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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失败的投名状

我从小一直在镇上生活,这还是第一次来县城。

比起只有两条街的柳巷镇,县城在我看来,明显要错综复杂许多。

我很害怕,害怕捕快们亮着红蓝灯的吉普车追上来,将我扔到大学里面蹲着。

这是我见陈强第一次亲自开车,他对县城显然十分的熟悉,车子没在大街上开,而是专走小巷,七拐八扭之间,便将呼啸的警笛声甩开。

陈强开的不是他经常开的那辆蓝鸟,这个车标我不认识,不过此时我也紧张得没时间去注意这是什么车。

听到徐让在我旁边微微喘气,我才反应过来,徐让全身是血,难不成失手了吗?

徐让手捂着小腹,脸色苍白,汗水不停从脸颊上淌下。

我扯下帽子,急声问道,“徐让,你怎么搞的,失手了吗?”

徐让勉强笑了一下,“妈的,这个老鱼手上有点东西,我阴沟里面翻船了,肚子反而被割了一刀。”

徐让办老鱼拿的是军刺,不过不是大名鼎鼎的56军刺,五六军刺也叫三棱军刺,和我用的三棱刮刀一个样式。

(我会在章节末尾评论区放一张三棱刮刀的照片。)

他拿的那种军刺,是刺刀样式,刀身上有一条长长的血槽,被刺中也是要命的。

我急忙去看徐让腰间的伤口,幸好,不是被刺中,只是被割了一刀。

但豁口十分深,我甚至觉得快要看到肠子了。

徐让抬手将我脑袋推开,“别看了,这是刀割的缝,不是妇人那条缝,没什么好看的。”

徐让有时候说话,简直就是流氓中的战斗机。

开车的陈强闷闷的哼了一声,“老二,徐让,你们这事办得不够漂亮啊!”

我和徐让没敢答话,这事确实被我们两个弄砸了。

王海和老鱼,一个也没有搞定。

羊胡子在旁边开口替我们解围,“大哥,这也不能怪他们两个,火车站本来就不好办,捕快们来得太快了。”

陈强再次冷冷一哼,什么都没有说。

但我心中已经生起一股火来,你麻辣隔壁的陈强。

要是你和我们一起去办,或者羊胡子和我们一起去,真不行你喊几个人给我们,我们早就把王海和老鱼搞定了。

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吗,不仅人没办成,徐让还负了伤。

我正要发作,但坐在我旁边的羊胡子,伸手按在我的大腿上,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很凌厉,往日里都是笑呵呵和稀泥的老好人,但此时他的目光跟刀子一样,示意我闭嘴。

我心中恼怒,想着连羊胡子一起骂,但徐让也抓住了我的手,微微摇头。

我心一下就冷静下来,是啊,如此明显的事,十八岁的我都能看出来,羊胡子和徐让肯定也看出来了。

为什么陈强只让我和徐让去办,他和羊胡子不动手,甚至连叫人帮我们一下都没有?

看羊胡子和徐让的样子,他们应该知道原因,但他们两个都不说。

陈强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开着车。

车子穿过两条大街,来到了许飞霖口中的九街口。

这里有两个男人早已经等着了,旁边停着陈强经常开的那辆蓝鸟。

我扶着徐让下车,羊胡子和陈强走在前面,陈强一声不吭的坐到副驾驶上,看都未曾看我和徐让一眼,只是淡淡的说道。

“将你们刚才用的匕首和军刺刮刀斧头,全部留在那车上。”

徐让把他用的军刺和斧头递给我,自己捂着受伤的肚子,扶着车门上了车。

我接过斧头和军刺,连带我的三棱刮刀和匕首,一股脑全给扔到车上。

那两个等着的男人,立马将车开走。

他们应该会替我们善后。

车子向着柳巷镇方向开去,似乎这件事真的完了。

瘤子被办了,以后柳巷镇就只有一个大哥,那就是陈强陈大哥。

我们这些跟着他混的人,今后也算是改头换面了。

特别是我和徐让,在这一次办瘤子的事件中,在陈强那些小弟面前,狠狠地露了一把脸。

罗锅当真还是一语成谶,今后我楚山河在柳巷镇上,也是个角色了。

两天一夜没有睡,此刻完全放松下来,我靠在座椅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车开进柳巷镇,陈强将徐让送到镇上的诊所时,我才醒了过来。

陈强脸色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再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冷哼了。

“老二,徐让,你们两兄弟这两天辛苦了,先把身上的伤处理好,然后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来我家找我,我请你两兄弟喝顿酒。”

我心中的不快,已经在来的路上消散得差不多了,加之陈强这般好言好语,我也就说道,“不辛苦,是我应该做的,大哥。”

陈强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羊胡子转身离开。

我身上没有受伤,只是特别困。

徐让肚子上的伤口需要缝针,打了麻药,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

徐让把我拍醒,“老二,扶我到窗口边,我们烧杆烟了。”

还有两天就是1995年农历腊月,这一年要完了,大雪飘飘洒洒,整个柳巷镇都穿上一层银装。

徐让点燃一根烟,放在嘴上,却一直没有吸,我忍不住笑道,“怎么了,被割了一刀连烟都忘记怎么吸了?”

徐让没有回答我,一直看着窗外的大雪出神,我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徐让。”

徐让猛的吸了一口烟,这一口就抽了一支烟的三分之一,一大口烟雾从他嘴里喷出来,将他那浓眉大眼的脸遮住。

“老二,我们这个投名状,算是没交得上啊!”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徐让又抽了一口烟,这一次他把所有烟雾都吞进肺里,再慢慢从鼻子里面吐出来。

他闷声闷气的说道,“老二,你想过没有,瘤子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非要办他堂弟和一个老鱼。”

“而且还非得是我们两个去办,其他人不准插手。”

这个问题,早在之前车上我就想过,但我没想到答案。

此时经过徐让那一句投名状的提点,我心中的疑惑瞬间解开,有了答案。

诊所外面寒风呼啸,呜呜的风声,就像是一个妇人在哭泣一般。

走江湖,混社会,哪有那么多兄恭弟亲,温情脉脉。

江湖是肮脏的,走江湖混社会的人也是肮脏的。

既入江湖中,便是薄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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