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倒影
“怎会这样？”云遥大惊。
“我与你交换了伤势，让你领教一番自己的剑招有多高明。”
听闻此言，云遥脑海中茫然一片。
“小兄弟，一击毙命，不要给他与你交换伤势的机会！”徐广陵躲在岩石后大喊。
此时另一旁的洛轻雪，战意又上升一倍，眼眶更殷红几分。
云遥强忍住手臂疼痛，他明白不能再随意出招，必须一击致胜。仰首望去，这一夜月明风清，他不再莽撞，沉心静气，横握荡魔剑，昂首挺立在原处。
明月洒下一阵又一阵光辉，不断落在剑身，变得璀璨。
“你以为借月光的灵气就能赢我？”心渊魔不屑叫嚣，云遥并未理会，剑却愈发光亮，终于让对手颤抖起来。
“若他将灵气尽数汇于剑中，再用先前那一招。”
心渊魔忽觉此番对手不比曾经，如此拖延下去后果难料，遂双拳紧握，双臂交叠于身前，巨大的黑翼渐渐合拢。
此时，寒风呼啸，整座天山，数千里外的冻气都朝此处袭来，而他就站在风暴中央。
山颠上，一面月光的斑斓不断落下，另一面漫天的狂风卷着冰雹和残雪。
心渊魔陡然展翼，双手奋力前推，掌中所有寒气朝云遥扑来。
“极寒之拥！”
云遥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已无法再继续聚灵，这一招“风澜望月”，的确是想让剑附灵而更具威力，其后再使“流云惊影”。
眼下已无时机，他唯有高举荡魔剑，挥出所有的力气一剑斩下。
剑光穿过寒风，双方彼此重创，皆负伤倒下。云遥浑身颤栗，被冻得无比难受，心渊魔亦被剑气近乎击溃，勉力支撑，他想再度使出“魂断”，可抬首望去，少年亦伤重，这样做并无意义。
想起身后还有一人，更适合交换伤势，但一转身，自己竟被封锁行动，连一口气都提不出，脚下一座法阵泛起红光。
“天罡卸甲！”
洛轻雪怒目高喝。
心渊魔被彻底压制，眼前，三十重战意的少女再度施展虎啸，这一次他既无法承受，也无力躲开，山巅扬起漫天风雪，经久不散。
少女摇晃着身躯，也用尽所有气力，阵法消散，恶魔似乎灰飞烟灭，她艰难地走到少年身旁。
“云遥，你还好罢。”
“我无大碍，他死了？”
远处，几朵雪莲花仍是深黑一片，二人也无法肯定，但在此时，徐广陵突然倒下，面色惨淡，口中血流不止。
“山神大哥！”
两人互相扶持，前去撑起广陵仙，此时他们已全然背对雪莲花，一阵阵黑烟悄然汇聚，再度浮出恶魔身影，不断治愈他的伤势。
“山神大哥，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们别管我，快去看看雪莲花，只有花瓣褪去黑暗，才意味着他真正死了。”徐广陵艰难道。
“可你的伤。”
“别管我！”
话语间，二人已感受到背后凉意，起身回首，心渊魔再度站在他们眼前，虽然伤势依旧，但已比云遥好上许多。
“你！”
“可惜，你们差一点就成功了！”此时心渊魔的笑声，比先前更多几丝愤怒。
“快保护她，别让她被交换伤势！”徐广陵大喊。
云遥张开双臂，护着身后虽不堪重负，却算是唯一没有受伤的人，不让她被那可憎的目光所及。
“一切，到此为止。”
一阵黯光铺天盖地而来，两人捂住双眼紧靠在一起，但云遥渐渐感到身后的人在离开自己远去，蓦然回首，少女竟不知何故倒下，仿佛失去所有心智，沉睡不醒。
而光芒散去，他惊奇望见，前方心渊魔竟化为洛轻雪的模样。
置身二人中间，望着那栩栩如生的洛轻雪，身着同样衣物，同样手持双锤，只是一身缭绕着黑烟，画出妖媚眼影，还有眉心一颗纯黑的印记。
他定了定神，紧握一拳向邪魅的洛轻雪挥去，却猛扑一空，与之穿身而过。
“什么！”
天上顶上，寒风席卷着心渊魔肆意的狂笑：“此乃她的倒影，只与她作对！”
“你这个混账，冲我来！”
“那就如你所愿，千万别躲开。”
光芒再度闪耀，遍洒少年之身，但许久后却一切如常，毫无变化。
“为何？我还以为方才失手，为何只能化出那女子倒影，却对他无用？”恶魔惊呼。
“他与我一样有至善心念，不会吃你这一招。”倒地的徐广陵尚未失去意识，勉力答道。
“不可能！他的恶念居然不足以身陷，为何这般年纪却与婴孩一样？”
云遥一阵迷茫，但徐广陵捂住胸口，倒地仰望着他的背影，使尽气力呼唤：“小兄弟，我见过许多人来这里，你是唯一有机会打败他的，也许现在不行。你快点离开，好生修炼，待修行足够再来复仇。”
“我怎能丢下你离开？”
“我是死是活都不重要，死了，或许还能让天界得知，派一位能对付他的后继山神。”
“可我的朋友……”
“她被唤出倒影，已经没救了，你快走。”
“不，不可能！”云遥厉声吼道。
“我没有骗你。”
“不！”云遥挥起荡魔剑，奔向恶魔幻化她的影子，一剑斩下又是扑空。
而邪魅的她不过侧目回望一眼，妩媚地冲自己一笑，随后便完全无视自己存在，一记虎啸朝真正的洛轻雪袭去。
这一招声势胜过之前数倍，昏迷的洛轻雪毫无抵挡，鲜血喷涌，命悬一线。
“她怎会如此厉害，倒影凭什么打倒本尊？”云遥道。
“这就是恶比善强大之处，它无拘无束，无穷无尽，所向无敌。”心渊魔化身的倒影并未开口，但言语却依旧响彻天穹下。
“你也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只要告诉我，你的生平。”
“不要理他！”徐广陵苦苦哀求，“小兄弟我求你，赶紧离开。”
“不，我不可能丢下她，不可能！”
他走上前扶起洛轻雪，紧紧抱在怀中，一转身，倒影却如鬼魅般再度出现，硬生生从他手中把人抢走。只因他不敢下手太重，怕伤怀中人，而倒影却无所畏惧。
洛轻雪的倒影高举起少女身躯，辗转腾挪，直冲九天之上，这一幕如此熟悉，正是曾用来对付熊王的那一招“龙腾”。
万幸的是，洛轻雪并没有被扔向远方，而是端正从天上掉下，少年摊开双手迎接，就在此时，只听得徐广陵一声大喊：“快躲开！”
但他全然不予理会，直到少女掉下来，被他稳稳接住，揽入怀里。
然而前方不远处，倒影早已先一步落下，变回心渊魔容貌，耳边狂风呼啸，一招酝酿已久，威力远胜先前的“极寒之拥”同时击中两人。
展开双翼的恶魔讥讽：“你的对手是我，不是一具影子，是否觉得那邪恶的她更美？这便是人心所向。”
两人瘫倒在地，云遥无力地怒目盯向前方。
心渊魔道：“我现在就让她彻底变作这般模样！”
猛然抬首，黯淡的光芒砸下，恶魔不再化身，却凭空重塑这一具倒影从天而降，扑向少女，渐渐与之身合。
向来不抹红妆的洛轻雪，那俊美面庞，此时也画出两道眼影，越变越深。
“啊！”云遥仰天大喝，却无任何回应，只有绝望充斥四周。
“放了他。”徐广陵一点点爬起身。
心渊魔道：“放了他？不可能，他这般眼明心净，有朝一日必成我的苦主，我一定要他死！”
云遥两次身中对手寒气，已无力再站起，怀中还抱着一人，而她已被邪念附体，一点点恶化。在这数千里高、杳无人迹的天山之巅上，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有神兵天降，虽然不想认命，可此时他只能认了，死别已在路上，应不会太远。
心渊魔没有丝毫罢手之意，朝此步步紧逼，头冠包裹的鬼火中黑影闪动，画出一张轻蔑又愤恨的面庞。
“你可知我为何会如此憎恨那些雪莲花？因为它们即使长在这样的苦寒之地，也没有结出邪恶的果实。比起它们，我更恨你，因为你不仅纯真，还拥有能威胁到我的潜质。我已不想再问你有怎样的生平，你一定未曾看过这世间的阴暗，才会是现在模样，你的人生不够完整，太多遗憾，还是重新来过。”
心渊魔高展双臂，如鹰爪挥舞，寒气不断汇聚，在他的掌心凝为冰晶，寒光照映倒下的二人，让云遥也难以睁眼。
“这丫头本该成为我的食物，虽然她的恶念也不过寥寥，但送上门来，岂有不收之理。可惜她已必死无疑了，你们在黄泉路上好好做伴。小子，你还未领教过寒冬时的山巅是怎样一番景致，更无法明白一个遭受不公，心已凉透的人待在此地数百年又有多痛苦。超度你们这一招，有来自山神的愤怒、痛恨、不甘……太多太多，个中滋味你先行领教，来世再好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