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镇国公
“诸位。”高迁抬起双手在空中拍了拍,轻咳了一声道:“诸位,听我一句。”
高迁的声音一出,书房内的所有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转头看着高迁,眸子里尽是期待。
“我知道各位都是为社稷着想,可是现在皇上抱恙,实在不能上朝,诸位只能稍安勿躁,我会设法面见皇上,届时定将诸位的担忧告知皇上。”
高迁的话显然没有安抚住众人,他话音刚落,书房内又响起了众人交头接耳的声音。
“可是现如今东北已经危在旦夕,一刻也不能耽搁了啊!”
“北越敌军已经占领了大半个苍北,若是任由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北方就彻底落到别人的手里了啊!”
南方沦陷,北方也风雨飘摇,这偌大的东堰国,竟然寻不到一处安生的地方,这让他们怎么不担忧?
“宰相大人,事到如今,必须得有一个主事的人啊。”
主事的人,说的当然不是高迁,而是某一个皇子!
可是皇帝未曾立下太子,大皇子被囚禁宗人府,二皇子薨逝,三皇子体弱常年闭门不出,四皇子如今只有十二岁,五皇子六皇子早夭,七皇子和八皇子尚且连路都走不稳,根本就没有一个能主事的!
这些都是众人皆知的问题,所以当有人提出这主意的时候,所有人又开始沉默了。
高迁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好半晌他才开口说:“诸位的担忧我都知道,诸位放心,今日就是我豁出我这官职不要,也定替诸位把这些话带给皇上。”
高迁说着就站了起来,在场的人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很有眼力见儿的没有开口说话。
但他们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最后还是高迁再三保证绝不会坐视不管,他们才悻悻的离开。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高迁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酸胀的额头,接连叹气,约摸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离开了书房。
但在其位,谋其职,高迁身居高位,如今的形势,是绝对不可能停下来的,他换上了官服,半个时辰之后,从皇宫的侧门悄悄的进了宫。
跟外面焦急的形况不一样,宫内的一切并没有因为北方的消息而有一丝的慌乱,就连本该卧病在床的皇上,此刻都在御花园里,悠哉游哉的喂着前些日子别地进贡的鹦鹉。
他没有一丝病态,面色红润,身体健康,俨然身强体壮。
高迁在他身后三步的地方站定,朝着前面微微弓腰:“微臣参见皇上。”
闫曜梁头也不回,淡定道:“外面形势如何?”
“有人坐不住了,联络大皇子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据微臣所知,大皇子并未理会这些人。”
意料之中,闫曜梁并不意外,“朕的这个儿子啊,太轴。”
大皇子闫执曾经是他寄予厚望的太子人选,可是他却在不该动心思的时候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了解他的儿子,他虽然阴骘,但也没有狠毒到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毒手的地步,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动了跟西南王勾结的心思,所以他这个做父皇的,不得不借着六皇子的事,削了他大皇子的权力。
本以为这些年他能安分些,却没想到还是贼心不死,总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提醒他这个做父皇的他的存在。
好歹是自己的亲骨肉,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
只是现在这一次,他这个儿子太过分了,不过是战局稍有不利便又开始动心思,既然如此,他就借这个机会,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他给朕耍心眼儿,那朕就陪他玩玩儿。”
高迁怕极了这样的皇帝,对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耍心眼,都能心狠手辣的将对方打入深渊,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每日都在担惊受怕!
高迁在闫曜梁看不见的身后,悄悄地抹了一把汗,谨慎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今明日你亲自去一趟宗人府,说什么做什么你心里有数。”闫曜梁不急不徐的开口,“另外,镇国公你需要亲自去一趟,平远老将军的腿应该也养得差不多了吧。”
闫曜梁的话点到即止,高迁心里明镜似的,立刻会意了他话里的意思,“微臣明白。”
高迁没在宫中久留,又简单的给闫曜梁汇报了外面的情况,然后便匆匆的离开了。
他没有回府,而是转到去了镇国公府。
病来如山倒,并去如抽丝,皇上的病久久没有痊愈,可急坏了宫里宫外的人,为了让皇上早早痊愈康复,身为中宫的皇后,又是祈福又是拜菩萨的,好不诚恳。
最后更是召集了宗亲女眷,高门贵子进宫,举行了一场变相的相亲宴,说是要用喜事来冲一冲宫里的晦气。
这场宴会,足足举行了三日,期间谁也不许出宫。
与此同时,这在三日里,高迁已经按照闫曜梁的意思,安排好了一切。
他去了宗人府,将皇上病重的消息递给了大皇子,并且拿出了诚意,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另外他秘密会见了镇国公,平远老将军和抚南将军。
镇国公愿亲率六十万大军南下讨伐温照凛,不成功誓不还朝。
平远老将军和扶南将军一个前往柴陇关,阻挡北越敌军南下的步伐,一个北上支援应朝关,兵马任其调度。
三日之后,三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东堰老将军秘密出发,这一次出征跟以往不同,没有送行的仪仗队,没有护送的士兵,更没有助威呐喊,有的,只是一道密旨和其中不为人知的无奈。
三位将军秘密离京,宫中的鸿门宴也临近了尾声,没有人互相看对眼,倒是最后皇后将镇国公府的嫡出姑娘留在了宫中,说是喜欢这姑娘,要留在身边解闷儿。
一同留下的,还有平远老将军的夫人,说是熙贵太妃跟人一见如故,说什么都要留人小主一段时日。
而抚南将军家最小的孙子跟四皇子年纪相仿,四皇子正巧缺一个伴读,便将人留在了宫中。
不知内情的外人猜不透皇后的用以,只有当局的人才知道这是赤裸裸的要挟!
有这些人质在宫中,远行的三个来将军,不敢不卖力,更不敢说是叛乱了!
当然这些也不是皇后的主意,只是借了她的名义而已,一切,还都是闫曜梁的吩咐!
闫曜梁对外封锁了消息,知道这些事的,只有几个宗亲,但是这并不妨碍温照凛得知这个消息,他当初留下高眉茵,防的就是今日这样的局面。
所以在闫曜梁以为自己能派三个老将打温照凛和秦杳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温照凛已经早早就得到了消息。
看着高眉茵从汴京传来的消息,温照凛陷入了两难。
镇国公于他有恩,也是桓温将军的老师,不论是镇国公跟他们俩谁对上,都是下不了手的。
当初他在汴京多次险象环生,好几次有暴露的风险,最危险的一次,是镇国公将他暗中保了下来,并且事后并未追问什么,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
这些年他对镇国公多次暗示,想让他加入自己的阵营,可是到最后也没成功,老国公的原话是:“我老了,只想颐养天年,帮不了你什么的。”
老国公有自己的坚守,温照凛强求不来,最后只能作罢,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是会暗中托人问候,送上补品。
离京之时还以为跟老国公日后会在汴京相见,却想到再次相见,会是在战场上。
因为这件事,温照凛愁眉苦脸了好几日,秦杳默默的看在眼里,本不想干扰他的,可是温照凛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又实在看不过去。
所以这一日,午膳之后,温照凛躺在树荫下小憩,秦杳的话本被他用来遮脸,茶香给他助眠,但秦杳知道,他根本就没睡着,他的右手还搭在肚子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小动作。
秦杳给小团子布置好下午的任务,哄着人先睡午觉之后,才缓缓的走到了温照凛身边,一言不发的坐下,半响没有说话,抬脚踢了踢温照凛没能放在躺椅上的小腿。
话本从温照凛脸上滑落,本该睡着的人睁着眼睛,转头踌躇的看着秦杳,眸子里满是纠结。
“五日了。”秦杳无奈的开口,距他收到高眉茵消息已经过去五日了,按道理来说是应该有解决办法的。
温照凛无奈,若是把镇国公换成别人,他的确不会这么愁,可是对方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啊。
“阿杳......”温照凛缓缓开口,肉眼可见的难受和纠结。
秦杳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说说吧。”
说一说镇国公的救命之恩,她才好帮着出主意。
其实说来也简单,前些年红鸾阁大肆扩张,致使整个武林不满,而他这个罪魁祸首当然要受到空前的追杀了,他做事之前会做好完全的准备,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有时候也会发生意外。
那一回他刚带着完成了一个追杀任务,返京的途中不小心暴露了行踪,别人一路跟到了城门口,而当时闫曜梁正严查各地安插在汴京的探子,进出城的人都严防死守,搜身检查。
后面是穷凶极恶的追兵,前面是暴露身份的悬崖。
正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恰巧遇上了准备进城的镇国公,镇国公一眼认出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瞥了一眼他家后面那辆空着的马车。
没人敢查镇国公府的马车,所以他才得以顺利进城,摆脱了后面的追兵,也避免了在闫曜梁那里暴露身份实力的风险。
这是第一次,后来一次是六皇子遇害的那天晚上。
“所以你那天晚上真的进宫了?”秦杳还记得宣伯跟她说的这件事,有人说那天晚上在宫里看见了温照凛,但证据显示那天晚上温照凛是在跟有人一起赏诗鉴画。
温照凛点点头,沉思片刻说道:“但我在宫里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离开了。”
当时他安插在宫里的探子出了一点问题,他闲来无事就借着六皇子的周岁宴亲自进了一趟宫,只是当时他离开的时候,宫中还一片公平,没有任何异常。
“有人说在宫里看见了我,闫曜梁就下令彻查,官兵都已经将王府围起来准备进去搜查了,幸好镇国公府的小厮来得及时,给我递了一幅画,说是我昨夜落在国公府的。”
“你的意思是,老国公用一幅画又救了你一次?”时间,地点,证据一应俱全,老国公给温照凛制作了一个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温照凛再次点头,若不是老国公来得及时,他很难保证那些人不会在府上搜出些什么。
两次救温照凛于危险,的确是大恩了。
不过秦杳还有一点好奇,为什么呢?
“你跟老国公无亲无故,老国公为何这样助你?”
第一次尚且还能说过去,举手之劳,但是第二次,已经涉及到了皇家血脉,诛九族的罪名,老国公无凭无据就那样助温照凛,实在是令人费解。
可是这不仅仅是秦杳好奇的问题,温照凛也一样没有答案,“我后来问过老国公,可他只说巧合,不愿意透露更多。”
但他相信老国公对他没有恶意,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两次救温照凛于危及还不求任何回报,的确值得他这样苦恼,秦杳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老国公什么都不图,这很难办。
“到时候咱们跟老国公见一面吧。”或许见一面就能找打突破口也说不一定呢。
“就怕到时候老国公不愿意见我。”并非他杞人忧天,他能感觉到老国公对他其实是有些矛盾的,以前他每次偷偷去见老国公,老国公虽然不会赶他走,偶尔也会为他准备吃食茶水,但其实对他并不热络,甚至可以说是很冷淡的,他好像很矛盾,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跟温照凛相处。
“事在人为嘛,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天天去烦他,他总会答应见一面的。”她觉得老国公应该是有什么苦衷的,只是不方便说而已。
“也只能这样了。”他现在的确想不到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