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回忆:他把她拉到阳光下,又亲手将她推回深渊
盛华灼愣在门外,目光瞬间灰冷,一度听不清任何杂响,只闻一颗心慢慢沉下去的声音。
——因为烦。
一句话,三个字,漠然而无谓。
烦啊。
原来是因为嫌她烦,才默认在一起。
这一年里,她觉得可能他还没那么喜欢她吧。
想来,他并未释放什么信号,很难主动一次。自始至终,都是她自作多情,一厢情愿,自我感动……
句句都是愿意。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心再大,也忽然想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
但凡一段感情需要刻意维系,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
盛华灼敲门而入。
祈年和季言峥闻声,交谈中断,同时转头,看着盛华灼一步步走来,心绪各异。
季言峥惊觉盛华灼情绪不对。
平时聒噪的小姑娘此刻过于平静。
季言峥起身说:“小盛啊,我们……”
“季医生。”盛华灼喊了声,不准备当面拆穿他的身份,微微笑看着他,“我想单独跟祈老师说几句。”
季言峥微愣,多半已猜到。
她听到了。
书房门关,季言峥待在门外,听不到一丝声响。
书房内的两人默然对视很久。
盛华灼深呼吸,心底那头暴躁的怪兽蓄势待发,难以按捺,她正与之强烈对峙!
即便今天没听到这段对话,她也不一定会继续了。
她累了。
她从前最烦麻烦,最烦累,最不喜欢主动。
现在一再妥协。
早已心乱如麻,却不想在他面前发脾气。
“送你的。”盛华灼一手递上礼物盒,另一只手紧握,掐的一片白一片红,腕部青筋凸显,隐隐发抖。
此时的祈年失了清醒的理智。
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接过礼物盒,打开看了一眼,轻轻说:“谢谢。”
盛华灼定定看着礼貌又生分的男人,好像在看陌生人。
而她,在他面前生怕露拙。
他还是这副对待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清冷模样,对她更是漠不关心。
她问:“开过光的,你不喜欢?”
祈年半晌答不上来,他喜欢,但说不出口。
登时,盛华灼拿回桃木手串,手突然没了力气。
桃木手串砸在瓷白地面,活结红绳断开,十八颗珠子散到各处。
气氛僵持许久。
盛华灼想了想,叹息,坦言道:
“你的世界里只有你的画,从来容不下别人,对吧?”
“你觉得我烦,大可直接告诉我,我会走,我没有那么难缠……还是说,你也觉得我是个怪物,随时会爆发,纠缠你一辈子吗?”
“还有,季言峥根本不是儿科医生,他是精神科医生,是在急于证实什么?还是说,非要证明我有病?然后呢?”
“是,我去看过,确实有病,暴躁,躁郁症!以这个理由逼我跟你分手吗?”
他不说,她只能这么想。
过去,她脾气性格奇怪,所有人都会因此远离她。
他瞒着她找到精神科医生,季言峥又刻意隐瞒真实职业,不停询问一些心理问题,在旁侧观察她。
她早该有所察觉……
情绪拉高,腹间的术后刀口隐隐作痛,她不觉间“嘶”了声。
祈年面对面安抚:“不要过激,我不是要离开你……”
盛华灼抑制心中即将要爆发的火山,怕自己又变成一头恶兽。
一团火哽在喉咙,难以压熄,尽量保持镇静地问:“那是什么?”
说他观察到她的心理情况不对,特意找来精神科的心理医生暗中给她看病吗?那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而且他会关心她的情绪吗?
就近期种种来看,不可能……
她用力抿了抿唇,喉间尝到一丝腥味,嗓子滑动,低眸看看自己这副样子,自嘲一声。
环顾四周。
他那般高高在上,俨然高雅。
满身郁气的她站在这处高雅之堂,果真突兀。
她好像确实挺烦人的。
祈年不说话。
她又道:“对不起,我问题太多,但是……”
有话憋在心底不是她的性格,既如此,便将心之所想全数倒出:
“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觉得都是人,干嘛要纠结什么配不配的。现在懂了,有些事儿,还真强求不来。”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一周年,好像也是我的生日……放心,这是最后一次站在你面前,分手吧。”
祈年心里咯噔一下。
满地的桃木珠没来得及捡,他顾此失彼,素来冷傲的眼仿佛没有焦距,目光深邃,仓皇垂下睫毛,终于开口:“九九……”
“哦对了,你好像还不知道我叫什么,那就不要知道了,反正也没有那么重要。”盛华灼故作云淡风轻地摊摊手。
转身那刻。
逐渐变得昏暗的书房里,她的视线经过一瓶栀子花男香。
正是她一滴一滴做好送给他的男香,他从来没有用过。
她看不穿祈年的大部分情绪,就像从不曾了解过他,他也没给她了解的机会。
盛华灼绕到收纳架,拿走未开封的香水盒,不再听他说什么做什么,一路走出别墅。
目睹这一场景的季言峥抓着祈年问:“解释清楚了吗?”
祈年摇头。
季言峥恨铁不成钢地道:“去追啊。”
祈年又摇头,双手撑在额头,低垂的眸子看不清情绪:“替我去送送她……”
“自己怎么不去?”季言峥一改平时的温润。
转而看祈年这副样子,猜想他可能又犯病了。
“行行行,我去。”季言峥嘴里叨叨不停,脚步向外走。
天在抽泣,下起小雨。
走到别墅外的盛华灼一滴泪未流,可能是幼时,眼泪流干。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哭了。
那是不服输的她第一次服输。
去年生日,她来告白,送他香水。
今年生日,她来分手,送他手串。
她的生日,她送别人礼物,原本觉得新奇,现在看来,她果真有病!
祈年生性淡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喜欢的事情谁也无法强迫,想做的事情也必然会做到。
渐行渐远的原因只能是,他不想联络。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玄妙很奇怪,甚至没有拥抱过。
她很想抱抱他,又觉得没那么亲密,他总是给人一种很难靠近的感觉。
即便外表再怎么冰冷的人,只要活着,心肯定是热的,只是,不对她热。
或许她对他的喜欢是一种感情寄托?
她也不知道,现在很迷茫。
从小到大,没有人对她那么好。
可这些好,却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什么特殊关照,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会一视同仁,他一年资助的贫困高考生数不胜数。
她和他们没差。
因为从未得到过爱,别人的一丁点施舍的恩赐,被她捂在手心里当成宝,从此,全心全意。
可她曾是那么骄傲果敢的一个人啊。
盛华灼心灰意冷。
嘴角没有一丝弧度,眼里是无尽悲哀。
抬手将那瓶从没打开过的栀子花香水砸在地面,瓶身四分五裂,顺着雨水流下山脚。
杨舟正好来祈年家,实在打不到车的盛华灼坐进车后座,麻烦他送自己一程,杨舟自然愿意倾囊相助。
季言峥晚了一步。
杨舟没懂,今天不是来给她过惊喜生日的吗?
看到盛华灼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好多言语,而且他说话,盛华灼好似听不到……
盛华灼闭上了眼。
他把她拉到阳光下,又亲手将她推回深渊。
别人说的又有什么错,她就是怪物。
她想发泄。
可这次另外一种情绪比烦躁感更加强烈,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心绞着痛。
回到月租房。
空荡荡的房子里没几件家具,就不留杨舟了。
压抑的情绪还是没能爆发出来,跳动的心脏里,仿佛有千万根针轮流反复的扎,无缝隙,甚沉重。
几天后,制片人将盛华灼叫来新剧拍摄的现场。
她是电影团队的一员,但这次的项目是她各处奔波筹备,独自谈下来的。
说好让她担任总导演,却在正式开拍前告诉她,她这次又只能当副导演。
制片人说了些所谓的现实因素:“你名气不大,当总导演,谁买单?这是电影,不是电视剧,我们是商人,要以利益为重。”
但凡换一个知名导演,她都信了这话。
可制片人换的总导演,是她这个团队的实习生。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是制片人和这个实习生好上了。
气得当场辞职,摔本子走人!
回月租房时,又遇到盛华俊,盛华俊有意没意的嘲讽点燃她胸中压抑的熊熊怒火。
将人赶走。
她回去抱着一大桶奶茶喝,看搞笑小说,笑出泪花,却没有一点真实的开心情绪。
不知看了多少本小说。
看什么都格外愤怒。
压抑的负面情绪终于层层爆发,史无前例的难忍绝望,持续很久。
她胃里一阵作呕,踉跄起身,未站稳,小腿撞在床沿处。
“好疼……”
更疼的却不是腿……
情绪积压爆发后,她的心脏骤地爆炸,一股脑全部涌上头部,头痛欲裂,似要爆炸。
铺天盖地的眩晕感流经四体百骸,灵魂一片片撕裂,灼火一簇簇攒起,焚烧。
越来越晕。
无力,瘫倒,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