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旧梦红尘烟雨
凝书与凝心、玄真来到万仙宫门前，似是受召掌门召见，不过此时殿中竟传出争执，三人只得在外等候不敢入内。
悄然窥探，空旷大殿里只有两人，堂前端坐的诀薇掌门，还有站在石阶下面朝她的玄清道长。
“师父，弟子已说得很明白，不去昆仑大会。”
“玄清，为师就这一点小小要求，你如何不肯答应？”
“弟子修行不是为与人斗殴，且过往斩妖除魔，一旦运气，下手从不知轻重，所以我怕难免会伤了他们。”
“以武会友，受点小伤不算大事，你只要摘下头名便可，不必介怀。”
“弟子做不到。”玄清转身就要朝殿外走去，暗中窥探的三人赶紧缩回。
“玄清！”诀薇掌门站起身，握拳咬牙道：“你只要听为师的话，前去昆仑大会夺下头名来，为师便破例准你离开尚文院，以后再也不用去那里读书。”
“您说什么？”
“你可以获得自由，闲暇时去遨游天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只要这一次听我的。”
“一言为定！何时启程？”
“回去等我传召。”
“是。”
玄清走出殿外遇见三人，朝他们打了照面便先行离开，只有玄真点头回敬，凝心白眼相待，凝书却愣住神，轻声自语：“离开……”
三人走进万仙宫面见掌门，行一礼后玄真拱手问道：“不知师父召见我等所为何事？”
“为师听闻，你们三人都要前往昆仑大会？”
“是，加上玄寂师弟一共四人。”
“玄寂已经被为师劝退，此次由你们玄清师兄前往。”
“这！”三人忽然一惊，玄真问道：“师父，这是为何？”
“最近数百年来，瑶宫都未能取得让人满意的名列，为师再也无法忍受。你们这一代，整座昆仑都是人才辈出，许多年轻弟子入门不过几年便被赐予道号，甚至被钦定为传人，此番盛景前所未见。所以为师已决定，要在今年一雪前耻，杀杀各派气焰，扬本门威名。”
“其实本门向来不争这些，不过有师兄前去也好，我们也可卸下担子。师父，您召见我们三人又是为何？”
“本门有一个规矩，任何弟子只能参与一回，你们先前应该也有所耳闻。为师静下来想了想，你们三个也是我的得意弟子，可这次有你们玄清师兄，你们最多也只争个第二并无太大意义。所以为了避免瑶宫只风光这一回，今后又落入低谷，为师打算挑其余弟子前去，希望你们三人也能退出，等二十年再说。”
三人一阵沉默，谁也不肯吭声，诀薇掌门渐渐有些坐不稳，主动问道：“凝心？”
“师父，恕弟子难以从命！”凝心回答。
“理由？”
“今年昆仑大会是在百花岭，二十年后却在神火宫，弟子无法接受。”
“那又如何？在哪里不是一样？”
“自然不同，其实胜负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是想去看花。”
“瑶山圣地中那么多奇花异草，你还没看够？”
“正因为看够，才想去见见新奇的。”
“你！凝心，你可有将本门声誉放在眼里？”
“那是掌门和下一任掌门的事，师父，您就可怜可怜我，弟子一生寂寥难得知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视作姐妹之人，也在挑选掌门继任者时被你一番运筹帷幄给毁掉，如今就想去看看风景还不行？”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师父请息怒！”见掌门发威，凝书和玄真一齐跪下恳求。
“凝心，看见没有，是谁仍在不遗余力为你求饶？你还不明白究竟是谁心胸狭隘，还在埋怨为师毁了你的姐妹情？”
凝心冷笑一声，离开万仙宫。
起身的诀薇掌门见她消失在视野里，才缓缓坐下叹息道：“随她去罢，玄真，你呢？”
“师父，弟子，弟子也想去看花。”
“为师只记得你嗜剑成痴，几时也喜欢花？”
“剑客也有温柔一面。”
“好好说话！”
“其实，弟子是有些担忧凝心师妹，她很少出门，一言一行不够稳重，我怕她会做出有损本门声誉之事来。有我看着她，多少会好一些。”
“你就这点出息，可惜了一身本领！”
玄真道：“弟子入门时便对师父说过，一生所愿不过做一名潇洒剑客，请师父见谅。”
“滚！”
此地只剩下凝书一人，站在师尊面前低头，目光一片空洞。
“凝书，你呢？”
凝书微微颤动双唇，掌门全然无法听见她的话语，原本这个距离，云遥等人更不该听见，可此时整片幻境中都飘荡着一股心声：“离开尚文院，那我就很难再见他了，我一定要前往，一定……”
“凝书！”不知不觉中，掌门竟走下石阶来到她眼前。
“师父！”
“你可有在听为师说话？”
“师父，弟子认为玄清师兄并没有十足把握。”
“怎么可能，莫说弟子，放眼昆仑，诸派长老、掌门也难以为敌了，若他没有把握，你们三人岂不是更加无望？”
“弟子之意是，师兄只知斩妖除魔，少与同门斗法，又怕伤了别人，恐一时难以把握分寸，意外落败也未可知。到那时只怕瑶宫更会成为笑柄，被嘲笑传言已久的玄清也不过浪得虚名。”
“这……”掌门微微点头道，“你所言有理，这世上其实很少有人真正了解他。”
“若弟子也前往，一路多加提醒，或许更为稳妥。至于师父所担心的事，本门素来不争这些名利，只要这一回赢得足够风光，只要让他们谨记本派有玄清一人足矣，往后沉寂再久也无妨。”
“好，就依你所言，准你前去，你的回答比那两人强过百倍，看来为师的选择果然没错。凝书，咱们再说说另一事。”
“请师父明示。”
“为师选定下一代掌门，转眼已过去几年，可钦定仪式却迟迟没有举行，每次问起你，你都一拖再拖，你打算拖到何时？”
“师父，弟子是怕您心意有变，请您多想想。”
“为师心意已决，还有何可变？”
“再者，门中人尽皆知，师父哪里还用如此大费周章？”
“凝书，你不了解，无论哪一派遇到这样的大事，都要请诸位昆仑长老一同见证。否则若师父哪天突然离开，你名不正言不顺，万一被心机之人利用，如何是好？”
“师父如此康健，不会的。”
“别打岔，凝书，你到底有何顾虑不肯告诉为师？”
“我……”
“说！”
“师父，弟子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很少外出，十多年如一日修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后来遭逢人祸，幸得师父所救带上仙山，弟子心中万分感激，视您为再生父母。可是，成为掌门之前要了却一切尘缘，然而直到今天，红尘究竟是何模样，弟子仍无法说出一星半点。”
“红尘是何模样，你奉命下山办事，在云端俯首，难道看得还不够清楚？”
“可那时，弟子仿佛已在红尘之外了。”
“你在世上已无亲人，红尘哪里还值得留恋？难道，你所说是巫山云雨、儿女情长？”
“弟子……”
“孩子，你可知自己有多幸运？你看看玄寂，看看芳铃，来此地之人，大多欲抛却前尘旧梦而不得，你竟还蠢蠢欲动。为师可以告诉你，没什么大不了，当年我要斩断一切尘缘时也万般不舍，可如今看来只是一场过眼云烟。当上瑶宫掌门是给你封神的机会，你的每一番功绩都会载入仙籍，虽然即使如此，离天界也有些遥远。可是，一段凡间姻缘又能带给你什么？尘世间夫妻有多少能永远相敬如宾，恩爱百年？大多不过是粗茶淡饭，渐以为常，甚至相看两厌，到头来欺瞒自己。”
“可师父，无论您怎样说，都无法抹去弟子心中的那些期盼。”
“你老实回答我，门中是不是有人在打你的主意？”
“恳请师父不要用如此难听的言语。”
“为师并未觉得不妥，在我看来，你和凝心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女子，即使她已变成这般，为师依然觉得瑶宫、甚至整座昆仑，没有人配得起你们。哪怕是像玄真一样，天资这般聪慧、相貌如此英俊的人也不行。”
“其实是弟子一厢情愿。”
“更没有人值得你一厢情愿！你太年轻冲动，为师再给你几年考虑，了却这些事。不过今后我会更加注视你，和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