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纵火少女
众人在荒漠中行进，云遥显得心事重重，洛轻雪似乎看出蹊跷，悄声询问：“你怎么了？”
“想起他方才所说，很不习惯，这与我所想不同。”
“哪里不同？”
“寻仙之人弄得如此狼狈，一家不收再去另一家，太可怜。”
“你以为仙家弟子那么好当？昆仑山上如此多门派，能有一家收留就烧高香了。其实若真有悟性，在哪里都能得道，来此地，谁知都怀着哪些心思？就像我是来逃命，为躲朝廷，而你是为踩着剑，再飞回尘世卖弄。”
“胡说，我是为当英雄。”
“英雄不一样为名声？你追寻的这些，我早都放下了。祝姐姐，你说对不对？”
适才发觉，雨蝶一直盯着皊夜王子，目光未曾离开。
“祝姐姐，怎么了？”
“小点声！”雨蝶轻声细语地说，“我觉得他也是位病人，且恐怕比我更重。”
“可他的气色不见异常，与你一样。”
“很难说，总觉得他的灵力有些虚弱。”
眺望前路的皊夜似乎有所察觉，转身道：“祝姑娘可是有何疑问？”
“有件事确想一问，请恕我无礼，殿下的相貌毫无西域人模样，莫非月光城族民数千年来都不曾与外族相连？”
“不错，为向月朝拜，我族历来日出而息，日落而作，与世人并不同，因而外族也大多无法承受。”
洛轻雪道：“能生得这副模样，想必你的父王母亲也是世间难得美貌之人。”
皊夜埋首追忆往事：“其实我并非亲生，而是母亲从城外林中捡来，先王去世得早，她一人为国事日夜忙碌，膝下也无子嗣。”
“对不起！实在抱歉！”
“无妨。母亲太劳累，我也想尽可能为她分担，从几年前开始，她就近乎不再出门，族中灵力衰弱，渐渐需向西域诸国进贡谈判，便由我来操持。”
雨蝶道：“殿下，你也该多多歇息，我观你气色并非奇好。”
“多谢姑娘挂怀。”
话语间，行进的车队缓缓停下，两位仆从来到皊夜身前，鞠躬道：“殿下，该分别了，这几位......”
皊夜道：“你们先将这些车辆带回去，我徒步送几位朋友到寻仙镇上。”
“可是殿下。”
“照我说的做。”
“诺！”
与仆从分别，几人下车步行朝昆仑山脚而去。
洛轻雪道：“殿下，其实你不用相送，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还会迷路不成？”
“其实，”皊夜微红脸颊，“我不是真要送你们，是想去见一人。”
“见一个人，心上人？”看他那一张红脸，洛轻雪似乎明白。
“可以这样说，她叫彩翼，就住在寻仙镇上，有一位年迈父亲在镇里做生意，我也就知道这些事。”
“你没有再多打听一些？”云遥道。
“这都是我好不容易向镇上人探来，至于她，还并不认识我。”皊夜埋首，因羞涩不再面对三人。
雨蝶问道：“你又是如何遇见她？”
“她很喜欢花，镇外荒漠中只要长出一朵，她就一定会找到，而后从早到晚坐在那里，陪着花从绽放到凋零。我一有机会就偷偷溜出城，在远处观望，有时太阳照下，她会在花旁翩翩起舞，那样子就像一只涅盘凤凰，在一片死寂的沙漠中浴火重生。”
“我说殿下，你若是喜欢，直接去提亲不就好了？”洛轻雪笑道。
“可她未必会答应。”
“不答应就抢，你们这些王孙公子不都好此事？”
“姑娘说笑，其实我也与母亲提过一回，可她无论如何都不答应，我们还差点吵起来。”
雨蝶道：“我想，令堂应是顾虑作息之事，希望你能娶一位同族女子，毕竟日息夜作，鲜有外人能承受。”
“并非如此，无论我想娶谁，她都不会答应。她说一来我年纪尚小，应当先为我族建功立业，二来我若娶妻生子，以后便少有机会能陪她。”
洛轻雪道：“奇怪，只听过嫁女儿会有不舍，哪里有娶位娘子进门，父母还会阻挠，难道她不愿早享天伦之乐？”
“过去她也不是这样，还盼我早些成家，只是从几年前起有些变化，我猜是因她日渐疲惫，才望我能侍奉左右，好生照料。”
话语间，迈过绵延的沙丘，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城镇，而通往镇子的途中，一朵娇艳红花卧在沙海，荒漠里死气沉沉，因而这一朵格外绚烂。
众人走近此地，皊夜蹲下身想轻抚它，却还是忍住：“这一朵，我先前离开时只是含苞待放的花蕾，而今已经开得如此美丽。”
洛轻雪道：“可你说的那个女孩不在这里。”
“也许是又找到另一朵，忙不过来了。”皊夜笑道，“大约半年前，我途经镇北，看见一位红衣女孩坐在沙地呆呆出神。我虽不曾走近，可远远地，便已被她身姿迷住。她望着天上太阳，而我静静望着她，直到夜幕降临她才离开。两个月前，我到寻仙镇上走动，看看有何中土的稀罕物件传来。没想到又在镇外望见她，我觉得这是上天安排，便从心底认定，只是不知究竟何时，才能苦尽甘来，修得圆满。”
三人望着他沉醉的模样，不忍打扰。
“不知彩翼姑娘会不会来，”雨蝶道，“若真来了，我们三人也该离开，不能打扰你们，所以......”
“前方就是寻仙镇，你们多多保重。”皊夜甚至不曾回头，呆望着红花出神。
突然，一阵狂风刮来，众人随即遮眼，俯身在地。风卷着砂砾漫天呼啸，待风声消散之后，起身一看，后背皆已铺满尘土。
“啊！”
皊夜大喊，面容已是煞白，顺着他的目光，那朵鲜艳红花承受了无数风沙洗礼，却着实顶不住常人一脚踏下，无奈凋零。
“完了，完了，我怎不小心踩到，她不会原谅我的！”皊夜哭丧着脸，全然没有王室贵气。
云遥道：“一朵花而已，不至于。”
“你们不会明白，大漠之中找到一株盛开的花有多不易，连我尚且如此，若是她来了，唉，我真恨死我自己！”
雨蝶道：“殿下，你也是无心之过，风沙谁都无法预料，你就向彩翼姑娘说清楚。”
“祝姑娘，我实在不知如何对她开口，我之前都不曾与她说过一句。”
“既然如此，我们陪你一起等着，等她来了，我们为你作证，再劝一劝。”
“那就多谢三位。”皊夜躬下腰深深行一礼。
太阳已高挂头顶，沙漠中热流不断。
雨蝶望着塞外风光，云遥走到她身前，俯在耳畔悄声：“我们何必管这闲事？”
“方才我和雪说过，这位殿下身子不好，或许还不及我。”
“当真？我看这王子面色挺不错，不像有何病症。”
“你看我不也如此？”
“这倒也是。”被一说，他反倒不敢再看，埋下头去。
“有些病症是很难察觉，所以留他一人在此，我不太放心。再说，我也想看看这位王子的心上人，究竟是何模样。”
“那好，就再等一阵。”
正说着，远处传来阵阵驼铃，十几人骑着骆驼稳稳走来，打扮与面前王子颇为相似，虽不及他那般华贵。
最前方首领跃下驼背，毕恭毕敬朝皊夜行礼：“殿下，我们奉女王之命接您回去。”
皊夜不曾回答，而是望着云遥等人，似乎不忍离开，首领瞅三人一眼，有些按耐不住。
“殿下，女王十分惦记您的安危，还是早些回去，莫让她心忧。”
皊夜又望远处小镇，仍不见一具身影，而下人们再也等不住，连拖带拽将他送上骆驼。
三人也不知该如何，毕竟此乃别家事。
洛轻雪问道：“祝姐姐，你看他那模样，何至于如此难过？”
雨蝶叹了口气：“可怜这位殿下，一段缘还没开始，恐怕就要随着凋零的红花一并永远埋葬。”
“要不我替他扛下算了，踩一朵花，也不是多大的事。”目送月光城的人消失在荒漠中，云遥转身说着，却见雨蝶微微皱起眉头。
“哪里不妥？”
“他既然对别人有意，最好是由他自己承担。有些事早晚要面对，若他心中还有所期盼。”
说着，雨蝶俯下身来，拾起地上已凋零的花瓣：“这花的名字叫做天宝花，原产自西边。”
“祝姐姐，这里不就是西域？”洛轻雪问道。
“在更往西之处，这花长于此地，应是过往商队将种子遗失在大漠里，虽然曾在书上看过，可亲眼目睹它的生命力，还是不免有些震撼。”雨蝶将花瓣置于掌心，让它随着风沙飘走，“连一朵花都能如此顽强，我们又有何理由，不好好活下去？”
三人在风中站立许久，直到云遥听见一丝不同寻常的声响，像是何物燃了起来。
“躲开！”他一把推开两位女子，顷刻间，一只浑身被烈焰包裹的火鸟与三人擦身而过，他们能切身地感受到那股炙热。
扑空之后，火鸟便也随即熄灭，被风沙吹散。远处，一个朱红裙衫的少女，怒气冲冲盯来。
“你是不是疯了？有本事别偷袭呀！”云遥厉声高喊。
“你们怎可以这样狠心，对一朵花下毒手？”少女毫不客气地回应。
“没人下毒手，它是被一脚踩死的。”
“你！”
“等等！这可不是我们干的，是一位王子殿下。”云遥解释。
“什么王子殿下？”
“就在离此地不远的月光城，你应当听说过。”
“他人在哪儿？”
“他被母亲派人来抓走，我们留在此地就是代他向你道歉。”
“向我道歉？你们又怎会知道我？”
“那王子殿下悄悄爱慕你很久了。”
“骗人！”女孩仍旧是一脸愤怒，不肯相信，但她的身份已然明了。
雨蝶微笑：“小妹妹，我们若是骗你，又怎会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彩翼，对不对？”
彩翼缓步上前，三人心中仍有戒备，直到看见她生得如花似玉、艳若桃李，那朵红花如还活着，只怕也得礼让三分。
彩翼道：“我只能信一半，你们和我一起去月光城找那人，若是真的，等我教训完他，再给你们赔礼，算我误会你们了。”
“这并非有没有误会，就算真是我们所为，方才也没有躲掉。难道，我们三人就死有余辜？”洛轻雪微怒。
“我又没使全力，你们一看就是闯荡江湖、求仙问道的人，哪有这么娇弱？不过是想随意教训你们一番。”
“这是何歪理，只看一眼就能定论？谁知道方才若被击中将会怎样？”
彩翼捂着双耳大喊：“我不听我不听！这花陪伴我几月，好不容易等到它盛开了，我要找那个家伙算账去！”
“他不是有意的。”
“那就等他自己向我解释清楚！月光城，哼！”眨眼间，女孩已走出几丈远，转身冲着三人喊道：“快来呀，你们别想骗过我！”
洛轻雪道：“祝姐姐，这小女孩会不会有危险？”
“见她那一招，谁有危险还说不定，”云遥道，“依我看，那个王子可得小心了。”
“我们也快跟上去，”雨蝶无奈摇头，“这女孩不仅人像凤凰，脾气更是如火一般暴躁。本以为我们留在这里，说不定能撮合一段姻缘，可现如今，还是先想想如何化解怨恨为妙。他们两个不管谁出了事，只怕我都要心存愧疚。”
云遥长叹：“唉，但愿快把这事解决，别延误我们去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