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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情蛊

夜晚再度来临,后山谷中的清泉烟雾缭绕,一阵阵热气蒸腾而上。两位美丽女子已然褪去衣物,背靠石壁坐在泉水中,水面起伏不定,香肩时隐时现。这一眼清泉仿佛也拥有圣灵之力,身处其间,只觉心旷神怡,一切伤痛和疲惫烟消云散,烦恼与忧愁随波而逝。

“好舒服呀!”洛轻雪仰天长叹一声,“真不敢相信,我们此行已经十多天没有沐浴,神境里到处是毒沼,连大漠都不如。自从离开军营,很久没有像这样了。”

绮萝道:“我以前奉师命出行,任务紧要时也会好多天来不及,祝姐姐应该不像咱们。”

说着,一回头,却见身后迟迟未有人来。

“祝姐姐,快过来!”

湖边一株三尺余高的枯老旧木,攀爬不少青藤,点缀着几株野草,挂着湖中二人脱下的衣裳。雨蝶坐在青藤上,卸去了繁华妆饰,着一身素衣,微微后仰看向夜空,不加绾束的长发如瀑布一样笔直垂下,额前花钿红心在这夜幕下也隐隐泛起光来,只是自己浑然不知。

此刻,她仿佛超然于世,美得令人无言,无论仙子、神女皆不过如此。来的路上两位妹妹费尽口舌,终于劝服她相陪,答应在野外沐浴,然而经过那一座蝴蝶神祭坛,又想起昨晚与谷主谈话,想起自己生来经历的种种,一时间缕缕愁怨涌上心头。

夜空中的蝴蝶翩然起舞,如萤火虫一般照亮下方这片温泉,或许是谷主已有交代,它们不再成群结队地飞来雨蝶身旁,不敢再作打扰。可是仍有几只壮着胆落下,围着她,与她一起难过。

其中一只双翼如两片枯叶,这世上有一种枯叶蛱蝶,与同类相比,翅膀甚是难堪,然而它们却从未因此懈怠,反倒是以此为遮掩躲过天敌,往往活得更加长久。

眼前蝶仙谷中这一只,虽具灵气,在万千灵蝶中光芒也十分暗淡,像枯叶一般的翅膀无论怎样也挥不出美丽图画,可即使这样,也无碍它用轻盈的舞姿勉励这位忧伤女子,告诉她坚强、勇敢。

雨蝶微微一笑,像是又明白了几分,缓缓抬起右手,看那一只枯叶蝶停留在她的指尖,注目凝视。

深邃静谧的黑夜,一位女子仰身坐在青藤缭绕的灌木,右手捧起一只绽放幽光的蝴蝶,这一景,连泉水中的二人也看呆了,本想再呼喊一句,只怕有一点声响,毁去惊世一幕。这一刻,仿佛连时光也变得温柔,不再轻易流去,停留于此好似度过几多年岁,才终见那只蝴蝶感受到女子的微笑,安心地离开指尖,飞回浩瀚无边的星空里。

“韶华白首,千载如梭,不如万般皆散,笑归红尘,或许,我真该如你一样……”雨蝶目送它振翅而飞,思绪渐回。

绮萝扯着嗓大喊:“祝姐姐,快来呀,这泉水能活血化瘀、调息养气,暖暖的!”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怕什么!”洛轻雪道,“谷主前辈不都说了,这里全是女子。何况此行大叔又没来,整个南疆的姑娘都没有危险。”

雨蝶起身走到泉水边:“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待了许久,我还是在岸边等候,不下水耽误你们。”

“又没定个时辰,我恨不得一整晚都在这里,祝姐姐,快来!”洛轻雪离了石壁,正要转身相劝,水面一起一伏,露出她的玉背,和背上一条半尺长的疤痕。

薄雾迷蒙,在岸上恍惚看见,雨蝶问道:“雪,你的背……”

“这是以前战场上留下的,行军打仗在所难免,没什么,”洛轻雪眼珠一转,朝一旁使了个眼神,接着说道:“我身前还有一道伤疤,比这还长。”

“当真?”

“不信你来仔细瞧瞧。”

雨蝶渐渐蹲下,俯身前倾,挥起衣袖拨开雾气:“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就在此时,绮萝猛然从水中一跃,抱住雨蝶的腰身往下使劲一拉,大笑道:“你下来看个清楚!”

“啊!”雨蝶惊呼一声被拖入泉水里,顿时仪态尽失,凌乱的长发和湿漉的衣衫显得格外狼狈。

“洛爷,快来扒光祝姐姐!”

“来了来了!”

“你们!我生气了!”

“生气?生气有什么用?哈哈哈!”

三人拧作一团,溅起水花阵阵,笑语声乘着夜风在后山谷中回荡。

炎钧仍未醒来,不知做了怎样的梦,神色飘忽不定,变幻无常。云遥坐在床榻边静静守候,这一路不知承蒙多少搭救和照料,对他而言这也是应尽之事,毫无怨言。

此间夜晚静得出奇,没过多久,像是听到入梦者轻声呼唤:“遥,对不起。”

云遥转头一看,只见炎钧面目伤怀,连自己也有些触动。

“做什么怪梦了,你哪里对不起我?”云遥无奈一笑。

炎钧在身后朝着右方躺下,他无意中低头,只见炎钧右手于梦中伸出绒毯,伸出了床榻。

“别着凉。”云遥拾起炎钧右手往里塞,忽然间,炎钧一把抓住他,两人的右手紧紧相握,云遥想挣脱却无济于事,而此时他竟发觉,握住手的炎钧一点点镇定,像是已远离恼人的噩梦,安然入眠,除了那一股莫名巨力,仍然死死抓住他不放,于是他也不再挣扎。

一袭晚风吹开半掩的窗户,月光透过窗台洒进屋中,照在两人紧紧握住的手,云遥不经意侧目一望,却好像迷失在那皎洁的月光里。

分明是同一片月色,自幼早已看过,这一次却有不同之感,眼中那轮弦月不断延展,大得胜过亭台楼宇,又渐渐如山一般,直到遮住整片星空。

少年站在一座山崖上,脚下奔腾的海水不断涌向天边,两岸映入许多奇花异草,耳边狂风激荡,传颂着远古时的回声,更像,有谁的呼喊。

星沉月落,沧海龙吟,这一梦如此虚无缥缈,故而梦中的人也不觉呐喊:“这是何地,你又是谁,而我……”

直到几位姑娘沐浴而归,来看炎钧有无好转,推开门,夜风穿堂而过,云遥猛然惊醒。

“你们……”洛轻雪瞪着双眼,却怕打扰炎钧,轻声吼道:“做什么,两个大男人一直手握着手,羞不羞!”

“你们现在不也挽着?”云遥辩解道。

“女子和男子能一样?”

“有什么不同?”

雨蝶抿嘴一笑,来到榻前细看,微微点头:“他应是彻底无碍了,就看这几天何时能睡醒,你也别太累,早点歇息。”

“我没事。”云遥动了动右手,仍是不易挣脱,又不忍心使些力气。

洛轻雪道:“这家伙拽着你的手,该不会是又梦见跳舞,把你当成阿萝了?”

“那我来守着他好了,你们去休息。”绮萝道。

“不用,今晚我留下,我确定他喊的人是我。我走不开,你们替我搬一张椅子来就行。”云遥道。

两天后的清晨,山谷中云烟缭绕,初升红日透过云缝一缕缕洒下,朝露令地上的芳草绿树都有些湿润,山风微微拂动,站在屋外的人只觉神清气爽,自在悠然。

昨日雨蝶开了一方养身之药,熬一罐给炎钧服下两碗,便见他的气色又好许多,故而这清晨方至,绮萝便再度出门去采摘最鲜的药草。

石亭下,只见一具鬼鬼祟祟的身影,绮萝走近一看,是一位蝴蝶小仙,体态婀娜,背上一双蝶翼,想来道行尚浅,还无法完全幻化人貌,此时正朝着亭中圆桌,不知在看什么。

“仙子……”

出于好奇,绮萝走上前一问,却将其吓得浑身一震,转身长舒大气:“吓死我了!”

“仙子在此地做什么?”

“嘘,别吵!”蝶仙答道,“我在炼蛊。”

“炼蛊?我可是高手!”绮萝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什么蛊,让我瞧一瞧。”

蝶仙四处张望一番,思索片刻,悄声道:“你得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这是我上次偷偷出谷时偶然得到的,可不能让谷主发现。”

“要不你先告诉我是哪一种蛊,若是司空见惯,我也就不过来了。”

“这个叫作‘情蛊’。”

“情蛊!”

“嘘!小点声!”

“好、好。”

“是一种很奇特的蛊,只要给你喜欢的人服下,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你,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真找到了?快给我看看!”绮萝接过一纸配方,研读一阵,欣喜道:“这方子我的确从未配过,说不定真能炼出来。”

“那当然,还会骗你不成?”

“这是如何得来?”

“几年前我溜出谷去玩,没走多远遇到一位苗疆女子,装扮与你相差无几,她手里带着这药方,说是来找炼制情蛊的虫草,其中一味只在我们谷中才有,故而前来。”

“那位女子为何要炼情蛊?”

“她和意中人本是青梅竹马,然而那人却从没想过要娶她为妻,万般无奈之下,她偶然间打听到情蛊的药方,便冒险来到神境中。”

“那之后如何?”

“若是被谷主得知一定会挨骂的,我拦着不让她入谷,就在争执之时,引来了一只巨蜥想吃掉我们。我们联手打死它,可那位姑娘替我挡了一击,也去世了。”

“怎会这样?你不让她入谷,她还救了你!”

“其实她之前已伤得不轻,神境中到处是凶兽,就算她身上带着避毒珠,来到我面前时也是吊着一口气。其实,她自己也不太相信情蛊一物,所做的一切,或许是生无可恋,只差一个契机而已。我在谷外埋葬了她,情蛊药方就落到我手里,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药方中记载的虫草,昨晚神女熬药时剩下了一些,是她自己从远方带来的,其中一味正是情蛊配方,我就偷偷取了点。”

“神女?谁?”

“就是和你们一路那位温柔的姐姐呀,她与我们供奉的蝴蝶神有些渊源,我们大家都这样称她,现在情蛊只差三味药引了。”

绮萝又捧起药方一看,见纸上用笔墨画了许多圈,喃喃道:“这没被圈中的就是所缺药引?这三种蛊虫我都带着,是我在中土时捉到。”

“真的!”

“仙子,你不是说要小点儿声?”

“对对对,这下可好,能炼出情蛊了!”

绮萝仰首道:“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不过桑师姐,你先等等,现在我也有了牵挂。等我先功德圆满,再带回来分给你。”

蝶仙道:“这些年我仔细钻研过药方,读了不少典籍,还旁敲侧击地请教一些前辈,就这方子的药引和用量,配出的东西绝不会伤身伤神。”

“这倒是不假,以我对炼蛊的了解。”绮萝道。

“姑娘可有心上人?”

“我……”绮萝埋首,俊俏的脸上泛起红晕,“有是有,但我似乎还没准备好走到这一步。”

“人生苦短,莫要犹豫。”

“可你为何要炼情蛊?”

“谷主总说我们年纪尚小,不急于终身大事,可她分明就是想我们留在这里伺候她一辈子。我的姻缘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有了情蛊,将来遇到心仪之人就可以给他服下了。姑娘,你就算不为自己,也想想当初那痴情女子,我们炼出情蛊也算告慰她在天之灵。”

“有理,我们找个地方炼蛊去。”

几个时辰熬制,融入关怀、歉意,还有少女的憧憬,绮萝捧着药罐走进屋舍中,却见云遥也在此,不禁一阵埋怨:“你怎么又来了?”

“我关心他,药熬好了?”云遥动动鼻,忽然生起疑虑,“怎么味道和昨天不太一样?”

“可能是多放了一些,不碍事。”

“这味儿不对!你分明就是放了别的。”

“这是祝姐姐开的方子,你敢怀疑她不成?”

“我不是怀疑她,我是怀疑你。”

“我有什么理由乱来?”

云遥想了想,恍然道:“可能你怕炎钧落下病根,从此行动不便甚至残疾,他是为了你受伤的,你不想担起照顾他一辈子的责任,就弄碗药一了百了。”

“什么屁话!你给我滚开!”

“不行,这药我一定得先尝尝,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他。”云遥两手抢过药罐,放在桌上用茶杯舀起来。

“不能喝!”绮萝伸手阻拦,然而见云遥已然饮下一杯,无奈大喊道:“你会爱上我的!”

此时,前来探望的谷主正走到门外,听闻动静,冲入屋中,一掌打在云遥后背,让他一口将药全吐出来。

知晓了前因后果,众人移步至隔屋,云遥抱着茶壶喝一口吐一口,涮洗嘴里残留的药汁,洛轻雪笑道:“不至于怕成这样罢,你的神剑心法不是可以抵御幻术?”

“为防万一,我可不想被她给迷住了。”

绮萝在一旁憋屈,想骂几句又无颜开口,谷主从屋外走来,脸上仍有余怒:“那丫头已被我罚去面壁思过,给几位添麻烦了。”

雨蝶起身道:“是我们该道歉,请勿过多责怪。”

谷主微微摇头,转身说道:“绮萝姑娘,你已继承圣灵之力,将来十有八九会是担大任者,还请多些稳重。”

绮萝红着脸低头回答:“我知道错了,可是,这世上真的没有情蛊?南疆传说中,神降秘境里是可以炼出来的。”

谷主道:“我也算身处这南疆之地,以我所见所闻,确有不少妄称情蛊之物。其中一些能迷惑人心智,就如方才的药,另有一些则以蛊虫控制人身躯,一旦念咒,便会被蛊虫吞噬全身,尸骨溃烂。”

“怎么全是这种东西?”绮萝紧紧皱眉,“难道就没有可以让中蛊者真心爱上炼蛊者的情蛊?”

雨蝶道:“我想应是没有,情由心生,而心最宝贵,最变幻无常,难以用外力改变。若是以蛊令其违背了真心,又怎有‘情’之一说,怎配称为情蛊?”

谷主点头:“不错,两情相悦,贵在心与心呼应,这些所谓情蛊,不过是徒增笑耳。”

“我明白了,以后再也不去想情蛊的事了。”绮萝叹道。

“姑娘,那位公子愿意为你不顾性命之忧,你又何愁于此?只要你也回以真心,便可执手偕老,恩爱百年。”

“知道了……”绮萝又红着脸,这一次满是喜悦、幸福的模样,就在此时,隔壁传来动静,所有人皆感受到那股异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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