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瘟疫

天微亮，云遥从梦中醒来，只觉得腹痛难忍，不断发出声响。另外三人也相继被惊醒，不醒则已，这一醒，炎钧和如鸳也感身体不适，不过他们分别盘坐运气，很快便安然无恙。

炎钧走到云遥身边替他看了看，为他注入一股真气，顿时也好了许多。

“这是怎么了？”云遥不解。

“是中毒了。”炎钧皱眉，“还好对我们没有大碍，可是谁下的毒？”

“是他！”顺着如鸳手指的方向，三人一齐盯着一脸懵的吕长歌，他虽也被惊醒，却没有一点不适。

“老子对付你用得着下毒？”吕长歌向如鸳吼道。

“那为何只有你一人没事？”

“我怎么知道？”吕长歌握着酒葫芦，无意间摇晃了一下，听壶中声响，幡然道：“莫非是因为我进城后只喝自己带的酒，没碰这里的水？”

“有道理，你可真聪明。”炎钧随即站起身，“你们在此等候，我出去看看。”

云遥捧着腹，疼痛一点点消去，过了一阵，见炎钧走回这里：“水真有问题！”

“你是说那喷泉里的水？”

“不只，城中所有水井都是相通。现在城里已爆发瘟疫，无论是住在这里的百姓，还是同我们一路来找沧海明珠的外人，无一幸免。”

云遥高呼：“赶快去救他们！”

“救？怎么救？”

“就像你给我运功那样。”

“你在说笑，可知道这城里有多少人？如果每一个都像那样救，我非得散尽修为不可。再说医好之后呢？看着他们被渴死？”

“这……”

炎钧道：“所以，眼下查出瘟疫源头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已打听到了，城中所有的井、池，一切水源都来自城外西边一片湖泊，就是当年瑶仙为楼兰百姓打开的那一片，名为‘在水洲’。”

“在水洲？好奇怪的名字。”

“据说是当年瑶仙赐名，我猜也许出自秦风《蒹葭》，但究竟有何寓意，恐怕随着她的离开成为永久的谜。”

如鸳道：“那我们就去看看。”

“交给你们了。”吕长歌低头说着，“我留在城里四处走动，看到有危及生命之人便出手帮一帮。”

三人迈出大门，云遥突然回头：“大叔，你会不会是在生我的气？”

“生气？哪来的气？”

“就是前几天，你让我相信你不是那什么……，我不肯相信。”

“哈哈哈！”吕长歌突然大笑起来。

“总算笑了，这几天看你的样子像输了钱，我一直都在担心。”

“孩子，你想多了。放心，为了救那丫头，我怎会计较，和生命相比，其它的能算什么？”

如鸳道：“有钱才能输，他哪里配，别多心了。”

楼兰西面的山丘上，到达之前怎也不会想到是这样一片景致，同远处荒漠相比，这里岂止绿洲可言，简直如梦境一般。

月牙状的湖泊，清澈见底的水流，泉眼冒出七彩泡沫缓缓上升，倏尔迸裂于水面，汇成小河流入城中。岸边草木青翠，繁花似锦，更有彩蝶飞舞，最夺目的无疑是岸边一颗硕壮无比的桃树，清风一过，花瓣漫天飘舞。

这一幕，云遥越看越眼熟，脑海里回想起一处名为晴川花海之地，想起了雨蝶，想起百花仙子，还有那一晚险些撞见他们的……

“凝书掌门！”心中默念着四个字，云遥忽而觉得城中那尊瑶仙石像，身姿与掌门是如此相近。

“真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如鸳叹道，“你们看这水多清！要说它有问题，我都不愿意相信。”

“但这水的确有问题，”炎钧一句话让各怀心事的两人清醒，“我可以肯定了。”

云遥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要将这水净化？”

“净化不了。”

“为何？”

“并非有人在这里做了手脚，而是从泉眼冒出的水便不对，我能隐约闻到一股腐臭味，这水中带着瘴气。”

“瘴气？”

“就是腐化后的人或野兽尸身冒出的毒气，也可以称之为腐尸毒，此外还带着一些妖气。泉眼太窄无法探查，或许这处水源再也不可恢复了。”

“炎钧，怎么会如此巧合，正好被我们赶上了？”

“我猜又是与地动有关，地脉受到波及，而这下方，也许埋着可怕之物。”

“可怕之物……”

“我也不知是什么，但一定不是好东西。现在最好的做法是回去，救一个算一个，让活着的人全数迁移离开，然后再来挖地三尺，好好找这颗鲛珠。当然了，并非由我来救，本少爷可不是善人，你们可以传信昆仑诸派，多请些人。”

此时，几十道光芒从南方的天空驶来，落在被高墙包围的城中。

炎钧笑道：“看来昨日地动已惊扰他们，这下城里可热闹了，八成会有你们瑶宫的人。”

云遥心中顿时喜忧交错，既想念师兄师姐，又怕会遇到长老、师父，更害怕掌门。

回到楼兰城中，每一条街上都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巡视，查看疫情。几人一路躲着来到王宫旧址，远远望见瑶仙的石像前站立十几名弟子，中间三位踱着步，气场与旁人凛然不同。

炎钧大致看了看人们的服饰，悄声道：“是万岳城、碧水城和岐黄宗弟子，这一路走来，倒是你们离得最近的瑶宫，一人也未瞧见。”

云遥仔细盯过去，隐约觉得有熟识之人，可相隔太远难以辨认，忽见远处三人挪开一个身位，在他们的后方，王宫石阶上坐着一位老者，这模样他倒是绝不会认错，除了吕长歌再也无别人。

“大叔！”

云遥正想上前，被炎钧拦下：“先听我说，别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因为祝融与共工的缘故，碧水城和神火宫势不两立，不过好在他们应该没有人认识我。”

三人朝那边走去，云遥双眼注视前方，随着他一点点接近，眼帘中的人也越来越熟悉。

正中央女子身着一袭白衣，手中双剑闪烁着刺眼光芒，此人正是当日昆仑大会中雨蝶的对手，岐黄宗大弟子扁桓心，那时论道法本属她更胜一筹，只是未加防范，被仙曲送进梦乡里。

“来者何人？”扁桓心挥剑直指云遥。

“你们回来了。”未等几人开口，吕长歌便率先喊道。

“大叔，你没事罢？”

“我好着。”

三人低头一看，只见吕长歌面前摆一只破旧瓷碗，碗中还扔有几枚铜钱。

“老贼，你这又唱哪一出？”如鸳瞪大双眼问着。

吕长歌无奈解释：“我去街上的民居中借来一只碗，想从池子里舀一碗水，仔细瞧瞧有何异状，结果还没下手他们就来了，把我当成要饭的，扔了几个铜板。”

如鸳白眼道：“就你这模样，他们把你当成要饭的而不是投毒的，已是上苍积德。”

“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云遥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又对这些师姐出言不逊。”

“师姐？”扁桓心举着剑开口道，“你也是昆仑弟子？”

云遥心中默念：“既然没人认识我，我干脆也别露身份，本就是抗旨下山，更免做出什么丢师门脸面的事。”

“我只是口误……”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旁有些耳熟的声音。

“云遥！真的是你！”

“你是……”云遥望着这位水绿衣衫的美丽女子，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

“真没良心，这么快就把恩人给忘了？我还以为是我方才认错。”

“我想起来了，你是碧水城的槿汐师姐，我受伤的时候你替我看过。”

“总算想起来。”女子莞尔一笑。

云遥恭敬地行一礼，也无法再掩盖自己身份。

“其实逗你玩的，我还得谢谢你们的无忧草……算了，有机会再说。”槿汐微微一笑，“不过我当你的恩人也没什么不对，神火宫那帮畜生下手没轻没重，我要不给你那一瓶甘露，你还不知要疼到何时。”

炎钧在一旁默默不语。

“师姐的大恩不敢忘，你们来这里是为了……”

槿汐道：“前些日子那场地动，门中长老都不以为然，谁知昨日又来了一场，且更加猛烈，沙漠中这样的地动实在罕见，所以我们奉命前来查探。谁知失踪数百年的楼兰城竟突然出现，真是奇哉怪也。对了，师弟难道不是奉凝书掌门之命前来？”

“我……”

“其实他是办别的事，正好路过这里遇到了我们。”炎钧抢答道。

“你们几位又是谁？”

“在下江湖人士，不足一提。”

扁桓心道：“好歹也留下姓氏，否则都不知如何称呼。”

炎钧思索片刻，拱手笑道：“免贵姓龙，龙阳断袖的龙。”

槿汐和扁桓心忽然一怔，面露奇怪神色，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如鸳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你就算胡诌一个姓，也不用这样介绍。”

炎钧道：“我有苦衷呀，每当有女子这般问我姓自名谁，我总觉得她们在打我的主意。”

见二位女弟子有些尴尬，炎钧开口道：“这么说来，几位都是奉命查探此地情势。如今看到这么多染上瘟疫的无辜百姓，也不会见死不救罢？”

扁桓心高傲答道：“那自然，我已传音至本门，很快便会送来药材，此地水源受染，碧水城会带来水系至宝缓解旱情，不过万岳城的人，我就不知他们能帮些什么了。”

“扁师姐，这话可就伤人了，不会以为我们又是来凑热闹？”

领头三人，一直只顾着同两位美丽女子交谈，这才注意到她们身边还有一位男子，一身黑衣，手握一柄短剑，大义凛然道：“本派上至城主，下至守山弟子，都是心系昆仑，心系这方圆千里的黎民苍生。楼兰地动本派虽未察觉，但仍是调兵遣将赶来增援，怎会对这些百姓见死不救？虽然我和师弟们既不会配药，也没带水来，可此地只要有妖魔作祟，我第一个饶不了。”

云遥问道：“这位师兄是……”

“鄙人上官玉，万岳城弟子。云遥师弟，幸会，在昆仑大会时曾一睹你的身手，可你换了身衣物竟未认出来。”

“师兄当时也在？可我倒没什么印象。”

“那是因为你出局太早了，还没能遇上我。”

“真的？可我不记得最后告示牌上有师兄的名字！让我数数当时还剩下谁……”云遥抬起手打算数一数。

“算了算了，是我比你先出局，别在意这些小事！”上官玉赶紧一掌拍下，冲着他发笑。

“不知云遥师弟和龙公子能否将此地所见所闻知会于我等？”扁桓心道。

炎钧淡然说着：“我等是江湖中人，正好在西域办事，听闻这里有一场地动，心想会不会出土一些宝物，来到此地遇上许多同样目的之人。不想昨日地动再度发生，且让真正的楼兰显形。接着便是水源受染，令我等身中瘟疫，幸有瑶宫弟子路经此地，可他修为有限，只能用法力治愈我们三人。”

“原来你们是被云遥师弟所救，这个要饭……不，这位脸上一道疤痕的老先生也是与你们一路？”

“正是，他衣衫有些破旧，让你们误会了。”

“原来如此。”

炎钧接着问道：“不知仙子可已想出办法解救这些百姓？”

“我替他们诊过了，这瘟疫的根源是腐尸毒。”

“真是厉害，”如鸳叹道，“我们只有找到水源才能查出的事，姑娘一把脉什么都清楚，医者果然不比常人。”

“过奖，这瘟疫并不难解除，水源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槿汐道：“不错，本门即将送来的水灵镜也只能缓解一时，我们必须彻底治好此地水患。”

云遥道：“可是我们已经去过那个地方，从泉眼冒出的水便已带着瘴气，一时恐难以解决。”

扁桓心道：“若真如此，那就只能将这里的人们迁移。”

等候一阵，又有岐黄宗弟子从天而降，带着许多药材来到扁桓心身前，碧水城弟子呈来一面宝镜，映着阳光照出一眼清泉。几人于城里四处走动，帮忙为人们送去汤药，屋中的百姓身染瘟疫，脸上大都带着青斑，躺在床上十分痛苦，云遥只瞅一眼便不忍多看。

“云遥师弟！”

走在街上忽听到背后叫喊，回过身见槿汐赶来，问道：“师姐，有何事？”

“雨蝶她还好罢？”

“她，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槿汐道：“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上次你们得到无忧草，第二天她上擂台前便分了我一株，虽然我那个不争气的师兄最后输了，没遇上神火宫弟子，但我还是挺感激你们。雨蝶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她一定不会是什么妖邪。”

“谢谢。”听到这番话，云遥心里也倍觉温暖。

槿汐走后，不知何时炎钧已站在身旁：“原来你们曾经帮过她。”

云遥道：“其实这与我无关。”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能将十四颗蚌珠轻易取来。”

“又是什么主意？”

炎钧俯在他耳边，云遥听了一阵直往后撤：“不行不行，我不会骗人！”

“这不是骗人，这叫权宜行事，如果你不想救洛爷，那便当我没说。”

“怎么可能？算了，我去和她说……”

云遥快步追上前去，喊住尚未走远的人：“槿汐师姐！”

“还有何事？”

“师姐，其实我这次下山，是奉掌门之命捉一只蚌精。”

“蚌精？蚌居于水中，怎会来这沙漠里？”

云遥答道：“因为最重要的线索，十四颗蚌珠，就在这城中的人手里，可他们却当成宝物不肯拿出来，所以特来请师姐相助。”

“这样……要得到那些珠子也不是难事，这城里的水已不能喝了，清水在我们手中，只要让他们来换就好，只是这样做有违仙家之道。”

炎钧也跟上来说道：“百姓愚昧，将邪物当作宝物，没准哪天又会遇到像此番瘟疫一样的灾难。有时候使些特别的手段也是无奈之举，你们治好了瘟疫，又带给他们甘泉，他们一定会言听计从的。”

“好罢，此事交给我。”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