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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开棺

皇上御赐囚阴山厚葬广平王的事情,不出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汴京城,消息一出,如同一锅滚开的水浇在了蚂蚁窝上,顷刻间便沸腾了起来!

汴京城谁人不知广平王的父母温刻夫妻二人被葬于裕民山,同囚阴山,一南一北,中间还隔着一条护城河!

这是要让他们一家人死生不见的意思吗?

且囚阴山山如其名,此处常年见不到日光,绝不是吸收日月精华的好地方,但凡有别的选择,即使是穷苦人家,都不会把家里人葬在这个阴暗之地。

可是现在却要葬下一位王爷......

一时间,大家纷纷揣度起了皇上的意思,不仅京城的老百姓小声嘀咕,就连那些达官贵人此刻都不得不揣测圣恩了。

“这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如传言一般,早早就厌弃了广平王,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遭?”广平王府外,此刻正巧站了几个前来悼念的大臣。

此刻骤然听到消息,不免都犹豫了,四人纷纷看着广平王府的匾额,进退两难。

“可是皇上准许广平王以亲王的礼制厚葬,这......”这可让他们犯难了,这又赏又罚的,难倒的是他们这些人了。

“广平侯曾经也算是有救主之恩的人,饶是皇上不喜欢王爷,也不至于祸及了侯爷吧。”

“哎,君心难测啊君心难测。”

到最后他们也只能感叹一句君心难测而已!

“那咱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啊?”人都已经站在这里了,似乎不进去不好,但若是进去了,若是惹了皇上不快,那......

几人再一次看向了广平王府的大门,望着高高悬挂的白绫,最后只能摇摇头而已。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秦杳的意料,从闫曜梁的圣旨来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闫曜梁不仅是不让温照凛好过,也是在警告她!

“王妃,方才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差人送信来,说是家中有急事,今日不能前来拜访了。”冯伯佝偻着身子进来,站在秦杳身后小声的说道。

秦杳跪了一下午,此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团子,闻言并未惊讶,只是淡淡的点头,不再作声。

小团子睡得并不安稳,哭着睡着的,现在脸上还带着泪痕,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无论秦杳怎么安抚,依旧时不时的惊醒。

嵇荷就在秦杳的身后站着,几次想要把小团子抱到自己怀里,“王妃,您累了一天了,让婢子来抱小公子吧。”

秦杳摇头,小声道:“无碍,小团子睡不安稳,不宜挪动,你去后院给小团子拿一张毯子,夜里冷。”

王妃不肯,嵇荷也只能听命,答了一声就去后院拿东西了。

嵇荷一走,灵堂又冷清了不少,温照凛膝下就小团子一个孩子,此刻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但是人少也好,清静!

秦杳坐在椅子上,借着扶手支撑休息了片刻,心里不由得想到,仅仅一日而已,就看尽了人情冷暖,但也无可厚非,天威在上,做臣子的,哪有不畏惧的。

只是闫曜梁,会不会太心急了?

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天下人知道,他对温照凛的不喜吗?

真是半分情面也不留。

不过这样也好,都撕破脸皮了,她也不用顾及那许多了。

敬安公主是在半个时辰后来的,不仅来了,还带了好几身换洗的衣裳,冯伯心里感激,赶忙就给她安排了住的地方,还细心问了好些事情。

敬安公主已经换了一身素服,来到灵堂先是上了一炷香,然后才走到秦杳身边坐下。

“这一天累坏了吧。”她都看在眼里也听在耳朵里,明明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秦杳整个人看起来却憔悴了不少,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杳感激的朝着她笑了笑,苦涩的开口:“乐央,你就这样出来,府上的人不寻你吗?”

“你就放心吧,我都交代好了,这几日我都在这陪着你,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的。”今日下午高以菱和闫宿的大闹灵堂的事她已经听说了,她真是后悔当时自己没在场!

汴京这个地方,捧高踩地,昨日风光无限,明日就可能被人踩在脚下践踏,这么多年她早就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即使秦杳贵为广平王妃,苍北的大将军,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情况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我没有被欺负。”秦杳一听就知道她所指何事,笑着想要解释解释。

可是敬安公主根本听不进去,“高以菱那性子我还是了解的,肯定趾高气昂的骂你的吧,你看你嘴笨得很,这种事还是要我来!”

“那好吧。”秦杳笑着接受了公主的好意,这时候难得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她心里既感激又温暖。

俩人相视一笑,算是这寒冬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和皇兄之间是如何弄成这样的,但我要提醒阿杳一句,皇兄不是善罢甘休的人,日后你要小心应对才好。”敬安公主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兄不是光明磊落的人,阿杳你要小心才是。”

自家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这些日子待在府上,她也细细琢磨了很多,以前看不透的现在心里都有数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要提醒秦杳。

秦杳有些惊讶,没想到公主会跟她说这些,有些奇怪,“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什么不要紧,反正我在京城的时日也不多了,到时候天高地远,皇兄也不能拿我如何。”她能知道什么呢?不过是一些皇家见不得人的勾当和算计而已。

一听这话秦杳心里就明白了,“旨意下来了?”

“使臣还未进京,约莫还有几日吧。”公主淡淡的说道,“阿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比你早一点。”秦杳不否认。

有人陪伴的夜晚不会很难熬,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敬安公主还想陪着她,可是秦杳可不想把她熬垮了,硬是赶着她去休息了。

敬安公主虽然有心,但最后也只能乖乖的去休息。

而小团子终于睡安稳了,秦杳让人把他带去后院休息去了,而她自己,则守在灵堂,火盆里的火还烧得旺盛,她又往里面添了一些,灵堂安静得很,只有丫鬟小厮进出的声音。

“王妃。”祝伯夷进来的时候,秦杳正坐在椅子上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没有落到实处。

听到祝伯夷的声音,她才缓缓抬起头,瞥了一眼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日后有何打算?”祝伯夷坐下后,秦杳才淡淡的开口。

“大概是不会回汴京城了。”

闻言秦杳点点头,思索片刻之后道:“年后我会找机会回苍北,咱们保持联系,另外,谭蒙给了我一批人,你们带着吧,我用不上。”

“不行!”祝伯夷闻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秦杳的意思,“王爷的嘱托,那些人是用来保护王妃安全的。”

“我有四十万秦家军保护呢,在苍北用不着。”谭蒙的那些人,跟着她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不行,我不能违背王爷的意思,那些人还请王妃留在身边,且年后的局势不会比现在好,北越使臣进京,势必对您下手,没有这些人在身边护着,王爷也不会安心的。”

“可是——”

“王妃莫要推辞了,”祝伯夷打断了秦杳后面的话,“到时候您孤身一人在汴京城,身边必须有信得过的人才行!”

这是温照凛千叮咛万嘱咐的,他不能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秦杳没再接话,如今的局势,年后汴京城的那些暗势力,必定重新洗牌,不管是闫曜梁还是别的谁,都不会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到时候她不管是以广平王妃的身份还是秦家将军的身份,都必将沦为众矢之的,她似乎,的确很危险。

见秦杳不说话,祝伯夷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担忧,踌躇再三还是开口问,“王妃是不是怪王爷?”

秦杳摇头,“没有什么怪不怪的,情势所逼而已,我早料到了。”

——只是没想到使用这样突然和决绝的方式。

这句话秦杳没有说出口,这其中的心酸,她自己明白就好。

“还有两日才出殡,你要看好王府,不要出事了,这个节骨眼,生不得事。”

“王妃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那就好。”

至此,两人不再说话,祝伯夷看得出秦杳说话的欲望不强,他也不勉强,只是在这里坐到了天亮,然后才悄然离开。

因为闫曜梁的圣旨,第二日的广平王府就很是平静了,前来悼念的客人寥寥无几,当然秦杳也落得清闲,虽然还是郁郁寡欢,但有敬安公主陪着,这一天的日子还算好过。

再加上小团子在身边,她要分精力照顾他,就更没时间伤春悲秋了。

当然广平王府不可能永远安静,第三日是法师定下出殡的日子,一大早王府就开始忙活起来了,进进出出的人也多了不少。

闫曜梁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其实自闫曜梁一出宫,秦杳就得到了消息,所以当见到皇帝的仪仗队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臣参见皇上。”秦杳带着府上的一众人在大门口迎接。

闫曜梁这时候倒是谦和亲民得很,见到秦杳连忙说:“广平王妃不必拘礼,今日朕就是来看看广平王。”

“多谢皇上,王爷得皇上厚爱,王府上下不胜感激。”

秦杳说着,带进了王府。

灵堂面前,闫曜梁就那样站着,似乎是有点出神,直到身边的元仲公公上前提醒,他才回过神来,“当年侯爷救朕一命,如今朕却连他唯一的孩子都保不住,实在是心中有愧。”

闫曜梁说话,元仲公公就自觉的上了一炷香,随后轻轻的退到了后边。

“不过你放心,朕已经命大理寺彻查此事,一定将杀害广平王的凶手捉拿归案!”这话与其说是对秦杳说的,倒不如说是说给不知情的老百姓听的,好借此来彰显自己的仁德和亲厚。

秦杳心里冷笑,但面上还是感激不已,“多谢皇上,王爷泉下有知,也可安心了。”

“你作为广平王妃,日后这王府就要靠你了,好好将广平王的孩子抚养长大,朕也会多加照拂的。”闫曜梁看了看秦杳,又看看站在灵堂一侧的小孩,心中得意。

“多谢皇上。”

秦杳话不多,除了感谢就是感激,其余连句好听的话都吝啬得很,不过今日闫曜梁也不在乎这个,他的目的不再于此。

见秦杳不说话,他转头给身旁的元仲使了一个眼色,元仲会意,随后一个太监呈上了一颗白玉。

“这颗白玉,乃大师所赠,今日朕就赐给广平王了。”

大老远跑来只为赐玉?

“王妃有所不知,大师所言,这玉含在口中,可保尸身百年不腐,实乃珍贵之物,皇上珍爱王爷,所以才把这么珍贵的东西赐给王爷。”元仲在一旁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这一刻秦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如此,臣多谢皇上对王爷的厚爱,日后臣一定日日为皇上祈祷,愿上天保佑皇上。”

“那王妃就命人开馆吧,迟了怕误了出殡的吉时啊。”元仲公公借着道。

派了太医守着不够,现在还要亲自看一眼温照凛的尸体,秦杳心里讥讽,也不知道该说闫曜梁谨慎呢?还是说他猜忌多疑呢?

可是棺椁已封,没有再开的道理,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冯伯,让王爷经历这样的耻辱,他第一个不同意!

“开馆?皇上,钉棺再开,实在是——”

“冯伯!”秦杳厉声打断了冯伯,“这是皇上的恩赐。”

虽然不情愿,但冯伯还是只能退下。

“下人无知,请皇上不要怪罪。”

“无碍。”

最后秦杳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朝人招手,示意开馆。

冬日里头,温照凛的尸首还保存很完好,躺在里面宛如睡着了一般。

但秦杳不敢看,带着小团子背过身去,连身后的动静都不想听。

不过她不敢看,有的是人想看,闫曜梁不动声色的上前站了一步,正巧能看见温照凛的那张脸,那一瞬间,他嘴角浮上了一个难以让人察觉的微笑,随后他后退半步,示意元仲上前。

最终那颗白玉被元仲公公塞进了温照凛嘴里,等棺椁重新钉上之后,元仲才朝着闫曜梁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囚阴山地势陡峭,山路难走,朕已经吩咐人一路护送,确保广平王平安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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