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程家公子

边防城关在落日之后便会紧锁城门，据说是那位新来的城主定下的规矩，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自然不值得守城的兵士关心，虽说有往来的商队或许会在夜里试图进城，但是在城门外驻扎一晚也并非什么不可做的事情。这种公告很快会在沿途的商路上传开，也很快就会被人适应。

“将军大人，属下有事禀报。”青衣文士站在城主府中仍然亮着灯的一间房的门前说道。

青衣文士看着书房之中的人影，放下手中的竹简，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向门外看了一眼。

“进来吧。”听声音是一个年轻人。

推开门青衣文士见到的却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小丫鬟，文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终究什么也没说。

“是有瑛玥的消息了？”年轻人转过身来。

年轻人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双目狭长，却清澈的仿佛边疆之中最诱人的清泉，明明带着笑意，却有着无法隐藏的威严。

文士不敢直视这双慑人的丹凤眼，恭敬的低下的头，只有微微颤动的衣角才能看出他内心的局促与不安。

“那是谁？”小丫鬟第一次听到那个犹如珠玉相击般的名字，年轻人的语气很温柔，印象里上一次这般温柔的样子，还是他攻下一城时，在废墟里抱起一个年幼的孩子，并命令手下将她安顿好。

那时他的铠甲上还有血迹，站在火光之上，犹如书上的天神下凡一般，在夜里只有那一双丹凤眼，双眼微眯，看着孤城最后的防线。没有屠城，没有烧杀抢掠，没有城破的狂欢，就好像只是顺应天意一般便拿下了这一城。很长一段时间里，城中的百姓才意识到，这座城的主人换了。

满脸横肉的原城主被吊上了城前的旗杆上，就如他曾在城中百姓前说的那般。

“你们这群贱民，若是敢反抗，就等着被吊死在城前吧。”城中善于表演的小厮，将他的丑态表演的惟妙惟肖，而我们的城主大人只是淡淡一笑点了一杯酒水，看着这座城。

小丫鬟没敢问，因为文士的姿态很低。

年轻人自然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些文士一直都是这样，他想要劝，但又觉得多此一举。

“今日黄昏时，十三便回来了。”

十三是城中一羽鸽子的名字，至于这十三之名，与它的编号无关，只不过是年轻人随口一说的名字。

军中素来便有养信鸽的习惯，传递军书，下达军令，如今战争结束，这些鸽子便用于了简单的家书传讯，十三也是如此。

“瑛玥决定要动身了？”

年轻人一手拖着下巴，抵在书桌上，整个人就那么慵懒的靠在那里，眯着眼睛听着文士的汇报。

文士想要抬头看一眼年轻人的反应，却正对上了凤眼轻抬的一幕。

“说完了？”

“说，说完了。”文士诚惶诚恐，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身形那细微的颤抖。

“你好像很怕我一样，我又不会吃了你。”年轻人笑了笑，示意文士站起来。

文士双腿发软，险些没能站稳。

小丫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的笑出来声来，这一笑却是将文士吓得不轻，头低的更深了。

“好了，下去吧。”年轻人摆了摆手，文士如释重负，脚步先是缓慢，直到转出了屏风之外，消失在年轻人的视野里，才脚下生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长得很可怕么？”年轻人看着逃也似的文士，问身后的小丫鬟。

小丫鬟看着这个慵懒的新任城主，好像除了喜欢看一些兵书，听听小曲之外也没有什么爱好，在那里像是一柄入鞘的青霜剑，只有在眉眼之间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丝丝锋芒，让人可以想象出利剑出鞘时会是怎样的锋芒毕露。

至于可怕二字完全与他的样貌丝毫不沾边，无论是素净的白衣还是那些错落有致的墨痕样式的花纹，他在那里，只有黑白二色，纯粹而又简单。

“好看。”小丫鬟轻声的说了一句，可紧接着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连连摆手，懊恼的低下了头。

“没有，没有，大人一点也不可怕。”

“好了，好了。”年轻人毫不在意小丫鬟的冒犯之语，哪怕他听到了那句听起来像是无心之举的夸赞。

“大人，‘瑛玥’二字，是哪二字？”

瑛玥，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程瑛玥。

“瑛者，玉光也。玥者，乃是上天赐予有德圣皇的一颗神珠。瑛玥二字都有美玉无瑕的寓意，名字的主人想来是一位温婉如玉的女子吧。”

说话的人却不是那位年轻的城主。

年轻人却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点了点头。

“许久未见，瑛玥那丫头了，不过皇帝估计是等不到我回云州了，兴许下次见面该是在皇城了吧？”

“为什么不将小姐接到这里来？”

小丫鬟有些不理解，依照信中的内容所说，小姐和老爷去往皇城只不过是皇帝想要胁迫城主的手段罢了，既然明知是陷阱，那为什么还要去呢，来这里不是更好么？

“你啊，还是太天真，这其中缘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大人如今在外，若是将小姐接到此处，虽有了大人的保护，但是也让皇帝有了师出有名的机会，毕竟皇城的诏书调令早已下令，无论是京城还是他处都是知晓的。所以无论出于何种缘由，都不能直接违抗皇命。而且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话并非全无道理，皇帝自然不是蠢人，他若不想和大人撕破脸便绝不会伤害到小姐。在京城之中，豪门各族的眼线的数量绝不会少于皇帝。这其中自然也有大人的后手。”

小丫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从云州城到京城的线路，都已经做好了布置，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便要看瑛玥他们的造化了。”

年轻人长叹一声，这是他少有的软肋，说起来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也没必要隐藏，让皇帝知道自己有软肋，他才会放心让自己在外，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坏事，皇帝不是蠢人，为了更好的控制他，自然不会让他的家人受到伤害。

也许吧，他自嘲的一笑，只要有弱点在，自己就不是什么无敌的上将军，而是一件趁手的兵器，一个开疆拓土，镇守一方的很好用的工具。

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自己手中的筹码也只有这一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