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可去到地意境星空（上）

崔单桐从“沙滩”上醒来，像无数经历过海难、又重新生还过来的人那样狼狈醒来。周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他像沉浸在“海底”，又好似飘浮在天上。身体疼痛、酸楚，动弹不得。

一群唯美、柔和、没有攻击性的虚灵生物正环浮在他的身边。如梦如幻，如星如灵，是崔单桐曾见过和听说过所有美好众生生物幻化而成的形态。

它们像一群轻盈的幽灵，但又远比幽灵漂亮、稳定、温和和近人得多。身附星荧，带着色彩。光感灵动，光色饱和、温婉、绘如烛。色泽明净、温润，如玉动，如梦幻空闪，亦如星烁灿烂，浮盈媚动。

整个空间内，淡妆浓抹，所有一切都似乎是由恰到好处的笔触构成。

置身此地。幻若梦境，栩栩如生；动若仙明，一瞥惊鸿。

它们是一群儒生优雅的奇幻生物，仅仅只是颜色，就足以净化和治愈人的心灵。

崔单桐躺在“沙滩”上，众星仿佛在他身下。

每一粟“沙粒”似乎都是由无限缩小的闪星构成，它们铺就并且渲染了这片带有微光的暗蓝色空间。使这里变得温暖而又惬意。

一只巨大的虚灵鲸从崔单桐的头顶上空缓缓飘过，它像游荡在一片深海的透光层面，又像飞浮在一处安静的夜晚星空。

崔单桐看到它如云般的星荧身影，而当看到它庞大身躯上一只侧露的眼睛时，那只眼睛恰好也在盯着他。

这时，一只带有梦幻般色彩的虚灵鹿从他身上踩过，跳跃着去到另一处岸边。崔单桐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与压力。可分明他的身上和那片沙地上还留有虚灵鹿脚蹄在跳跃时落下的发光印记。

在如同水质般波动的星河湖面上，海豚从远处跃起，扎进湖里，紧跟着又飞起，脱离了波光粼粼的湖面，追逐着一道闪光去到天上。

那只虚灵鲸这时已经拐弯去到别的地方。

另一只虚灵龟却闷不做声地游来了。它悠哉悠哉地爬到岸上，就在崔单桐右边肩膀过去一点的位置。而在它身上，还挂着一只海星。

一些藏在星沙地里的寄居蟹快速起身逃离，它们钻进崔单桐的身底，可意外的是，崔单桐却感觉不出他和它们之间是否存在接触。

它们穿过了他的身子，奇幻得就像从另一个崔单桐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维度里穿过一样。

崔单桐注意着海龟继续慢吞吞往前爬，原来它在追赶一只上下浮动的漂亮水母。

它们都像是梦中的东西。

可这时却又真实得不像话。就像是无数多个星座、星系都复活了那般。

崔单桐翻身起来，他拖着万分疼痛的身子爬了起来。脊骨这时像又断掉一般的痛。身上的其他装备也在不久前的星间风暴中被摧毁了。衣服破烂不堪。而在他的脊背里，那里还嵌有三枚信念般的钢钉作为他的支撑。

他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但也许已经死了，这时正在一个死人才能去到的地方……

他使劲爬起来，坏掉的护目镜掉在地上。背对着星湖面，沿着几株生长在星沙上的奇幻珊瑚往更高的岸上移步。脚下是一些藏在沙地里的贝壳和海螺。

感到岸上闪有金灿灿的“火光”，但这时就还看不到那里的情况。再往坡上爬，他摔倒在地上，一连跌倒爬起好几次，才渐渐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在高地上发光。

“星——星辰树？”崔单桐几乎无法站立起来地说，他感到诧异，摇晃的身子又扑倒在地上。那棵蓬蓬松松、有着金色躯干的星辰树就在他的正前方。

银色的树叶和异幻般的果实，一树的灿烂与繁华这时尽显眼前。

不可去到的传闻之地？崔单桐下意识地想，感觉不可思议。

可这时确实是到了这里。

可那完全是所有人意境中的东西啊，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顿生而起的复杂心情让他不禁抽泣起来。

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一切想要得到和渴望追求的东西，却被命运摆渡到这里。他曾像一堆废铁一样无法重新振作，身子在脱离星矿光轨飘向远方的时候，内心早已绝望，孤独失败到绝地，遇上星间风暴，而后更是心灰意冷……

他痛哭起来，回忆成了苦果。先前的一切经历、挫折和内心感触都好像汇聚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欣喜而哭泣，还是因为悲伤而痛心。

但这时，他的过往，他的所有经历、遭遇、欢喜、得到、失去、失落或是失败都渐渐化成了离他而去的泪水。

情绪正在慢慢散去……

像卸下所有负担一样，崔单桐再度爬起来，他擦干净眼眶中的泪水，向着星辰树慢慢走去……

此刻不可能更悲伤，也不可能更快乐。

像人生已许久，生活已平静……尽管孤默如烛，意境燃烧，但仍然希望活有所求，照有所亮……

……

观天道，永恒之念，执天之行，禀天地之和。

万物起生而覆灭，生于不齐死于齐，复归于无物，复始而循往，损生已赴死，周始循往，形尽，神破，而不灭……

恒（亘）于境维，宣为天语，天宇一，天宇二，天宇三，天宇万物……

崔单桐在金银两色光芒混杂的星辰树下发现一块卧躺着的石碑，这时，他放下已经吃掉一半的星辰果实，蹲下身子看去。

文中讲了很多道理，他一时半会儿也参透不了。

但也讲了一些故事。

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当至高神与最强魔相遇，他们之间爆发了战争，而那场战争无论是从时间，还是范围上来讲，都波及很广。

战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打开了一度混沌的局面，开天辟地。

当然，最终的结果也很明显，秉持正义的至高神们取得了胜利，他们集结众神之力，用数以古戈尔为计量单位（甚至更多）的恒星数量封印并且压制了最强魔，或者称其最恶魔。

那些以恒星（物质）为节点，不同波长的光线（辐射）构成的网络面，所形成的封印，面积之广，难以探测，涉及之多，种类繁杂。

但也大可用一句话总结概括，那就是“其大无外，其小无内。”

大到没有边界，小到没有里面。可以说是最好的描述了。

而至于最强魔被压制的地方，则被称为“昏井”。

那里不见光明，但你也可以说那里现在已经与光明同在。因为有不断爆发、不断塌缩、不断诞生与重生、并且不断向外扩展的恒星士兵驻守。由士兵们散发出的光芒用足以追赶时间的速度在昏井里探索、延续……

崔单桐不禁陷入了故事之中，他看得出神，但这时他吃下的那枚星辰果却也开始在他身体里产生作用。

一股力量填充了他，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接连涌现的力量不断充斥着他的身体。他发出惊呼，身体离地而起，就悬浮在那块卧躺着的石碑上方和那棵星辰树灿烂的枝蔓之下。

他在这两者之间，一股暖金色的能量包裹了他的身体，就像当初在巴别塔进行魔法测试那样。

但不同的是，这股力量由内而发，像无数颗恒星在他体内爆发出光辉那般，能量蔓延到他身体里的各个角落。

他能感觉到身体逐渐变得透亮，从躯干到四肢，再由四肢到手指、脚尖，头颅及发梢。他的血液里、筋脉以及骨骼内都像被光和恒星之力附着一样开始变化。

三枚钢钉从他身体里莫名掉了出来，当啷一声落在长有的沙星草的地面上。

许久之后，当光芒开始消散，崔单桐如获新生。

而那只悠闲的虚灵鲸这时也像刚从外面闲逛完回来一样。它绕着星辰树游荡，盯着崔单桐，不时发出如小孩子般的鲸吟。

崔单桐重新回到地面，感觉自己精神多了，但也被这头鲸吓坏了。

它有那么大，嘴巴大到可以随便吞下这座只有一棵星辰树的小岛。

不过它能一直飘浮在空中，不依靠其他东西，倒是让崔单桐十分惊讶——但也许这片璀璨的星耀天地就是它的海洋。

它看起来并无恶意，似乎只是对外来的人有些好奇。

也许它根本不知道人长什么样，所以就像个不懂事的宝宝。

希望它能一直纯良无害。这样崔单桐也不必在意它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大家和平相处，之后崔单桐便会找到从这里出去的方法。

然而，也是后来崔单桐才发现，自己的这一想法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他根本找不到路，也看不到任何的边际。辨别不了方向，像被关在一个星界迷宫里，只进不出。

怎么会这样，崔单桐悲哀地想。有时候活着不能出去，也是一种煎熬，就像蹲监狱一样。

可他在这里也发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比如沙滩上那些寄居蟹、螃蟹和贝壳他突然就能用手把它们抓住捡起来。

印象中，他根本触碰不到它们的实体，即使是虚灵鹿从他身体上踩过，留下蹄印，也并不会给他带来知觉。毕竟在此之前，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现在能做到这一点，也全是依赖星辰果所赋予他的能力。

他跟海龟们待在一起。他们一起潜入星湖海湾，去到满是珊瑚的地方追赶水母和章鱼。虽然湖湾里也生长着其他各种各样的虚灵生物，海鱼，海带，各种深水虾，牡蛎，魔鬼鱼等等。但是相比海龟、海豚、虚灵鲸这一类虚灵生物，它们则显得胆小怕人得多。

尽管它们有时也会选择浮出水面，飞浮游动到色彩斑斓的空中，不过大多时候，它们还是会待在星星莹莹的深水里，待在像海洋或者像家一样的地方。

崔单桐和它们相处，他并不需要身边的这些虚灵生物帮他补充能量，和他们待在一起时也只是为了解解闷。看它们浮光掠影，也看此地风光旖旎。

至于那只虚灵鲸，双方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也渐渐熟悉起来。这个大块头的家伙，尽管体型庞大，但心里果然还是像孩子一样单纯。

崔单桐时常对它说话，看上去傻里傻气，但似乎只要是听到声音，那只虚灵鲸就会特别兴奋。也许这里的其他生物并不会和它说话，而它也只单单是把崔单桐当成一台收音机。

海豚当然是最活泼的一个了，就是崔单桐不懂它们为什么会经常追着一道闪光，调皮地窜来窜去。

总之一句话，崔单桐觉得自己在这里一切都好，就是有点孤单和无事可做。

但后来他也发现自己着实是蠢的有点厉害。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和领会那块石碑上描述的力量。

“但是这么玄之又玄的内容，实在是太难了吧。以它上面所讲的东西，绝绝对对够一个人参悟一辈子。”

当崔单桐像个二傻子一样重新坐回到那块石碑面前时，心里居然还有些不快。

可是，也许也正因为这些文字叙述的东西玄之又玄，所以才够称得上是天上神的力量。

“这种东西完全就应该让申客蜀或者是伊莎娜那种聪明绝顶的人来领悟。”崔单桐有些头疼地说，“或者是像可猛那样自带光环的人，直接就继承了神余之力。雷卡因那家伙也是走了狗屎运……话说起来，不知道荧火最近怎么样了？……耶禾齐心有没有去到东姆岛，他有能力，有想法，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看着石碑上书写得密密麻麻的书文，崔单桐唯一感觉有趣的就是那段至高神与最强魔大战的故事。其余文字里所讲述的“永恒之念”、“境维之力”，包括这世间的运作规律，都可以说没有一样不折磨着他的脑袋。

另外，虽然他也从文中得知自己在吞食星辰果后，所拥有的能量是“宙心火焰”，可具体“宙心火焰”有什么用途，他暂时还体会不到。（当然，宙心火焰也救下了他的小命。）

“观天道，永恒之念，执天之行，禀天地之和。万物起生而覆灭，生于不齐死于齐，复归于无物，复始而循往，损生已赴死，周始循往，形尽，神破，而不灭……恒于境维，宣为天语，天宇一，天宇二，天宇三，天宇万物……”

那些石碑上的文字，尽管崔单桐不时也会从嘴里念叨出来，但要真正领悟可没那么容易。

知识，汗水，灵感，机遇，天赋，悟性，耐心和努力，甚至还包括一些其他因素，综合起来，估计都要缺一不可才行。

“境维之力……境维之力……”

“第一境维，第二境维，第三境维……赛德里斯算是存在于第三境维吧。”崔单桐想，那不就是星荒之旅。

“至于第四境维和第五境维……这讲得又是什么鬼……”

看着石碑上难以读懂的文字，崔单桐又突然开始分心，因为他察觉到一件很诡异的事。

“果核。”

他所吃掉的那些星辰果留有的果核全都不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崔单桐想，他分明有把剩下的果核和三枚钢钉放在一起，可这时却消失了，只留下那三枚钢钉在石碑旁。

“想不到这么神圣的地方也会有小偷。”崔单桐自言自语道，他不相信那些果核会像西行故事里的人参果一样遇金而落，遇土而入。也不相信那些星辰果在被自己吃掉后，果核会凭空蒸发。

他不禁感叹道，真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存在世风日下的情况。身为一名较量官，在打击恶魔的同时，他当然也要坚决要抵制这种不良的……

可……仔细想想的话，自己才算得上是最大的盗贼吧。他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跟着又一声不吭吃了人家树上的果实……

既然是这样……

崔单桐提醒自己，人生最不该有贪心和风景占尽的念头，因为那无疑会是一己私欲的伤害。（此句摘自影帝梁家辉话语，这里略有修改。）

可既然他发现了这个问题，就也想着尝试找出原因。（主要还是太闲了。）可怎么找呢？他一点线索也没有。

干脆使用钓鱼执法吧。崔单桐想。

毕竟，目前来看，他会的也只有这招了。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上钩。”崔单桐说。在一边研习石碑上的文字，一边又吃掉一枚星辰果后，他便假装倒地睡着。

果核滚落在他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守株待兔就行了。

应该不会有这么笨的笨贼吧。崔单桐觉得。但显然，他高估了那几只笨贼智商，也低估它们贪婪的内心和对果核的渴望。

这不，不一会儿就有三个小家伙偷偷摸摸地从星辰树后面跳了出来。

崔单桐由于睡倒在地上，他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注意着。看到有几只小短腿蹦跳着从石碑旁经过。它们静悄悄地来了……

兔子吗？崔单桐想，可这时眼睛并不敢睁开太大。

直到他感觉那三只小家伙都来到果核旁，正准备要顶风作案时，才立刻翻身起来。

“还想跑？”他喊道，起身抓住一只，另一只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第三只虽然哆哆嗦嗦的跑掉，可这时崔单桐已经看清了它们是什么。

三……三只……小癞蛤蟆（蟾蜍，可其实是闪烁着青铜镶金的三只小蛤蟆·日己铜觥）。

“原来是你们啊。”他略带失望地说，随后在地上盘腿坐直身子，用一只手提住那只他抓住的小蟾蜍一条后腿，摇啊晃的观察。

他用另一只手戳戳地上被吓晕的那只小癞蛤蟆肚皮，但是叫不醒它。

“这也太不经吓了。”崔单桐嘟哝说，在转头朝身后的星辰树看去时，那只逃走的小蟾蜍正躲在一块隆起的树根后面偷偷盯着他。

它似乎在关心自己的伙伴。

崔单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放下手里的那只小蛤蟆，让它也飞快地逃走了。

至于地上那只还昏迷不醒的小癞蛤蟆，崔单桐为了不让它的两位伙伴担心，便提起它的一条腿，连同果核一起给好意丢了过去。恰好就扔在它的两个小伙伴身边。果核还砸中了其中一只小蛤蟆的脑袋。

它们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这下算是圆满了。崔单桐想，也找到了果核消失的原因。他又可以放心大胆地去钻研石碑上的文字了。

然而，文字里所描述的力量，已经把他搞得晕头转向。被逼无奈，他只能放弃研究“赛德里斯”第三境维。

看得出，他并不是一个能当造物主的料。

不适合当造物主，那就管好自己，第一境维也足够他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了。而且他个人还觉得自己对第二境维颇有天赋，如果再学会第四境维和第五境维，加起来也够用。

“就是不知道赶不赶得上申客蜀、伊莎娜他们，或者能变得跟可猛一样强就再好不过了。”崔单桐想。不知不觉中昔日一起努力的好友已经成了他追赶的对象，看来他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可是前一秒还在打气，后一秒他就报废。

因为他根本就看不懂第四境维、第五境维讲得是什么东西。

怎么会蠢到这种程度！打心底，崔单桐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但好在，这里并没有人强迫他一定要弄懂这些。

他大可抽空跟着海豚们一起出去玩耍，放松放松自己。

在这片如梦幻般的奇异世界里。海豚们活泼、友好、亲和力极强，在一次接触之后，它们便很喜欢来找崔单桐玩。

而崔单桐也喜欢骑在它们背上，“御驾亲征”去到这片天地的不同地方。和它们混迹在一起，他总能欣赏到这片秘境星空中的不同景色和乐趣，有无数的风光等着他们去开发。

有他和他的“豚型·冲浪板”，他觉得自己能去到这里的任何地方，即使距离再怎么遥远，他也能带着欢乐和乐趣去。

跟待在枯燥乏味的星辰树家里相比，外面的世界简直能在他心里开出一朵莲花。他和海豚们呆在一起，也只有在听到鲸哞声时，才会想起返回星辰树。

那条虚灵鲸，它则更像是管理这些顽皮海豚们的家长。

没玩尽兴，他们相约下次再出征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