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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祝夫子

三天后,朗朗碧空,万里无云。

这座尚文院其实只有一处庭院和一间学堂,东南方峰顶大都让给演武坪,每朝都会有弟子待在此地,一人圈一小块,练剑、吐纳,还有些在天御法器而行。

书院殿内不够宽阔,桌椅近乎紧挨着,云遥坐在最后一排第二位,洛轻雪紧挨着他,正在角落。

除了他们,所有弟子都十分熟悉,絮絮叨叨不停,也有人会转过头朝着后方,目光汇向这两张陌生面孔。

“都怪你,用手挡着,我想抄都抄不见。”洛轻雪托腮,满脸怒气瞪云遥一眼。

“你事先又没说,到时候才挤眼,我哪里看得见?再者,你以前老瞧不起我,结果最后却想抄我的,不是扇你自己耳光?”

“我差一点就过了,就不用来这个地方,没准我不会的那一题,正好你知道。真时运不济,若是祝姐姐没在这里当夫子,陪我们一起考,我也就过了。”

“你真不把孟师兄放在眼里,他从头到尾盯着我们,我是不敢抄。”

洛轻雪继续托腮,略带哀怨地环视这间殿堂。

云遥也四处张望,抬首就见熟悉面孔,隔壁的罗异师兄便位于他前方,此刻正伏案入眠。

“奇怪,罗师兄前两日精神挺好,大半夜还看书,怎么一到这里就困起来?”

“那得看是什么书了!”一位身形偏瘦的弟子缓缓走进来,坐在倒数第二排第一位,也就是瞌睡人身旁,云遥左前方,“他看不正经的书精神百倍,但一进这间屋就能立刻睡下,像着魔一般。”

“元祺师兄,你也来了!”

“你又认识?”洛轻雪问道。

“这是我同一脉师兄。”。

“洛爷,幸会幸会!”元祺拱手笑着。

“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云遥也没说什么,只提个名字而已,不过这地方没多大,一传十十传百,你现在已很有名气了。少阳院里都在传,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拉去女弟子那边当苦力,只因有一位洛爷,能力扛千斤鼎,胸口碎大石。”

“哼!”

云遥疑虑道:“对了师兄,本门男女各半,为何尚文院里,连一个女弟子都看不见,连个帮洛爷说话的人都没有?”

“因为女弟子都守规矩,很用功,除了新来的,几乎没有需到这里修学之人。”

“明白了,”洛轻雪道,“你们就是仗着自己天资不凡,不把门规放在眼里,不好好学这些,所以年复一年都要来。”

“聪明!”元祺笑道,“对了洛爷,你前方座上就是一位女弟子,不出意外,这届尚文院里只有你们二人。”

“可是,”洛轻雪望着前方长桌,桌上贴着“言欢”二字,“这位言欢师姐,为何还没到?”

“她不管去哪里,总喜欢迟到片刻,我们早习惯了。”

“来了来了!”面容微胖的女弟子匆匆赶来,落到位上,放下手中包袱,只见她突然回过头来,洛轻雪随即笑喊:“见过师姐!”

她也回以笑容,两处酒窝格外亲切:“洛师妹,以后有事就找我,在这里我罩着你,这些男子都是花拳秀腿,不经打。”

“说谁?”坐在言欢正前方的人转身盯着她。

“行了行了不算你,我知道你已迈过五行,奔六合之境,比我高那一点点。”

“薛越,你看她那不服气样,念完书不去坪上斗一斗?”元祺在一旁煽风点火。

“算了,不忍她在新来的师妹前丢人,免得这一姐地位不保。”薛越和言欢互瞪一眼,谁也不肯服。

“这些师兄师姐可了不得!”洛轻雪凑到云遥耳边,“我这两天打听到,最多也就是三才四象,五行境界的弟子还没见过。”

“我之前也听说一些,”云遥悄声道,“在这里修学的人,都是天赋异禀,可他们态度不正,不好好学诗书礼仪,甚至连会考都能缺,掌门也无奈,只能一年又一年送他们来此。若是一些资质不好的弟子这般态度,早就被赶下山了。”

“这有些本事的人,就没有一个谦逊几分?”洛轻雪道。

“有呀,那位孟章师兄就是山上弟子典范,可这样的人不多。”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声响,回头一看,竟是有人绊到门槛,稳住之后,一摇一摆地走进来,正坐到最角落里,云遥左方。

言欢无奈道:“你可真行,总与我抢最后一个到的。”

元祺笑侃:“这能一样?你每次故意踩点来,人家是闲庭信步,与世无争。”

此人没有理会,面无神情坐下,眼中透露着风轻云淡,过了好一阵,才突然意识到身旁有人,转过头来。

“你们是?”

“新来的,”云遥一脸笑迎,一番交谈,得知他是玄关师叔弟子,名为金不涣,悠闲淡然模样,与师叔一脉相承。

“别吵了,孟师兄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放下手中事端坐起来,看样子也发自内心对这位孟师兄颇为爱戴。

孟章从后方大门走到殿前,而雨蝶就跟在他身后,虽卸去妆饰,可身着道服,更似仙女模样。

瑶宫弟子道服是月白底袍,其上绘许多图案,男弟子为天青色,女弟子为淡紫色。人们还可自挑样式,但不论如何,腰带正中都有一个云、月、太极阴阳组成的纹路,那是瑶宫印记。

大殿里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这个美丽女子,她只能低头,两手合十垂在身前。

孟章环顾一周,淡然道:“诸位,今日为大家介绍两位新来的师弟师妹,就是坐在那方角落的云遥和洛轻雪。”

两人先后起身,微笑鞠躬,孟章接着道:“还好今年只来了他们二人,若是再多一人,只怕得站在门口听课。因此我真心希望你们能早日考过,别阻碍新弟子。”

“师兄,我们是舍不得!”薛越两手伏案,毫不正经,“难得有这样一事将大家聚在一起,独自修行多苦闷,再说待了几年,彼此都有感情,也很舍不得岑夫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殿里传来嘘声,薛越也被自己逗笑。

“不管你们是否当真不舍,今后是不会再见岑夫子了。”孟章一句话,让这里陷入沉寂,众人脸上,惊奇之中更透露一丝喜悦。

“接下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执掌尚文院的岑师兄,决定辞去这一职,潜心修行,不再教书。”

众人问道:“为何?”

孟章答道:“一来是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二来他自己不适,有些累了。”

“掌门、师父还有师伯几百年都好好的,他怎就不行?”言欢道。

“他道行不够,这般岁数已是不易,再说每年都要面对你们,实在熬不住。”

“难为他了,这样也好。”元祺冷笑,“可是今后由谁教我们?孟师兄你来?”

“我事务繁杂,不伺候诸位。”

“对了,你说后浪推前浪,是指……”

“就是我身旁这位新来的祝雨蝶,祝师妹。今后,由她接管尚文院,为你们授课,你们就称她祝夫子。道行与学识无关,你们要好好听祝夫子教诲,在这里,她的话就如同掌门的话。”

说罢,孟章走下台阶缓缓离开此地,众人议论纷纷,面色多为惊诧、疑虑,不断能听到低沉的质疑。

“新来的教我们?”

“这是想把我们永远关在此地?”

雨蝶静候原地,许久,直到众人将能说的话都快说完,才终于鼓足勇气:“各位师兄、师姐,初来乍到,今后请大家多多担待。第一日就不讲学了,你们有何事想问,尽管开口。”

言欢问道:“小师妹,学这些真有用?还有,你与我们说话,会不会觉得没底气?”

“众生皆平等,我处在这个这里,承接掌门、诸位长老交予的权力和责任,自当有底气。学这些诗书礼仪,我认为对修行也会有些助益。”

“此话怎讲?”

“我所知功法书籍中,许多只讲如何修行,却没有讲明为何如此,更没有提起学成之后又当如何。我们修习这些,以古为鉴,以人为镜,能够端正自己,以免误入歧途。”

“善恶谁都明,对错谁都懂,哪需讲这么多?”

“但善恶常在一念之间,一念间或泽被苍生,或罪留千古。人心本向自己,很难凭自己真正辨别是非对错,只有我们所见所闻越多,才越能明心正身。”

原本有些喧闹的殿里静下,众人一个接一个端坐起身,雨蝶将魏王陵一行娓娓道来,这些本领虽高却甚少下山历练过的弟子却是听入了迷,而当一席话落,也感慨万千,颇有领悟。

薛越起身拱手道:“祝夫子,就算方才所言皆有理,我最想知道你接管此地以后,会定下怎样的规矩?”

“我不会定下规矩,大家像平常就好。”

“莫非怕得罪我们,连‘尊师重道’都可不顾?”

“‘尊师重道’,尊的是道理,而非师本身,古时圣贤,也都以理服人,不会凭一时好恶而决断。‘三人行,必有我师’,当我们踏入这世间,人人都可以为师,许多帮助过我们的人,更能称之为师,但也鲜有以师自居。所以在我看来,夫子也并无不同。”

“那我们便可不将你放在眼里了?”

“尊重乃是相互,我如何对待诸位,也望你们能同样回敬。”

“你又会尊重我们到何等地步?”

“你们可在此自行打算,我只有一个请求,勿要打扰旁人,这也是对想听课的人一份尊重。”

薛越微笑着坐下:“好,虽然我不相信有人会想听课,但若真有,我会尊重他。”

“那咱们是不是可以不来了?”人群里不知是谁在嚷嚷,“让夫子不必劳心,这样更加尊重对不对?”

“你们试试!“背后传来一声恐吓,转过头一看,竟是孟章站在门口。

“孟师兄!”言欢大喊道,“你能不能别学岑夫子那一套,躲在门后窥视,真要把我们吓出病来?”

孟章道:“我尊重祝夫子,尊重你们,也请你们尊重我。若是谁缺课被掌门得知,我就惨了。”

“放心,有这样的夫子,今后谁还会缺?你快忙你的去。”

“各位听我说,”待孟章走后,元祺站起身,“从今天起,我们全力拥戴祝夫子,即使不能全心听课,过后也尽力补上,争取下一轮不再到此麻烦她。既然夫子这么尊重我们,我们也不能不回以尊重。”

“对!”大殿里众人纷纷赞同。

这一日接下来的时辰都浸在欢声笑语中,直到天已渐渐昏暗,众人收拾包袱相继离开,不出一阵,此地仅余下他们三人。

洛轻雪道:“真没想到,祝姐姐你不仅当了夫子,还直接管上这里,比我们这些做饭挑水的威风多了。”

“也许是上天对我的眷顾。”雨蝶微笑。

洛轻雪踱步走到门口,在演武坪上练功的人几乎都已归去,门外只剩下落日缓缓隐于群山之后。

“这里真像仙境一般,人也都挺好,更不用担心会被朝廷找到,我是无欲无求了。”说着,回身问道,“你们如何?”

雨蝶道:“昨日与师父一番交谈,我对他的医术颇为敬仰,除了在此修道,我更希望能早日学成这一身本领,即使不能医好自己,也能让世间人们,少受些苦痛。”

“云遥,你这个榆木脑袋又在想些什么?”洛轻雪接着问道。

“我?当然是好好修炼,早日成为大侠。不对,我们这一路上做的事,已称得上是侠了,今后,要成为更厉害的人物。”

“比侠更厉害的是什么?”

“真笨,当然是仙!”

“不想当将军了?”

“你这个郡主都不当了,谁来封我将军?将军又哪里有这般自在?”

走到演武坪上,见元祺尚未离开,而是在这里指点几位弟子剑术,云遥手一痒,忍不住走上前去。

“师兄,来切磋下剑术。”

一旁几位弟子皆是诧异,他们才受了指点,还没来得及拔剑出鞘。

“自己先练着,什么时候师父能看入眼了,再来找我比试。”元祺道。

“可师父让我跟着你学,你不教我怎么练?”云遥自信说道,“再者,你也别这样一副瞧不起我的神情,十招内你未必能打败我!”

“好罢。”

五招之后,纯影剑指着云遥额前,离眉心不到半尺。

“学到了没?就这几招,先练着!”

元祺转身离开,留下云遥原地发愣,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也万没想到差距如此之大。

猛然间,看两位姑娘竟也没走,而是在远处观望着。方才一幕定也被她们瞧见。云遥顿觉脸上无光,装作因这相似的道服没能认出她们,灰溜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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