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簪花美人
白青枫出了门右转，沿着平整的胡同路往外走，早上来时候在车里竟没有注意到，顾家大院左侧还有个和墙面粉刷的颜色很接近的门，不知道什么人住在那里。
白青枫把扎了一天的丸子头松了绑，让绷了一天的头皮也喘口气，乌黑如瀑的发丝垂下，披散在肩头，美人如斯。
白青枫站在胡同口那棵老槐树的凉荫下，掏出电话打给花如意。花如意也刚下班，让白青枫把定位发给他，一看离他并不算太远，就让白青枫找个凉快地儿先待着，一会儿他快到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再出来。
花如意说：“别急着站外面晒，省的把我的公主晒坏了。”白青枫被花如意逗的笑眯眯的。
挂了电话白青枫往前面走去，她早上来的时候好像记得外面有个门口种着一丛凌霄花的便利店，拐出去一看果然是。走进便利店，买了一个草莓味道的冰淇淋，走出来坐在门口凌霄花架下面的湖蓝色摇椅上，这个位置的阳光并不刺眼，反而被凌霄花枝叶间的缝隙给筛的分外温柔。
白青枫从小吃冰淇淋时不喜欢咬着吃，而是喜欢转圈舔，把尖尖的冰淇淋头舔成圆圆的脑袋。看着自己手里粉色的冰激凌变成了圆圆的秃头，白青枫没来由的笑了起来，一阵微风吹来，一缕青丝垂下，她抬手拂在耳后，头颅微抬，明媚的笑意挂在唇角眉梢。
头顶是天风摇曳宝花垂，而白青枫好似花下仙人住翠微。
很早之前，白青枫还是在凤雏莫小贝那个万年学渣那里听说的，人要时不时的吃个甜食，能让心情愉悦。吃个糖或者奶油巧克力都行，小蛋糕也是不错的选择，都能让你很快心情起飞。
当时白青枫还说莫小贝不能叫凤雏了，应该改名叫神婆。谁知道花卧龙先生竟然出堂作证说莫凤雏说的是对的。俩人还空前绝后默契的击了个掌，然后莫小贝说了一句白青枫至今记忆犹新的话：吃甜食心情变好的原因，主要是由于食用甜食时，可以促进体内多巴胺释放，使人产生兴奋，愉悦，幸福的感觉。
白青枫当即对莫小贝刮目相看，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来这么高深的理论。毕竟连唐朝和宋朝谁在前谁在后都分不清的她可是有上香前科的。
谁知道下一秒莫小贝就从牛仔裤屁兜里掏出五根棒棒糖，给白青枫和花如意一人分一个，自己打开一个塞嘴里，花如意准备去抢剩下那俩，莫小贝狠劲儿攥着两根棒棒糖往教室外面冲，还挤眉弄眼的跟花如意和白青枫说她没空给他俩补课了，她要去给乔宇同学送安慰送幸福，因为乔宇同学这次考试没得他们班第一，难过的吃不下饭。
乔宇是隔壁班的学霸，长得秀秀气气的一个男生跟都教授差不多，让莫小贝那段时间甚是迷恋，做梦都是乔宇。
看着她扑棱着混天绫一样的校服外套，像蹬上了风火轮一样飘走的背影，花如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和自家猪拱了人家好白菜一样的于心不忍。
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还问白青枫需不需要给莫小贝提醒一下她多多少少有点不知好歹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人家乔宇长得像都敏俊，食堂排队买个肉夹馍的功夫都能背出圆周率二百位，咱家莫小贝舔人家乔宇，啧啧......
白青枫翻着白眼一脸护犊子样儿的骂蛇蝎心肠的花如意：吃着人家莫小贝的棒棒糖也不知道嘴上积点德儿，也不怕被口水噎死！就算别人家的白菜再好，那猪也是自家的好。哪怕乔宇会背圆周率二百位，莫小贝连圆周率读“pai”还是念“wu”都分不清，她和所有人都一样只有一次十七岁，由着她疯去吧。好歹咱们家的猪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拱也就拱那一会儿，不然她闲下来还得成天挠你，你又挠不过她。你要是最近觉得日子太过平静了我可以给你搞两套数学卷子让你内心起点波澜。
花如意一听一脸的惊慌失措外加五体投地，对白青枫连竖大拇指，大哥就是大哥，灵魂人物就是灵魂人物，长城的墙都不服，只服枫哥，不服不行。
白青枫转圈舔着粉红色的草莓冰淇淋，似乎愉快真的加满了，边舔边笑，她自己都不知道在乐什么。
正沉浸在多巴胺分泌制造的快乐中的白青枫，在摇椅上轻摇着，仰头看向头顶的橙红色凌霄花，背后是垂下在白色墙体上随风拂动的绿色藤蔓，一朵凌霄花随风落下，刚好掉落在白青枫的肩头。白青枫拿起来顺势把花塞在自己的耳边，长长如瀑的黑发，一朵娇艳的凌霄花簪在一侧耳边，美的不可方物。白青枫继续吃着剩下的冰淇淋，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仰泳蛙泳自由泳，丝毫没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从前面滑过驶进了胡同。
车上的顾叔华在公司忙了一天，原本不打算回老院的，但是想到上午齐年扣给他的那口锅，还是决定回来看看情况，也是真怕老爷子生自己的气，就自己从公司开了车回来。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那抹摇曳的凌霄花下面的一抹倩影，像一幅画一样。
女人一头乌黑的秀发垂于肩头，犹如黑色的瀑布一般顺滑。展颜轻笑间，眼睛弯成了两弯新月，她轻启粉唇，舔舐着手中粉色的冰淇淋。
她怎么在这里？白青枫，对，是叫白青枫。
顾叔华一边稍许放慢车速，一边余光瞥向花树下的白青枫。刚好看见在椅子上轻轻晃动的白青枫一边吃着粉色的冰淇淋，一边巧笑倩嫣的把掉落在肩头的那朵凌霄花别在耳边。傍晚的夕阳穿过凌霄花的枝枝蔓蔓洒落在她身上，像流金一样。
是比哭看起来顺眼多了。顾叔华心道，他甚至愣神了一秒钟，然后扭过头目视前方，轻踩油门，还是一脸的冷淡矜贵，从那个簪着花的女人面前驶过。
这个时候从院子出来应该是正常下班时间，估计老爷子已经不生气了。顾叔华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下车往院里进。刚走到大门门廊下，国庆已经扑到了顾叔华的脚边。他笑眯眯的揉了揉国庆的大脑袋，国庆欢蹦乱跳的跟着他一起往里走。张姨已经迎到了二门边儿上。
“叔华回来了？”张姨笑盈盈的说。
“嗯，张姨，今天爷爷怎么样？”
“我正要跟你说呢，你就是这会儿不回来，我晚上也是要给你打电话的。”张姨喜滋滋的说。
“顾叔华问：“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不是不好的事，是好事。今天来的白小姐，早上小年带她来，我一看见是女孩子就怕老爷子今天这一关还是过不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年进书房二十来分钟出来，老爷子就让白小姐进去了，然后一老一小一上午在书房都其乐融融的。老爷子还喝了白小姐给他带的果汁和汤。中午老爷子还让大家伙儿都到堂屋一起吃饭说是为了欢迎白小姐。”
“中午爷爷留人家在家吃饭了？”顾叔华很是吃惊。
“是啊，而且下午的时候，老爷子比上午时候还高兴，在书房里一个劲儿的哈哈大笑，好像是白小姐在给老爷子念书。”
“什么书？”
“我也不懂，进去送果汁时候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一个叫朱重八的超级倒霉蛋，爹饿死娘饿死大哥侄子都饿死，但是老爷子听了还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晚上还吩咐厨房加一道干煸藕丝的菜，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见过老爷子吃藕，叔华，你说老爷子会不会有点...?”张姨欲言又止。
顾叔华瞬间秒懂张姨说的是什么书，也明白张姨担心爷爷是不是老糊涂了，他微笑的说：“没事张姨，爷爷没糊涂，白助理给爷爷念的那个书确实很搞笑。我也没见过爷爷吃藕，没事，他喜欢吃什么就准备什么。没事了张姨你先忙，我去看看爷爷。”
“那就好那就好。晚上在家吃饭吗？”张姨问。
顾叔华说：“不吃了，我和爷爷说会儿话就要走。”说着顾叔华进了堂屋的门。穿过餐厅，敲了敲书房的门，立马应了一声，顾叔华走了进去，看见老爷子正眯缝着眼睛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顾叔华坐在边上笑道：“老爷子，据说您今天过的很是开心，晚饭都要加菜了。”
顾云庭闻言也不睁眼，只鼻孔里出气哼了一声，随即开口说道：“据说你是故意给我找的女助理？”
顾叔华不想接这口大锅，他走到书架那翻出《明朝那些事儿》，随手翻页，开口道：“爷爷我是给您择优录取。据说您是吃人家嘴短，不好意思说人家女孩子的不好。”
顾云庭这下坐不住了，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自己的大孙子，中气十足的说：“哪个吃人家嘴短了，那是小白专门带给我的果汁和汤，对眼睛好的。人家没什么错处，明目张胆的告诉我就是讨好我的，才不是我吃人家嘴短！”
顾叔华看着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老爷子，心底暗笑，自己纵横江湖一辈子的爷爷何曾这么可爱。他说：“我错了我错了。果汁好喝吗？”
顾云庭说：“果汁喝着可以，那个汤不怎么样，我是瘸子里面挑拣军，只能说果汁好让厨房下午多做点，小白说是跟她奶奶学的。”
“那你还喝完了。”顾叔华觉得爷爷越来越可爱了。
顾云庭说:“那人家小姑娘专门带来的我要是说难喝岂不是有点过分了。我是老了，又不是傻了。”
“那也是。这书好看吧？”顾叔华拿着书向老爷子抖了抖。
老爷子一听很开心的说：“这个不错，那个明月有两把刷子。下午小白给我念了一下午，笑的我太阳穴都麻了。我们明天还继续念这个。”老爷子边说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顾叔华看着垂垂老矣的顾云庭在跟他絮絮叨叨一天的生活，和很久之前带着他在马场上教他骑马的那个伟岸魁梧的男人判若两人。马场上眼神凌厉身形矫健策马奔腾的那个人，真的消失在了岁月中。
顾云庭一向冷冽，作事果决狠辣，这才保的顾家这艘大船在转型时期平稳渡过。如今廉颇老矣，将近八十岁的老人了，老小孩老小孩，早卸下了一身的英武，如今顾云庭威严犹在，他仍然是顾家这艘大船毋庸置疑的的船长，但是他也只是个期待儿孙陪伴的老人了。
都说白发无情侵老境，青灯有味似儿时。命运公平，岁月匆匆荏苒，纵有偏爱，但也不曾遗忘一人。
顾叔华的心底突然升起一丝柔软，他开口道：“爷爷我饿了，咱们一块吃饭吧。”
“你不忙了？”
顾叔华心底一阵酸，顿了两秒，笑着说道：”哪有那么忙，我就是十年不干活咱们家也不能破产了。走吧老爷子，吃饭。听说您今天让厨房加了道干煸藕丝，正好我也尝尝。”闻言顾云庭佯装恼怒在顾叔华后背上拍了一下，俩人一块从书房出来。
外面餐桌上，张姨正在摆饭，看见俩人从书房前后脚出来，顾叔华开口道：“张姨，帮我添一副碗筷，我在家吃饭。”张姨闻言连说好的。
爷孙俩坐在长长的餐桌上吃饭，面前摆着八个菜，顾叔华尝了口干煸藕丝觉得味道不错，他开口问：“爷爷我记得你是不吃藕的，咱们家桌子上也都没有上过藕，怎么今天破例了？”
顾云庭正在夹莲菜的筷子微微一顿，随即夹起一块到盘子里，说：“没什么，年轻时候在江城很喜欢吃当地的这道特色菜，后来回了北城就没再吃了。今天突然想起来了。”
“是不是因为今天来的助理是江城人，爷爷就想起来这道江城的特色菜？”顾叔华问。
顾云庭抬眼看了大孙子一眼，说：“差不多吧。你不是很忙吗？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顾叔华笑了笑，又吃了几口放下了碗筷，开口道：“那爷爷我先走了，您慢慢吃。“
顾云庭嗯了一声，顾叔华走到餐厅门口扭过头对顾云庭说：“爷爷，我发现您很满意新来的白助理啊。”
顾云庭连手上的筷子都没停，眼皮不抬开口道：“不是你满意吗？大孙子的面子我还是要给几分的。”
顾叔华都快忘了齐年甩给自己的这口锅了，这不是嘴欠没锅找锅吗？他嘴角一抽回了顾云庭一句：“爷爷您慢慢吃，我走了。”说完，迈着大长腿，一溜儿出了院门。
顾云庭放下筷子，鼻孔冷哼一声：“小样儿！忘了谁是爷谁是孙子了吧！”
刚钻进车里坐进驾驶位的顾叔华“阿嚏阿嚏”两声，心道这空调还没开呢，也不冷啊，该不会是许嘉由那二货骂我了吧。
他甩了甩头，又是一脸的冷峻，发动车往七号公馆出发，那几个已经在那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