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深渊
四人跟随国君在城中走动，不知不觉远离了王宫大殿，行到偏隅之处，脚下赫然一条深渊，横亘眼前足有十丈宽，左右望去不见尽头。而俯身也只能见模糊的岩壁，再向下就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瀚远君道：“此地便是潜龙之渊，烛龙神隐后，已能在太虚中为这里加上一重封印，没有他放行，谁也无法穿过。所以今时海中各部就算有胆前往，也无力一探究竟。”
说着，国君竟朝面前无尽的深渊鞠了一躬，洛轻雪道：“这深渊之下便有许多龙？”
“灵气流转于天地间，不可能永远聚于一处，既然被一直采纳，终有竟时。故而这里也不比当年，渐从修炼之地变为囚龙之所，少有龙族往来。”
“那陛下您鞠躬又是为谁？”
“如今这深渊下尚有一位，但非同寻常，乃烛龙第九位皇子，西北大荒中守卫不周山天柱的黑龙首领，太古龙皇。”
云遥身躯一震，微微后倾，虽不算见多识广，但也曾亲眼见过那黑龙有多可怕。
“少侠不必惊慌，有烛龙封印于此，龙皇也无法出逃，他屠戮众生被罚，千年期限如今只过去三百年而已。”瀚远君道，“不过听闻他生性暴虐，极其凶残，万万不敢得罪，所以每次前来我们都要一拜。”
瀚远君言下之意，似乎想四人也入乡随俗拜一拜，却见他们毫无打算，云遥更紧紧握拳，望着那一片黑暗，身旁几人只听得微微细语：“千年，对那恶龙而言或许不过转瞬，可玄清师伯却永远……”
忽然，玉手轻抚他的拳头，雨蝶在耳畔悄声道：“小心，海底众生尤其龙渊一部，都将龙族视为信仰，勿要怒形于色。”
“知道了。”
此时，身后几名鲛人侍婢拥簇着一位步履轻盈的美貌女子。
“陛下，妾身沐浴焚香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王后言重了，这几位贵客与上古西海龙女大人有些渊源，故而请你取些鲛绡为他们做几件衣裳。”
“举手之劳。”
瀚远君转过头来：“这位便是吾妻，我们龙渊的王后海棠。”
“见过王后。”几人相继行礼。
“客气了，能得见真正人族也是海棠之幸，毕竟这天地众生都在效仿你们的模样。”
海棠王后笑着，目光一一扫过几人，停留在云遥面庞，忽然一惊：“你，太像了……”
“王后，你说他像谁？”瀚远君问道。
“像水怜君留下的画中之人，几天前妾身翻找旧物时无意间又看了一眼那幅画。”
云遥也不知缘由，随即解释：“误会，一定只是长得像，我从没来过这里，别抓我。”
雨蝶道：“不知你们说的水怜君是何人？”
“是我们龙渊上一任国君，是一位女王，几年前已然离世。因她未结姻缘未有子嗣，故而禅让于我，她的遗物也由我与海棠好生保管。”
“那画中又是……”
“二十年前，一位神上驾临我们龙渊部，君主对其一见钟情，但深知地位悬殊，只能将这份感情埋在心中，待神上离开后她作画一幅，思念之时便取来观一眼。”
云遥问道：“陛下，你们是说我与画中的那位天神有些相似？”
“不错，来者是黄帝玄孙，伊祁帝唐尧氏。”
“又是他，为何我总会听到这个名字。”云遥心中默念，想起之前听闻的事，问道：“陛下，据我所知尧本该镇守三皇殿，却不知来贵部是为何？”
“似乎是来看望龙皇，但其中究竟，恐怕只有大长老才知。”
海棠王后行了一礼：“陛下，妾身该去准备鲛绡了，先行告退。”
“你命人将水怜君的画呈来，让我也看看有多像。”
“遵旨。”
几人仍旧停留在深渊之畔，瀚远君再次朝着那无底的黑暗一拜：“龙皇在上，我部为龙族鞠躬尽瘁，从未有冒犯之举，不知为何招此灾难。虽封印限制您的行动，但您若有知，请托梦责令您的族民，放我等一条生路。”
雨蝶忙问道：“陛下，此地发生何事？您所说的灾难是指……”
“不知几位可曾听说禺良一部。”
“有所耳闻，似乎与龙渊有些旧怨。”
“并无旧怨，只是海中各部觊觎我们的领地已久，他们总认为只要居住在此，就能与龙族攀亲。其实我部从未得到什么，反而是担负起守卫龙渊的责任，可他们不信。原本禺良部并非我们敌手，然而，十年前一条黑龙来到南海，居于禺良部领地。久而久之竟和禺良部涟漪公主互生情愫，私定终生，而后在那些部众妖言蛊惑下，最近已决定帮助禺良攻打我部。”
“可龙族，不是应与龙渊更为亲近？”
“此事我也十分不解，听说世间黑龙都是太古龙皇的臣民，来自不周山下，守卫天柱本不该擅离，然而龙皇被囚于潜龙之渊没有回应。我们又想求助于南海上一位琴仙，请他上禀天界收此恶龙，可他不问世事，将琴虞山藏在幻境中，凭我等修为无力找到。”
“师父……”剑心咬着牙，想起曾经师父，又是封印自己两百年的元凶，心中一阵苦闷。
瀚远君接着道：“关于那黑龙来此的目的，我们倒是大约能够猜出，是为抢夺神剑而来。”
“神剑？”洛轻雪问道。
“就是帝尧的佩剑，当年他来此不久后卷入九黎遗民祸乱，佩剑被打落南海。”
“帝尧与龙皇，究竟有何渊源故事？”
“我等后辈不得而知，大长老或许听闻一二。帝尧的神剑就落在禺良部领地，我们猜测那黑龙就是为抢夺神剑而亲近禺良部众，只不过他也没料到，自己无力驾驭。”
话语间，两名鲛人端来一幅画卷，展开在众人眼前。画中一位英俊少年，的确与云遥十分相似，除了面目稍白，只是画里终究无法全然还原神貌，所以也无人能够肯定。
洛轻雪道：“的确有几分像，可只看画也看不出什么，你们有谁见过尧可以指认？”
“说来惭愧，我就曾见过一面，只是已不记得了。”瀚远君无奈道，“我们海中生命记忆不足，只随着道法精进而增强，若非上代君主那一幅画，也难忆起此事。如今龙渊部应该只有大长老能清楚记得尧的模样。”
“您总说大长老大长老，不知他何时出来见我们一面？”洛轻雪埋怨了一句。
“抱歉，大长老年事已高，且他在海中地位超然，非上仙、天神不见。此次虽感受到鲛珠之力，猜想你们是西海龙女故人，但他也凭气息断定几位并非大人物，所以只由我相迎。”
“原来如此，能得陛下招待已是受宠若惊，不敢再劳烦大长老。”雨蝶道。
“本想留几位多住些时日，但眼下存亡之秋，我们自己的命运尚不知晓。衣裳应快织好了，我带你们前去鳞绡宫取来，而后送行一阵。”
洛轻雪道：“可还没替我们量尺寸呀。”
“王后看一眼足矣。”
来到鳞绡宫内，四壁挂满鲛绡，四名女官正忙碌不停，海棠王后站在中央督促。一眼望去，这四件衣裳不仅尺寸合身，连样式也丝毫不改。两件江湖劲装，一男一女一褐一红，一袭璀璨华贵的广绣留仙裙，一件白如雪的长衫。
几人爱不释手，接连道谢，就在此时，海底忽然一震，一名侍卫来报：“陛下，那黑龙来了！”
“这么快，你们带几位客人从偏门离开龙渊。”
几人有些犹豫，云遥忽然站出来：“陛下，请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少侠这是何故？”
“师门与之有些旧怨，再者龙渊部守护此地数千年平安无事，当由你们镇守，若是为禺良部所占，我怕惊扰那深渊之下的太古龙皇，待他重获自由时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他有多可怕。”
“没错，我也愿相助！”洛轻雪道。
“诸位好意我部心领，只是你们对龙实在不甚了解。龙族下限甚高，子孙即使生来从不修行，也能匹敌你们人界数百年的仙家。至于我们更无力抵抗，此战九死一生，我不想你们无辜丧命。”
雨蝶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或许关乎南海众生，请容我等相助，我们也量力而行，若委实没有胜机，再作离去的打算。”
“只怕那时便晚了，唉，诸位好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