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圣灵
雨蝶道:“可我仍不太明白,仅此缘故,何至令前辈冒这般大险,从娲族领地解救我们?”
谷主埋首思索一阵:“有时候顺心而为,无需太多理由,或许这便是缘分一说。”
雨蝶仍有些疑虑,但不再执意追问,绮萝道:“前辈,那我娘如今可好,听那里的族民说她成为了大祭司,但我们没能见到。”
“很抱歉,有关娲族所知甚少,我也不清楚如今的大祭司是谁。不过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既然都派出修蛇来追杀,那便很难原谅了,更何况你娘亲还与人生下了女儿,这可是娲族旷古绝今之事,连女娲娘娘都不曾有过。”
绮萝面露担忧,可此时却无能为力,又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屋舍,想起正躺着的炎钧,无限哀伤涌入心头。一手握起玉佩,另一手取出先前自修蛇头骨上拔下的金簪,望着爹娘曾经的定情信物久久愣神。
就在此时,谷主望着那支簪:“这便是你们所谓镇压修蛇之物,可否借我一观?”
绮萝将簪子递到谷主手中,只见她捧在掌心观望许久一阵,大惊道:“果然,这是圣灵之力,只有这般力量才能杀死修蛇,镇压其骸骨近二十年。”
“圣灵之力?我不太明白,请前辈指点。”绮萝道。
“是女娲娘娘留下的圣灵石中的力量,只有娲族后裔中天资超凡者才可继承,而要成为大祭司,则必为其中之一。以我猜测,当时你娘亲已得到圣灵之力,正值继任之时,却不想对一凡人心生情愫。那一晚他们二人本可逃脱,却不忍牵连凤凰寨中的无辜老少,所以你娘不惜祭出全部力量与修蛇搏命。”
“那之后的她岂不是……”
“失去这股力量,她便不可能再继任了,所以不只你们,就连娲族族民恐怕也蒙在鼓里。”
绮萝顿时失落,谷主劝道:“莫要这般难过,真相尚未可知,至少现在,你们的朋友有救了。”
“你是说炎钧?”
“不错,无论他是何方神圣,此乃娲皇之力,三界内除伏羲、神农无人可出其右。先前你能借这股力量破除圣灵战魂以打败修蛇,可见你虽有一半人的血统,但也是娲族中的天资超凡者,倘若你能完全继承这圣灵之力,应当足以为他修复元神,让他平安醒来。”
“那我该怎样做?”
谷主皱起眉头:“姑娘请三思而行,继承圣灵之力非三言两语这般容易,在它背后可能还意味着许多,比如一些无法逃避的责任,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话。”
“我明白,但我非救他不可。在我近乎绝望之时,是他令我开心,我决定去找娘亲下落时,他也不顾一切陪着我。这一次,更是他为我挡下才会身负重伤,若真能救他,即使一命换一命也无妨。”
雨蝶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祝姐姐,我已不再是那个刁蛮无理、只会使蛊毒的丫头,我愿意继承圣灵之力来救回我所念之人,无论将来有怎样的后果,我都一一承担,绝不悔过。”
谷主道:“姑娘有这般决心,我必全力相助,这便召集蝶仙谷中所有长老,一同为姑娘施法护阵。”
几人随着谷主朝繁花深处走去,来到一座祭坛,听闻这里也是谷中最神圣所在。眼前一片旷地,而尽头处是一座圆台,古老神圣、庄严肃穆,台上似乎有十数只蝴蝶飞舞,只是却迟迟未动,仔细瞧去,竟然是石雕而非活物,却能飘浮于空。
心中念道这必是此地供奉的神明,奇怪的是,一路上谷主话语不停,不断为几人讲述此地风貌历史,可到了这十数只蝴蝶像之前,却一言不发,静静等候。
众人也不多问,但雨蝶却陷入久久的沉思,先前打败修蛇时所召出的那些蝴蝶,旁人只见光芒闪烁,可她身处其中却看得一清二楚,那些蝴蝶的样貌与眼前这石像全然相同,分毫不差。
等了一阵,四位老者领命来此,看起来与谷主相当,都是上百岁蝶仙,加上谷主一共五位,于旷地围坐一圈。
云遥等人远远退开,目送绮萝走到最中央,在五长老护佑下紧闭双眼。
不久,几位长老开始念咒,诵读之声在整个山谷中回荡,绮萝双手捧起金簪,周身被光柱所环绕。其上图案如灵蛇舞动,诉说着创世之初的神话,光芒虽亮却并不耀眼,反倒是慈蔼可亲,一如神庙中的女娲像,又有悲天悯人之情。
绮萝眉间紧锁,身躯缓缓上升,停留在一丈高之处,化出蛇尾盘踞,手中金簪绽放出一道又一道光纹汇向她,灵力也愈发强盛。
远处,洛轻雪感叹道:“好厉害,像是提升数倍,阿萝先前应不如我们,变身后勉强匹敌,这一下却不知会高出多少。”
“这来得也太容易了。”云遥露出一丝艳羡神情。
“哼,你也没见吃多少苦头。”
两人话语间,雨蝶却呆立于一旁,双目无神,仍不时远望那悬浮空中如在飞舞的蝴蝶像。
大约一个时辰,圣灵之力彻底流转至绮萝,再见她的面容,比之先前竟也有了几分端庄仁德,少去许多妩媚。她缓缓下落变回人貌,却有些站立不稳,起身后的谷主上前搀扶:“今天太过劳累,好好歇息一晚,明早便可为你的朋友疗伤了。”
“多谢前辈。”绮萝微笑道。
蝶仙谷中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唯美、奇幻,朗朗晴空下许多不起眼的小蝴蝶,到了晚上便开始泛光,交相辉映,让此地犹如星河,只是疲惫的众人尚未做好欣赏的准备,各自早早歇下。
而当夜深人静之时,雨蝶缓缓走出屋外,迈着轻微的步伐再度向那祭坛行进,走到旷地之中,前方背影像是早已等候她多时,听闻雨蝶的脚步,谷主转身微笑道:“祝姑娘,我知道你还会来此。”
“前辈,擅闯此地万分抱歉,只是我有太多疑虑,您先前所说解救我们的缘由太过牵强,白天此地蝴蝶皆围绕我转,还有眼前这些雕像与我无意间唤出的竟然相同,这一切,都让我不能不前来一探究竟,或者,请您一解心中疑惑。”
“蝴蝶神……”谷主说道,“若非你与蝴蝶神有渊源,我不会冒险得罪娲族,去救你们一行素昧平生之人。”
“前辈所说的蝴蝶神是何物?”雨蝶问道。
“是这天地间最神秘的一种蝴蝶,生活在上古时代,有比肩神魔的寿数和灵性。它们是至阴之物,魂形能消于无端,聚于空虚,能躲过一切神力窥探,能穿越任何境域结界。”
“这倒从未听说。”
“姑娘可知三界起源?”
“所知有限,愿闻其详。”
谷主信步缓缓道:“这世间分为天、地、人三界,创世之初,众生万物皆居于大地,即是后来的人界。然而伏羲厌恶大地一片污浊之气,更厌与一群蝼蚁为邻,一心寻觅新的领地,彼时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已至阴阳持衡不再变换,当登临至九重天上,才发觉清气之中所蕴含的灵力远胜下界,不仅可维持事物不坠,更能赐予凡胎近乎永恒寿数,也是修行悟道的不二之所。于是伏羲率部众登上天修筑神宫,也邀大地之上道法通天的各部首领前往,虽然众神不愿抛下自己的族民,但随着时光流逝,大多一一前去。故而天界亦称神界,伏羲先进为主,是谓神王,待天、地、人三界之序建立后亦称为天皇。”
雨蝶微微点头:“原来如此,那地界又是如何出现?”
“生命之起源,至今未解,但无疑是可遇而不可求,可待而不可追。盘古如何出现,无人知晓,而他死后,灵力流转于天地间,时聚时散,每每诞出新生命,都是极其珍贵。只是身躯终有竞时,一旦逝去,好不容易汇聚而成的三魂七魄又难免散于天地间,甚是惋惜,若有一处能暂且安置魂魄,而后再作轮转,则无忧已。地界便为此而生,但地界的发现,正是依靠蝴蝶神。”
“竟有此事?”
“因为蝴蝶神能穿越任何阻隔,飞入浊气之中,才帮助神农大人找到这样一处能安置魂魄、不让其散去的居所。”
“此番功德着实可敬,想必眼前这些雕像便是它们,”雨蝶双手合十,对着悬空像一拜,“可如今真正的它们居于何处?又怎会与我有渊源?”
谷主道:“最早飞往地界的蝴蝶神,如今居于冥府被供奉,也被称为‘冥府幽蝶’,这世间有许多地方,或以结界相隔,或以封印禁锢,鬼卒无法穿越前往,一旦有生命去世,魂魄却不愿往生,便只能依靠冥蝶前去勾魂夺魄。不过蝴蝶神不同于鬼卒,它们受托而不受命,不必听从号令,更重要的是它们温柔、善良、极具情感,所以它们往往会放过执念极深者。”
“依前辈所言,大地上应当还有踪迹。”
“如此奇用之物怎能平安?留在大地上的蝴蝶神遭到捕获,无一幸免。”
“被谁所捕获?”
“九黎巫族,都天部首领,天吴神上。上古十大魔神中,以他最精通奇门巫法,他曾想借蝴蝶神之力,让自己也拥有穿越任何结界之能。不过最后以失败告终,蝴蝶神乃至阴之物,唯有至阴之躯才能契合,神上是男儿身,取之无用。”
“据我所知,巫族首领中正有一位女子。”
“不错,九黎夜妄部首领,旱神女魃,因为能令一切水源枯竭,让九州陷入灾旱,也称旱魃,换作是她倒未可知。天吴与女魃如今都被封印在三神器中,祝姑娘言下之意是……”
“前辈,我只想知道这一切与我何干。”
“与你讲述的这些,都算是我们蝴蝶一属中鲜为人知的历史,再多我也无迹可查,不敢胡言乱语。姑娘确为凡人之身,血肉之躯,但又与蝴蝶神有着莫名的关联。”
“只有这些了?”雨蝶哀伤地叹息。
“姑娘何必如此执着?”
“我只想如常人一般活着,因为我的出生,娘亲离世,坊间巷里言我是煞星,避之不及。自小居于深院,常为病痛所恼,不知冷暖人世,有一天,蒙上苍眷顾遇到心仪少年,却怕离别之日不远矣。求仙问道,寻觅长生之法,如今只觉如镜中花、水中月,望而不及,只有在梦中才能一览。”
“万物存于天地,本就如大梦一场,浮生倥偬,尘世间多少人终其一生只知逆来顺受,到白首时悔之晚矣,不妨把酒言欢,随心而行,如蝴蝶一般自在起舞,何必左右顾盼,徒添苦悲?”
雨蝶俯身一礼:“人生何为,或许如庄周梦蝶,其解答永远无止无休,不过仍是多谢前辈指点一二。”
“世事难料,前路难行,祝姑娘多多珍重。”
第二天,因圣灵之力,其他人尚未痊愈,绮萝却已恢复如初,开始为炎钧运功疗伤,谁知这一开始便是整整一天,谷主也在屋中从旁指点协助。其余人则守在屋外空地,无心看此风景,时而来回踱步,时而盯向那紧闭的屋门。直到黄昏时,门终于渐渐打开,云遥二话不说便领头走入屋中,只见炎钧脸上已恢复往日神采,虽然仍未苏醒,却隐隐泛着黯淡的金光,淤青全然散去。
云遥欣喜得快喊出来,却又想起这般大吼大闹有些打扰榻上人清修,遂悄声询问:“他怎样了?”
绮萝显得有些疲惫,谷主代为答道:“已经转危为安,只是还需要静心疗养,这几日便会醒来了。诸位伤势久不能愈,似乎比我预想要稍重几分,蝶仙谷中有一眼灵泉,相传数千年前娲皇曾在此修行一阵,故而泉水灵气至今仍未消散,不如前往那里沐浴焚香,调养气息,愈疗伤势。”
“那就有劳前辈带路了。”洛轻雪拱手道。
“等等!”雨蝶惊呼。
“祝姐姐,怎么了?”
“祝姑娘可有顾忌?”
“在屋外沐浴?这恐怕不妥,自幼从未如此。”雨蝶含羞道。
“不必担忧,我谷中蝶仙皆是女子……对了,适才想起来,这位云公子恐怕多有不便。”
“你们不用管我,我过去在山上打猎一个月都不用洗......我是说,我在这里守着炎钧就好,我的伤不重。”云遥尴尬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