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夜惊魂
“北疆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开化尚不及我们。”萧野方才离开，雨蝶便从墙角后走出来。
“祝姐姐！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并非故意偷听，可这屋后有扇窗，而那萧大人嗓门太大，吵到我休息。”
“那你都听到了？”
“嗯。”雨蝶微微点头。
“这个该死的莽夫！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们，我……”
“若是启程之前听到，应会好好斟酌一番，可现在走了这一路，我们已对你无法割舍，就拿他们两人来说，若是少了你，都不知今后该笑侃谁。”
说着，雨蝶缓缓拾起她的双手：“我们都有不愿透露之事，这是世人在所难免，既然已陪着你私自逃离京城，是何缘由都不重要了。”
洛轻雪道：“还是有些不同的，现在，朝廷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
“离帝都京城已很远了，等过了长安再往西走，到了西域，就没人能追来。”
“祝姐姐你也放心，我虽然答应了萧野，但绝对不会辜负你们，不会做有违侠义之事。大不了与他拼了，同归于尽。”
“看他对炎钧如此畏惧，真要相拼也不用你出手，对了，你见过北疆皇帝？”
“那是一年前的事，营里出了内奸，我的大军被他们包围，必死无疑。可对方有个面生家伙，见我女流之辈，死也不信关于我的事迹，不顾萧野再三劝阻要跟我比试，结果二十招被我生擒了，当做人质，救了我手底下上万人。”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英勇事迹。”雨蝶惊叹。
“后来才知那是北疆皇帝，当时若一招杀了他，引发内乱，北疆便不攻自破，可惜......”
“当时若知道了，你可会那样做？”
“其实或许也不会，我手下的将士，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人，我不能牺牲他们。唉，女子当将军就是这样，心不够狠，再厉害也无用。”
雨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而她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其实那家伙长得还挺俊。”
“和炎钧比怎样？”
“那比不了，谁能和炎钧比，不过他少年登基，小小年纪就平定了北方。”
“那为何你不愿嫁去北疆国？”
“其实远走他乡我倒不在乎，我的至亲早都离世了，也没什么不舍。可是我不能忍受一个手下败将做我的夫婿。”
“然而除了仙家子弟，这世上哪里还有能赢你的人？”
“总之，我受不了他放下自己尊严的模样，败在我手中非但不恨我，还对我生情愫，太窝囊了。我心中的英雄，既能顶天立地，也有侠骨柔情，哪怕与之浪迹天涯，也胜过皇宫里千百倍。也许，是我心底渴望自由，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要遇到这样的人，谈何容易。”
“我明白，人也需岁月磨砺才能成长，我愿意等。”洛轻雪丝毫不惧刺骨的寒风拂面，痴痴望着天空中的云。
“阿嚏！”旷野上，云遥突然浑身一抖。
“你该不会是被李将军传上风寒了？”炎钧问道。
“没有，我很好，不知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咒我？”云遥一刮鼻梁，“其实我还是有点担心周大哥，他胆子那么小，早知道我和他一路好了。”
“我才不放心你！”走着走着，炎钧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云遥往地上一瞅，竟看见一滩血迹，向前方延伸着。
“怎么会这样，这血迹通往哪里？绕了这么久，我已经分不清方位。”云遥茫然道。
“走，顺着血迹去看看。”
两人继续前行，当停下脚步时，忽而呆住。
他们又回到了之前发现尸首的地方，血迹被掩盖在草丛之下，因为场面太过可怕，先前竟没有任何人仔细地搜索一番。
“奇怪。”炎钧再次俯身，盯着尹王爷的尸首，渐渐露出笑容。
“笑什么？这一幕你也笑得出来？”云遥不解。
“这位尹王爷与他人不同，他不是被咬死，而是死在剑下。”
“你说什么！”云遥惊呼一声。
“虽然血流遍了全身，可仔细一看，伤口却很齐整，是剑伤，他一共挨了有数十剑。”
“昨天我们遇到的怪物，其中就有拿剑的士兵，是它们干的？”
“就算我相信它们会砍人，但搬运尸首的事，定不可能是它们所做。”
“从血迹来看确实搬动过，可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尹王爷被一个剑术高手砍了数十剑，却故意不伤及要害，搬到这里后用他仅存的一点生气吸引怪物，等天一亮，初代丧尸回到陵墓，后代原地躺下，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为何要搬尸首？”
炎钧道：“这里有丧尸，夜晚动手时定要在偏远之地才能保自己周全，而杀完人后要吸引怪物前来混淆视听，自然得搬到热闹之地。”
“可我有些糊涂了，原本是丧尸咬人，怎又变成了人杀人？”
“李将军用的是刀，可那刀却很细，加上是用砍而非刺，所以很可能是他。萧野，尚未见过他的兵器，裴大人看着不会武功，但也很难说清。如果他们三个动手，一定是为财，但也或许是那些已离开的苗人，积怨已久。”
云遥恍然一惊：“藏在天灾下的人祸？可这样一来，凶手便无从追回了。”
“我又不是青天老爷，不必还死人一个公道，只是担心活着的人，但愿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下一步。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救些村民，然后回营寨去。”
“好！”
又与洛轻雪闲聊一阵，终于劝她睡着，不过这位奇女子竟在榻上打起呼噜。
此刻雨蝶睡意全无，便也四处走走，忽见前方不远处，披着重甲的人鬼鬼祟祟推开房门。
“李将军！”雨蝶唤了一声，兴许是被吓到，李将军忽咳几下，不曾答话，走回自己屋中。
“我记得他一人去了陵墓，又看见何物吓成这样？”雨蝶摇摇头，自言自语。
酉时，夕阳渐渐往群山后躲藏，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英雄回来了！”云遥大喊一声。
“事情如何？”雨蝶问道。
炎钧道：“放心，我们找到上百人，都送出了这险恶之地。”
“方圆十里，只剩下百人了。”雨蝶露出一缕哀伤。
“已不错了，我想我们是时候商量接下来的对策，此外我有重大发现。”
另两位姑娘也被唤醒，诉说完方才所见，众人皆有些惊诧。
炎钧道：“不必大惊小怪，有人想借着异变来掩埋罪行，只是没想到遇上慧眼如炬的本少爷。此事暂且保密，免得你们也陷入危险。看了这一路惨状，我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先问问，是否有不想去、不敢去陵墓的。”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众人盯来，绮萝一脸憋屈。
云遥道：“因为你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呀。”
“你是不是又想见我的狼蛛了？”
“来，你让它咬我一口。”
“就会耍嘴皮子，你为何一边说一边要躲到这小白脸身后？”
“都别吵了，”雨蝶道，“阿萝，你真要和我们一同前往？”
“有些人都这么问了，我不去，不是被他看扁了？祝姐姐，你说，我们现在该怎样？”
“最好，是在天黑之后进入陵墓，找到异变的根源。不过我们只有一夜时辰，须在天亮前出来离开，因为一旦被返回的尸群堵在其中，恐怕会九死一生，那里可是没有光芒，终日昏暗。眼下是冬季，黑夜比白昼长，但我觉得，还是有一张地图更为稳妥。”
“你是说，那三个人身上的王陵地图？”
“那个扶余国大臣的地图已在我手上，可我一直在想，是否要与他们一路。”炎钧突然打断几人，“就怕趁我们进去之时，他们在外捣鬼，封住地道。再有，说句你们不愿听的话，陵墓里必定是危险重重，我们的确需一些挡箭牌，才能安心走下去。”
“可这些家伙心怀鬼胎，谁敢带上？”云遥问道。
“正因心怀鬼胎，或许带上他们，比扔在外更加安心。”
“打扰了！”一位副官模样的人立在门外，“萧大人请各位前去帐中享用晚膳，商议对策。”
而紧跟着这位副官，周幽也瘸着腿走了过来。
云遥问道：“周大哥，你怎么才回来？我们既担心你，又在想你是否改变主意，与村民一并离开了。”
“我说过，放不下你们几位。”
“可你的腿怎么了？”
“无妨，将村民们送出去之后，就见轮值士兵到了，而地上倒下的还没醒来，我实在不知该怎样解释，只能拼命往回跑，故将腿拉伤。好在，天黑之前总算赶了回来。”
众人围坐在萧野的营帐中，这也是军营里最大的帐篷，见人几乎到齐，萧野清了清嗓：“这里死掉的牲畜我不放心，大家勉为其难吃些素，对了，李将军何在？”
“大人，方才门外手下向我禀报，一炷香之前，见李将军走了出去。”手下副官道。
“不问他缘由？”
“他是西梁国将军，看门者是我们的人，连他的全名都不知，也不好多问。”
“这家伙，与我们发现尹王爷之后，就在外闲逛，现在又出去做何，昨晚的场面难道他不怕？难道中了邪？去把他的卫兵喊来！”
随后，一名西梁国士兵走进帐篷，回答萧野的问话。
“你主子几时回来的？”
“属下不知，不过申时我端来药，房门从里锁上，透过窗户看将军已躺下歇息，盔甲挂在床头，我也不敢打扰，守在门口，方才又见他急匆匆离去。”
“睡了一觉，又突然跑出去，难道，有仙人梦中指点，让他发现了什么！”萧野突然一拍桌，即刻站起身。
“萧大人息怒！”炎钧道，“天已黑了，贸然出去，尹王爷就是他的前车之鉴，难道，你也要与他一样？”
萧野又缓缓坐下：“你说的也有理，我还正想问问你，关于进王陵之事，有何提议？”
“有一条水路直通王陵外，无丧尸拦着。所有人一概前往，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无论怎样，天亮前一定要出来，计时所用沙漏，我想你营中应带着。现在，我们还有两张地图，为了彼此信任，应先烧掉一张，是烧你的，还是我的？”
“哼！”萧野冷笑一声，从衣物中掏出牛皮地图，一把扔进正中火炉里。
“爽快！”炎钧正大笑，忽然，帐篷外传来一阵更猛烈的呼喊。
“救命！”
“不好了！”一个北疆士兵连滚带爬倒进营帐中，“来了，来了，那些怪物进来了。”
萧野瞠目大喝：“怎么可能，护村河已挖好，天黑之前我已让你们收起木桥，如何进来？”
“不是，是从村子里冒出来的怪物，已咬了不少人，我们被包围了！”
“今早我让你们清点了不知多少遍，村子里怎么还藏着一具死尸？”
“小的也不清楚。”
“滚！”
就在此时，惨叫声铺天盖地，在帐篷外遥相呼应，震耳欲聋，只听其声，便能想象那番场景，众人纷纷起身，却无谁说出一句话来。
只有炎钧，疾步而镇定走到门口，微微撩起帐。
“诸位，我们确实已被包围。”
“什么！又要像昨晚那样？”云遥吃惊地喊道。
“也许更糟，才到黑夜，这一次，我是想不出办法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裴正曦突然发疯一样大喊。
“住口，你这个废物！”萧野一脸愤怒地喝道，“想把它们引来？信不信我先杀了你。”
“大家先镇静，”雨蝶道，“仔细想想是否还有回转余地。”
众人思索片刻毫无头绪，而这点时辰对他们已足够奢侈，营帐外的惨叫和呼救声已渐渐消弭，取而代之是异样的咆哮。
直到周幽拖着右腿，走到正中：“魏王陵四周有许多暗道，都是千百年来盗墓贼挖的，虽然没几条能挖到魏王陵，但这一带地下，可谓四通八达。据我所知就有一条，在这座营帐后的破庙里，是小时候听爷爷无意间说起，只是不知会通向何处。”
“那我们还愣着作何，还不快去！”萧野大喊。
众人出了营帐，一个接一个来到破庙前，一路上，他们亲眼目睹人们是如何惨死。
尸群扑过来，几个卫兵被拽住，青筋暴起的双手抓着前方的人呼救。云遥等人尚在犹豫，萧野就将这些士兵一脚踹开，不让他们耽误分毫时辰。
“大人，救我！”
一声凄凉的叫喊，方才还在营帐中答话的副官已扑倒在地，双手牢牢抓住萧野左腿，再后看去，他的双膝以下，已不复存在。
“大人救我，属下跟您征战十几年......”
“你去死罢！”萧野使尽浑身力气想挣脱他，可副官的双手丝毫不肯撒开，同时，脸庞已经开始变色。
“呀！”萧野怒喝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砍断他双手，一脚踢开。
这一幕，云遥呆住了，忽然，又一名士兵扑倒在他背上，双臂搂住脖颈，万幸还没有失去意识：“救我，救我......”
这生平从未面临过的抉择，云遥茫然无措。
“他被咬了，快丢开他！”炎钧冲着云遥大喊，指向那人脸上的伤口。
“可是......”
“厄！”士兵双目变白，张开大嘴。
一阵火光闪烁，却是炎钧伸手一指将这怪物整张脸点燃，拉住云遥一脚踹开他。
“好险！”云遥喘着大气如梦初醒。
“被感染的家伙并无多余之举，”炎钧道，“只是朝生人气息咬过去，它们手里的兵器也不再挥起来砍人，所以尹王爷的死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