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仙界第一棵桃树

原初仙界。

伴随此方界域诞生的第一只神兽是一只起源星兽。沉睡了不知多久，浑浑噩噩，不生灵智，毫无目的在星海中流浪。朦朦胧胧之间被黑暗中的一缕亮光吸引，澄澈的兽眸之间闪过几分好奇，它煽动翅膀向亮光飞去。

那是一片并不辽阔的土地，在星空中毫不起眼。只有一棵茂盛的桃树，上面稀稀拉拉的几个的桃子，散发着惊人的灵气。

伴随着星兽的到来，桃树轻摇了摇树枝，似乎在回应这位陌生来客，显然桃树有着比它更高的灵智。星兽伏在桃树下，望着无垠的星空，诞生了它的第一缕灵智。一树一兽就在古老的星空中作伴，看着周遭的星空变换，此方的天地也渐渐诞生出了其他的种族，有伴随雷霆而出生咆哮星海的龙族，有于天火中飞翔的凤族，还有自日月中孕育的金乌与月蟾。古老的星空，枯寂单调的宁静不断散去，取之而来的是喧嚣与纷争。

起源星兽的眸子中，迷惘与困惑随着天地的繁华逐渐散去，它的灵智正在一点一点的成长。它抬起头，开始了思考，它的桃树朋友却因为是草木之灵，除了在岁月之中多结了几个果子之外，没有诞生出更多的灵智，只是长得更高大了，令原本巨大的星兽在它的树下也显得很小。

“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距离我灵智的开启不远了，我需要去星海中漂流找寻机缘，不知道何时会回来你照顾好自己。”星兽松开嘴中叼着的树叶，将从星海中带来的灵水撒下后，传音给桃树。

先天生灵寿命悠久得天独厚，更何况它是最尊贵的起源星兽，数千年的变迁虽然没能修炼成神，却让它观摩了星海中无数种族的历史与秘辛，成为了星海的见证者。只是这些历史与它而言是可知却不可言。可知因为它曾见证，不可言，因为它未曾修成灵智，不知语言文字，无法向人描述，只有和桃树那般的先天生灵方可与它互相传讯，使用的却是古老神语。后天生灵无法探知。

后天生灵感悟先天，一窥先天成神之路。而先天生灵却要投身于浊世，历经凡尘方能，参破迷障，得后天生灵之智慧，开启灵智，融入浊世。反之，则像是世俗之中的异乡客，不被尘世所接受。

桃树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它只是晃了晃树枝，截下一截带着桃子的桃枝，推到星兽面前，示意它收下，这是它道果的一部分，也许在未来可以指引它归来，像是一个坐标，让他不至于永远沉沦于浊世。几千年来星兽也曾为它捉过虫，也曾跑到星海给它找到先天灵水浇灌，甚至还修剪过枝叶。只是它灵智积累太慢，至今还做不到像星兽那般用先天神语传音，只能做出一些简单的回应，抖抖树枝罢了。

后天生灵被创造出的那一刻起，天地二分，浊世之地寄托后天众生杂念与凡尘，向下坠去与天相隔，最终脱离于星海化作尘世，后天众生在其中繁衍繁荣。星海则摆脱浊世向上飞去越升越高，化作仙灵界。承载的生灵便愈少，只剩下先天生灵和古老种族，世外桃源便是如此，它不载生灵不坠尘世，却又少了升往仙灵界的灵力，不为世俗所知，不受生灵祭祀。在后世有后天生灵于梦中所见世外之地，方为人所知。

带着对尘世的好奇之心和一身浓郁的星海的孤独气息，星兽撕裂了那一片小空间，再一次开始了在星海中的流浪。

它向龙族行礼，问询如何开启灵智。龙族热烈欢迎这位充满古老气息的来客，却告知它，星海中的龙族同样是先天生灵，他们的智慧来源于后天龙族的祭祀，它可以用先天神语与星兽交流，却无法传授它后天智慧。

它于天火降落的梧桐树下与凤族见面，火光照亮了它的兽眸，它感受到了异于日月的光辉。化为人形的凤族，携着家眷向它行礼，开口的却是后天语言，它一知半解，无法理解。凤族与天火亲近，雷霆撕裂黑暗的时刻击中枯木，人间有了源于天地的火焰，人们祭祀它，收集它，示雷火为神明。凤族便因此掌握了后天智慧。族中智者更是可以化作人形。智者满含歉意的送它离开，眼中闪烁着几分担忧。

它离尘世越近，便离星海越远。身上的星海气息不断消散在它的足迹后，身上沾染了产生了凡尘的杂念。眸中的智慧也开始浑浊。

它看到了与它身形相似的白虎族，受困于战争的杂念，双目变得赤红。这便是后天智慧带来的代价。先天生灵，生于先天，亲近先天，从诞生起便毫无杂念，心思通透空灵，这使他们可以畅游星海，仙灵界，和诸多先天圣地。但彼时的他们，浑浑噩噩，灵智未开，虽有赤子之心却无修行之念。唯有与后天接触才能衍生智慧，红尘之中有七情六欲，它们注定了芸芸众生会为此奔波劳苦，费尽心机。

它告别白虎，心中的杂念愈发繁多。

那一天，它听到了众生皆苦的叹息，有因嫉妒产生的愤恨与杀意，有贪婪所滋生的背叛，有恐惧激起的怯懦与退让。龙族降雷霆击于沃野，烈火降临人间。凤族衔天火点燃枯木，山火驱散黑暗。金乌展翅，大日的光与热，照亮人间。人族执起火把，木棒，碎石，挑起战争，血流成河，雪与枯骨的王朝建起，大兴土木的背后，冥府地狱的鬼差，在一座座城墙高筑的徭役下奔走。野兽狩猎在城墙之外，洪水退去之后的山野，白骨掩埋在黄沙之下。

“先生，这就是众生么？”星兽伏在一截断崖之上望着，断崖之下纷飞的硝烟与战火问到。

“众生皆苦，寿不过几十载，追名逐利，陷入因果轮回，似在意料之外，实则在因果之中。你向后天生灵寻求智慧，众生却是让你失望了。现在的你，还想开启灵智吗？”

说话的的人是它几年前，游历星海时所见，他的眼中有着古老岁月沉淀的痕迹和后天智慧思绪的灵光。一身白衣，在深蓝的星海中却像是一点星辰，他的身上同样有着星海的气息。它感到亲近，低首见礼，询问智慧。他没有拒绝只是邀它同行，游历浊世人间。告知它，修行还未结束，若有一日它能看到了，听到了众生，便是善缘。

他名念尘。

它的眸中倒映出断崖下的世界，罕见的它开始思考，用所见的后天智慧开始思考。一缕缕凡尘的杂念向它涌去，将它包裹，身上的星海气息和先天之灵不断消散。片刻后却是一阵柔和的生命气息散出，在它的体内飞出一截生机勃勃的桃枝，上面还结着一个诱人的桃子。它不再属于先天生灵，凡尘的杂念无法承载，桃树的灵力，不能在存放在它的体内。

念尘摇摇头，伸手接过一截桃枝，后者并未反抗。

“我，回不去了吧。”他身上承载的杂念太多，坠入了红尘，身上虽然还有法力，却再也无法感应到遥远星海中，那一株桃树的召唤与牵绊。那种归去的指引被众生杂念所污染。他如愿开启了灵智。“难怪星海中有那么多空荡荡的圣地，他们的主人，也是沉入浊世吧。”他迷路了。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归去的路了。他的背后因果开始与这篇天地交织直至一道丝线与他面前的人相连，那是他们之间的因果。他还看到了，细若游丝的一条线如蛛丝般纤细，断去了，若隐若现，那是“它”与那株桃树的。与他却是无关了。莫名的他心中涌上一股悲伤的情绪。是了，他开始有了七情。

“名字？我会是什么名字呢？凡尘众生的名字都是由父母所起，我生于古老星海，却是无父无母。也罢，便等我再游历几时再做决定吧”

他的脑中有无数思绪，一个个问题与疑问不断产生，这是所有先天生灵都将经历的过程。

“念尘道友，改日再见。”他郑重的向念尘行礼。下一刻却是身形不断淡去，最终只留下几点星芒。不知了去向。

“你我之间的因果，却不是改日可以了结的。道友。”念尘仙君信手折了一片桃花放入口中，靠在断崖之上的一方青石旁，丝毫不在意宽大的衣袍是否沾染了尘土，仿佛一切都理应如此的自然，原本书生气的黑白二色衣衫在这般做派下反倒像一个潇洒剑客。

“我与他还会再见面，你不必担心他，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至于那小子的样貌，你可还满意？虽是较我相去甚远，但也算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念尘仙君身上有独特的仙家气息，却也不失凡尘的烟火气息。星眉剑目，还带着玩世不恭的轻笑。这番容貌在仙灵界也是上上水平。

望着断崖之下的纷乱，眼中却有几分凝重。轻佛衣袖，却见崖下世界，云雾幻灭，逐渐隐去化作几道剑气，没入他胸前的玉色小剑，了无生息。在下望去，却是一片荒凉的枯寂的死星。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

“我所能做的便也止于此了，他有天赋，有起源星兽的血脉，有古老宇宙的赐福，又有古老种族的赞颂，如今的他更是开启了，后天生灵的智慧，可知所见所闻所听所感。这片星空之下他当畅行无阻。只是他的道心能否接受这混乱浊世的考验。他的因果与天地相连，他要面临的可不仅仅是红尘的侵扰啊。”念尘仙君眉宇间的忧思更甚。

“至于你这小桃子，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少了他的陪伴也无妨，只是可惜他不能陪你回去你的桃源了。我还是有些身家的，培养你的灵智也算绰绰有余。草木之灵倒是不会长歪，尤其是你这根正苗红的。只是花费的时间太多了。”念尘仙君嘟囔着自己的身家有打量着截分量不轻的桃枝，没在计较什么。

伸手招出一柄仙剑，御剑欲离开。回首望了一眼那颗死星，却是一声叹息，屈指一弹，一团灰蒙蒙的气团飘向死星的云层中，下一刻没入其中。但见一股股浓郁的生命气息自气团中散发而出，逐渐扩散包裹住死去的星核，渗入进去。却是正在修复那布满了抓痕的星核。柔和与炽烈交织的光与热，在星核中重新焕发。地表上干枯破碎的大地在雨水滋润下，狰狞的血迹与枯骨化腐朽为新的山川，裂谷，岩层。充满生机的植被破土为这片大地染上绿色，雨露不息汇入低谷，化作汪洋。只是短短几刻钟，这颗死星便焕然一新。

“因果有理，我们走吧。”说完，念尘仙君心意一动，一道璀璨的剑光划破天际逐渐远去。只留下那颗生机勃勃的生命星辰。遥遥望去生命的气息扶摇直上隐隐化作桃树的虚影，还在吸附星空中的尘埃，沉淀到下方的土地中，这意味着它还会不断的扩张下去。或许有一天化作一片小天地也并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