第30章 一个叫朱重八的倒霉蛋

莫小贝的一通吆喝让白青枫没了睡意，她拿出包里带的书坐在桌子边看，打开窗户，发现太阳照了进来就又关上了。还是那本书，《额尔古纳河右岸》，随便翻开一页，白青枫很喜欢读这本书，她觉得能从这本书的文字里闻到森林的味道。

那是在极北之地大兴安岭那一片风光旖旎的原始森林深处，生活的一群遥远而神秘的古老民族的爱恨情仇的故事。明净的夜空呼啸的山峰，月光下起舞的萨满，篝火旁吃肉喝酒的族人，初春时看河面解封鲜花遍野，盛夏时看驯鹿啃食苔藓啜饮露水，秋时执爱人的手看红叶满山，冬时族人围坐篝火回首往事。

每个人的出现似乎都是那么的偶然，可能是一次迷路，可能是一次暴雨，一次骤风，一次灾难，那个人就出现在了你的身边。而又是因为同样的暴雨，骤风，狂雪，灾难，那个人又忽然离你而去。命运使人们生活中的相遇和离去都显得那么的偶然和自然。生活中的得到和失去也都显得那么的匆忙。

一些人可能因为一些原因，哪怕是光怪陆离的原因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和你共行了一段旅程，又毫无征兆的，突如其然的消失在你的生命里。就像千与千寻里说的那句话，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着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白青枫的手指摩挲着书本上的文字，思绪却又飘到了遥远的江城。她和他，不就是互相乍然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并陪着对方走了一段旅程的旅人吗？就此告别吧，开往未来的路上，没有人会再回返。说声再见吧，就算留恋也不要回头看，在那大海的彼端一定有空蒙的彼岸。

闹钟响起，白青枫的思绪被扯回现实。她滑动手机关掉闹钟，从桌边起身收拾好床铺，打开门去了堂屋书房。中午张姨交代白青枫可以直接进书房，所以她就没有敲门，也是怕顾老爷子还在午休，所以白青枫就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

上午一进书房门白青枫就被老爷子那一整面的书墙吸引了，这会儿她就走到书案后面站在书墙前开始浏览。顾老爷子的书确实不少，文学历史，散文小说，百科全书等等都有。白青枫竟然还在里面发现了一组前几年非常火爆的历史书《明朝那些事儿》。

白青枫唇角勾起，抽出第一册一翻，里面的书页都是新的，显然是没有被翻阅过的新书。白青枫拿着书正在翻看，边上的门响了，白青枫听到动静扭过头，看到顾云庭从里面卧室走了出来。

白青枫开口打招呼：“顾老先生下午好。”

顾云庭看见白青枫手里拿着一本书，就问了句：“小白看的什么书？”

白青枫绕过书案来到顾云庭面前把书递给老爷子，说：“在您的书架上发现这组书，《明朝那些事儿》，以前在学校时候看过，觉得很有意思，今天在您这里又看到了觉得很亲切，就拿出来重翻一次。”

顾云庭眯缝着眼睛把书拿的老远在艰难辨认书上的字，开口道：“这还是叔华去年拿回来的，我还没看过。既然小白助理说有意思，那今天下午你就帮我念念，让我听听到底多有意思。”

“行啊，您坐下吧，我给您念。”白青枫说。顾云庭坐到藤椅上，白青枫坐到小沙发上。

白青枫看到老爷子坐好了就开了口：“一，童年。我们从一份档案开始。姓名：朱元璋，别号朱重八，朱国瑞。性别：男，民族：汉，血型:未知，学历:无文凭，秀才举人统统的不是，后曾自学过，职业:皇帝。家庭出身:至少三代贫农。生卒:1328-1398......”

“等一下。”顾云庭打断了正在读的白青枫，开口问道：“这本书上就是这么个写法？”

“是的，我就是照着书上给您念的。”白青枫认真的回答。

“这书是哪个人写的？”

“当年明月。”

“这叫什么名字？故弄玄虚。好了，继续念吧。”顾云庭合上眼睛靠着藤椅背继续闭目养神。

“最喜欢的颜色：黄色，这个好像没得选。社会关系：父亲朱五四农民，母亲陈氏农民。不好意思，史书中好像没有她的名字。座右铭：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当白青枫读到“1347年-1352年做和尚，主要工作是撞钟”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昨晚上花如意给白青枫打了那么久的预防针，虽然白青枫经过一上午的适应和心理建设已经不像昨晚上那么畏惧顾云庭，但是她还是很难把这个哈哈大笑的老头子和那个传说中的江湖大佬联系在一起。毕竟电视里面演的大佬都是紧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的那种，别说哈哈大笑了，微微一笑都不能出现在大佬们的脸上。

顾云庭没有叫停，白青枫继续念：“1352-1368 年，造反，这个猛。”又一阵哈哈大笑响起，这一次，白青枫实在憋不住了，她也扬起唇角，心想这老爷子的笑点可真不高，这才哪儿到哪儿，如果让花卧龙和莫凤雏来陪老爷子一天，保管老爷子得笑的肚子疼的去住院。

“朱重八高祖名字：朱百六。朱重八曾祖名字：朱四九。朱重八祖父名字：朱初一。他的父亲我们介绍过了，叫朱五四。”顾云庭在听完这一句的时候已经笑的躺不住了，从藤椅上起来了，他用手揉着眼角的湿润对白青枫说：“这书好看，别说这个那年明日还挺有两把刷子的。”

白青枫笑道：“老先生，人家那是当年明月。这个书确实当年确实很火，我在学校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是看着笑着，笑的比您还欢。”

一老一少在书房里其乐融融，笑声传到外面，择菜的大小王师傅，伺候国庆的老肥都表情管理失效，一脸错愕，司机大刘，以及见多识广的张姨也心生嘀咕：一老一小在里面干什么笑这么开心，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姨去厨房端了两杯上午白青枫给老爷子做的那种果汁，敲了敲书房门，老爷子说进来，张姨端着果汁走进来，给书桌和沙发柜上各放了一杯。

张姨眼神一打量，长沙发上的老爷子正满面红光的在揉眼睛，白小姐正拿着一本书，跟她道了谢之后继续念着：“四月初六朱重八的父亲饿死，初九大哥饿死，十二日大哥长子饿死，二十二日母亲饿死。”

张姨转身出了书房，带门的时候余光瞥见老爷子正笑的抹眼泪，心里嘀咕着老爷子怕不是真的糊涂了吧，听见那个叫朱重八的那么惨还笑成那样。

众人看见张姨从堂屋出来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她，连带着国庆都抬起趴在地上的大脑袋伸长舌头瞪着张姨看。

张姨感受着四人一狗十只眼睛的灼热，语气如常的说了一句：“没什么，白小姐在给老爷子念书呢。老爷子听的开心就笑了。”

“什么书？”出头鸟小王师傅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张姨表情晦暗不明的说了一句：“好像是一个叫朱重八的倒霉蛋的书。”说完，就留下连人带狗五个好奇宝宝面面相觑，自己进厨房忙活去了。

在厨房里也能听到书房里时不时传来老爷子的大笑，时而夹杂着白青枫的说话声。一下午时间过的很快，到了快六点的时候，顾云庭揉了揉发酸的腮帮子对白青枫说：“小白，你去休息吧，明天上午再继续，这一下午把我老头子的脸皮子都笑僵了。”

白青枫合上书站起身准备把书放回书架，顾云庭开口道:“就放书桌上，明天上午接着读。”

“好的，顾老先生，那我先走了，您休息一下吧，我明天上午再来给您继续念。“白青枫给老爷子打了招呼就出了书房。院子里，张姨正在往一个盒子里装洗好的葡萄，看见白青枫从堂屋出来，笑说：“白小姐辛苦了，老爷子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真得感谢你。这是洗净的葡萄，你带着拿回去吃。”

白青枫连忙道谢：“谢谢张姨。一点都不辛苦，下午给顾老先生念书，老人家很喜欢这本书，我也很喜欢。“

“来把葡萄拿着，这是你的保温杯，都洗过了。“张姨从厨房递过来白青枫早上带的俩装果汁和汤的杯子。

“我差点都忘了，太麻烦张姨了，谢谢。那我就先下班了，张姨再见。”白青枫向张姨微笑道别。还不待张姨开口，厨房窗户那伸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是大小王师傅，俩王师傅异口同声的说：“白小姐，明天见。”

白青枫笑着跟俩王师傅摆手说着明天见，突然腿被拱了一下，没注意到竟是国庆，它眼巴巴的流着哈喇子盯着白青枫看，老肥从后罩房那通道里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国庆那不值钱的样子，心道：做狗也有做狗的好啊，看见美女流哈喇子都不会被骂死变态。老肥脸上笑着说：“白小姐，明天见。”

白青枫跟大家一一道别，提着东西穿过垂花门往东南位的大门口走，看见大刘站在石榴树下，他腼腆的朝白青枫点了点头，白青枫微笑着挥了挥手走出了大门，烈日虽然已经偏西，但是依旧热烈似火。

在北城的生活，开端貌似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