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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九十四)虚张声势

他磨磨蹭蹭,直到他觉得所有该看的地方都已经仔细地看过了,这才下了城墙,纵马赶去大帅府。

当他赶到赖齐昌的住所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非常热闹了。院子里到处都是闲散的马匹。这些马的身上都有汗水,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熠熠的光芒,看来都是匆匆赶来的。还有一些等待将官们的亲随们,在院子里四处晃悠。

江小龙径直走进了赖齐昌的卧室,发现原先十分宽大的卧室此时已经是拥挤不堪。全城守军的高级将领已经悉数到场。面色焦急的余桂久一看见他就带着责问的情绪,怒气冲冲地道:“赖大人三番五次召唤,江小将军为何姗姗来迟?”

他问这话的时候,其他的将佐们的脸上也都有些不快和责问的神色。江小龙几乎没看余桂久,而是扫了一圈所有人,声音镇定地回答道:“敌军很快就会攻城。赖大人召唤,必是商议守城御敌之策。在下当时正在城头巡视,如果没有仔细探查过敌军的虚实,来了又有何用?”

余桂久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

床上,赖齐昌已经被人扶着半坐在床头了,身后垫着一大堆被子枕头之类的。他还是很虚弱,脸色苍白,随时要滑下来的样子。

他的嘴角不断有血丝溢出,一旁的侍女就立刻用湿热的毛巾帮他擦拭。

万紫霞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了江小龙的身后,几乎嘴唇不动地用极低的声音低头说道:“情况很不好,腹腔和胸腔都有很多的淤血,手术条件很差,我准备开洞引流……”

江小龙没有回头,而是立即举起了右手,示意万紫霞不必说话,先站到一边去。

几乎没人注意到万紫霞在说话,大家都在看着江小龙。赖齐昌也定定地看着他,用极度疲惫的声音问道:“那么请问江小将军,看了之后的结果是怎样?”

“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大炮。”江小龙镇定地说道:“这是在虚张声势,想引起我们的恐慌和混乱。其目的是企图乱我军心和民心!”

“什么??????”

江小龙这句话一出,本来满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带着的愤怒和敌意的神情在看着他,但是一瞬之间就立刻全部变成了震惊、激动和不敢相信,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圆。

“你、你是怎么知道他……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大炮的?”余桂久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

“仔细看就知道了啊,难道你没有好好看过大炮啊?”

这话说完,江小龙又觉得有些不妥。他们跟联军打了几仗了,当然是远远地见过大炮的。他江小龙也只打过一仗,而且并没有在战场上靠近过敌方的炮兵阵地。

要不是前世见过的各种火炮多了,他可能也会被城外的架势给唬住。

再往前说的话,在大家的认知中,他不过是一个乡村来的小孩子,要说见过大炮那才叫做奇怪。余桂久等人怎么说,也比他有资格说是曾经好好看过大炮的吧?

于是他赶忙又补充说道:“用望远镜可以分辨得很清楚,大炮的模型和真正的大炮是有着明显的区别的。显然是因为时间太过仓促了,他们的做工并不特别的细致。”

众人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至少这是一个好消息,给人们心理上带来了极大的安慰。赖齐昌等人也有望远镜,但是很粗糙,是那种单筒的,看起远方的景象来十分模糊不清——这还是那些在战前来青龙帝国的外国使臣所赠送的礼物。

于是有的人便羡慕起江小龙脖子上挂的那副做工细致的双筒望远镜来,琢磨着是不是什么时候也可以借来看一看。

“但是,他们为什么只围了三座城门,却偏偏放出了东门?”赖齐昌问道:“难道是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现在是没有退路了?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咱们东边后方的不远处,就有朝廷的一万人的督战队?”

“他们知不知道这一点,在下并不清楚。”江小龙回答道:“在下倒是估计,他们的意图跟督战队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接着分析道:“他们的战略目的,是希望尽量以较小的代价来打垮我们。攻城拔寨毕竟是比较困难的事情。如果他们能把我们给吓跑的话,恐怕是最为理想的结果了。即便我们没有逃跑,至少也可以用这个方法来摧毁我们的信心,降低我们的士气。”

对于这个分析,赖齐昌深以为然。他又问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江小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马上发出安民告示,稳定军心和民心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重中之重。必须马上着手去办,最好还能找几个人去演讲,鼓舞起大家的士气来。不要被人家在城外摆了几门假炮,就吓得我们全无斗志了。”

“好!”赖齐昌指着余桂久说道:“你马上找人去落实。要全城进行宣传。”

余桂久走了之后,赖齐昌又盯着江小龙看了半晌儿,终于举起大拇指说道:“你,很不错!够镇定,够细心,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大将之才!”

江小龙行了个礼,神色淡定地回答道:“大帅谬赞!受之有愧!”

赖齐昌低头蹙眉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一样,抬头对屋子里的所有人说道:“众将听着!刚才你们所有的议论全部作废。从今往后,以江小龙副帅的命令为准!”

“什么?大帅……”人群一阵轰动,纷纷准备出言劝阻。

但是赖齐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虚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本帅现下已力不从心,难以视事了。本帅决定:从现在开始,永州县的所有军政一切大小事务,悉听江小龙将军的安排和吩咐,不得有误!有违此令者,杀无赦!”

听到这个命令之后,人群仍然有些骚动。

有些人觉得惊讶,有些人暗自点头,觉得早该如此,还有些人在生气,觉得怎么可能听一个小孩子的吩咐,老子随便就能踩死他——虽然他很厉害,但是这可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打仗!盲目听他的还不如自己做决定。

甚至还有些人在肚子里暗自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琢磨着如何能在今后的战斗中逃得性命。

赖齐昌定定地看着江小龙,艰难地说道:“眼下情势危急,老夫反复思量,也许只有你才能挑得起这副重担了。唉,老夫眼下确实有些力有不逮,拜托了!”

江小龙倒是有些宠辱不惊,既没感激涕零,也没什么虚情假意的客套,更没有发什么毒誓、说什么大话,只是淡淡地回应道:“自当尽力而为!”

赖齐昌见他不计前嫌,愿意接受指挥,感到十分欣慰,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肩上似乎为之一轻。他严肃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又补充道:“此事关乎帝国的生死存亡,也关乎所有永州县城里人的性命,包括我们在座的诸位。因此,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要全力以赴,死战到底!”

城外联军大本营的大帐中,桥本太郎正在对着一幅军事地图发呆。箐口俊秀背着手走了进来,淡淡地说道:“你这种小把戏,根本就骗不了那个小家伙。”

桥本太郎转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回答道:“我没想过要骗那个小孩子。我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城里人心浮动,军无斗志,百姓浮躁,全城都乱起来。”

“我只是担心,此举会让那小家伙看穿我们的虚实来。”

“斯米马赛(樱花帝国语:对不起)!箐口将军阁下,我不同意您的看法。在卑职看来,我们的实力比他们要强大的多。我们的虚只是小小的,我们的实,是占绝大部分的!”

“现在还不好这么武断地说。”箐口俊秀皱着眉头道:“实际上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我始终认为,盲目的乐观情绪总是危险的。任何小看那个小孩子的念头,更是尤其的危险。”

“我总觉得,他会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来抵抗我们。从我们所想不到的地方,抓住我们疏忽的任何可能的机会,出其不意地打出致命的一击——就像他狠揍萨巴耶夫那样——战前你能想到萨巴耶夫的精锐骑兵两万人,会那么快就被击溃吗?”

桥本太郎想了一下,微微鞠躬说道:“将军说的有理,我们将采取不急不燥的原则,稳步推进,争取把他们的空间越压缩越小。这样,他可以利用的机会和条件,自然也就会越来越少。”

“很好!”箐口俊秀满意地说道:“这次我将随你们一同进城,亲自会一会这个小孩子。看看他到底还能有什么手段来翻盘。”

江小龙刚回到自己的住所,葛尔丹大军的总头领乌契达拉扈就跟着来拜访了。一见面,这条大汉就愣头愣脑地,用生涩的青龙帝国语嚷道:“据说下面的战斗,我们都要听你的指挥?”

乌契达拉扈是受到葛尔丹亚格图勒大汗的委派,率军前来青龙帝国支援的。虽然目前理论上说,他受到西南战区总指挥使的节制,要遵从他的命令。但实际上他平时还是比较自由和散漫的,多半的军事会议也没有叫他来参与。

像刚才赖齐昌临时召集的会议,也没有人通知他来,只是在会后派人告知,说今后他要听从江小龙的调遣。

这一方面是对他特殊身份的尊重;另一方面,他本人虽然彪悍勇猛,但是在多数青龙帝国的将领内心的潜意识中,还是觉得他不过是一个草原上的蛮荒勇士,不具备太多的军事指挥智慧,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军事才能。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一点就是:双方眼下的确是结盟的关系,大家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但是一旦这场抵抗九国联军的战争结束,这帮人班师回到了他们的部落,天知道哪一天他们忽然又会突发奇想,挥军南下,劫掠中原的土地呢?

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没有必要什么事情都让他们知道吧?很多重要的战略战术的决策问题,都让他们知道了,那将来跟他们的仗又怎么打?

所以,赖齐昌刚才的会议根本就没有通知他前来参加。而是在事后,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礼貌客气的书信,通知他说赖大帅的身体不大好,现在已经委派江小龙接着指挥接下来的战事,希望大家同仇敌忾,一起为前几天所有那些战死的弟兄们报仇等等等等。

乌契达拉扈的头脑比较简单。他本来正为眼前的战事着急,又担心赖齐昌无法指挥,那么自己的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

眼见自己所带来的部队在上一场的战斗中损失惨重,他也一筹莫展,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所以一看见这封信就没有多想,急匆匆地就跑过来找江小龙。

看见这家伙求战心切,江小龙当然高兴。至少这些人勇敢善战、无所畏惧。不像城里某些官兵那样,成天死气沉沉、唉声叹气的,就好像已经被人判了死刑的囚犯一样的绝望无助。

但是当江小龙告诉他说,准备把他的部队当成战略总预备队,在关键的时候才拉出来,给敌人以沉重一击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很不高兴,说道:“不,我要在第一线。”

“拉倒吧,野战和近战才是你的部队的专长。”江小龙笑道:“你是王牌,懂吗?你打过牌没有?知不知道什么叫王牌?”

“打牌是什么意思?”乌契达拉扈反问道:“牌怎么了?为什么要打它?”

“晕!”江小龙立刻放弃了这个比喻和说明。

“你晕了?”乌契达拉扈生气地说道:“那这仗还怎么打?现在老的内个被人打成残废了,小的这个又说头晕!那还不如马上打开城门,让我踏马的冲出去,杀他个痛快!”

“我没有头晕!”江小龙无比耐心地解释道:“你知道什么是战略预备队吗?那是我们最后的拳头。有你们在,我们的胜利才会有可能取得,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我们草原的雄鹰就是要展翅翱翔,不会畏惧什么风雨——你把我给放到一线去。”

“让你们去攻城和守城简直就是浪费!你自己说是不是?你给我老老实实做预备队去,会有你的恶战打的。到时候可别跟我说你们不行,老子要的是大胜仗!好钢要用到刀刃上,这个道理你懂不懂?等到我让你出场的时候,你他吗要给我一个漂亮的结果。”

乌契达拉扈听了这话,使劲儿抓了抓他脏乱蓬松的一脑袋长发,琢磨了一会儿才说道:“行!到时候我给你一个鸡蛋壳擦屁股,嘁里喀嚓。但是我丑话可要说在前面哈,老子要是仗没打过瘾,仇也没有报到,老子战后第一个就回来找你。”

“会让你过足瘾的。我保证!”江小龙道:“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你一切听我的。我不让你上的时候,你死活都不能动。但是当我让你上场的时候,我需要你和你的勇士们,用最快的速度和最野蛮的方式,砍死你们前进的道路上所遇到的每一个联军官兵。”

“好!就这么说定了!”乌契达拉扈杀气腾腾、凶神恶煞一般地说道:“草踏莱莱的,到时候老子要剥了这帮野狼崽子的皮!”

等乌契达拉扈走后,齐元直就急切地问江小龙道:“我的祖宗,你是不是已经成竹在胸了?”

江小龙翻着眼睛看了他一下,说道:“哪有什么成竹?连片竹叶子都没有好吗?现在外头大兵压境,我们连条退路都没有。除了死打硬拼,你还有什么高招?”

“那……那怎么办?”

“炒个鸡蛋来凉拌!”

外面虽然阳光明媚,但是城里的每一个人却都觉得乌云压顶一般的阴暗。虽然军方做了很多的宣传安抚工作,但是敌军强大的实力摆在那里。就算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炮,可那又怎样?

他们不是还有真炮吗?何况,前几天的那场恶战,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强大的葛尔丹骑兵在最擅长的野战中,依然遭到了连番的迎头痛击,并且纷纷惨败下来。那你还能指望什么?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一些底层的官兵们甚至在私下里悄悄商议着,到时候开仗了如何投降保命。

因为就在几天前,江小龙曾经挽救过这座城市一次,所以很多人——不管是军方的官兵们还是城里的百姓们——都巴望着这个小孩子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出来。所以,他现在日常的一举一动都在人们的密切关注之下。

但是并没有!

人们发现他似乎无所事事。一开始的时候他好像对建筑发生了兴趣,带着张宝庆、魏语新和李云聪等人满大街的闲逛。只要是有楼房的地方,他们就会里里外外地看上半天。

当然,在这种年代,建筑工艺还是相当的落后的。多数楼房不过三、四层高,而且几乎全是木质结构的。

真正砖石结构的建筑物是很少的。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水泥,砖石结构的楼房建造起来,不仅费工费时,难度还相当的大。不是真正有钱的大户人家,是盖不起砖石楼房的。

后来他又对城里的几座小桥发生了兴趣,带着人上上下下的看,还坐了小船到桥底下瞪着眼睛看了半天。但是这种年代久远的破旧小桥,下面到处都是青苔,侧边还长满了杂草,究竟有什么看头呢?他竟然还有兴趣在那里跟人吟诗作对、风花雪夜起来,简直莫名其妙。

看完了桥,他又带着几个人一头扎进了李云聪那简陋的工坊去,开始研究什么炸药的升级改造,结果发生了一场事故,炸塌了半边的木棚,引起一场火灾,并炸伤了两名工人。幸好火灾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只是最后他们还是说,研究的配方很不成功,无法在这短短的两天内,再搞出什么新的配方出来做试验。

枪支的试验因为工艺和材料的问题,也不可能指望在短时间内有任何的突破。

所有的这些消息都没有一个能让人宽心的,让人觉得他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了。

对于江小龙来说更为严重的是,硝的产量一直上不去。这个地方的硝土、硝石非常的难找,而硝又是制作炸药的关键材料。他们企图用其他的方式来生产硝,但是进度也非常的缓慢。

没有炸药靠什么来跟联军作战呢?除了传统野蛮的血拼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而联军不仅炸药充足,而且还有火枪和火炮,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

赵树勇曾找江小龙说,他手头上还从有墨南省带来的毒箭大约三百支,关键时候是否能派上用场。但是江小龙却觉得,这些毒箭实在是太少了,派上大用场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对手不缺乏战术大师,他们跟北洋海盗帝国-军队的一味猛冲的打法并不相同,所以这批见血封喉的毒箭虽然厉害,但并不是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只能一箭一个,所以是很难发挥出扭转战局的作用。

赵树勇听了也很泄气,虽然他在找江小龙之前,心里就已经很明白这个问题。但是既然江小龙这个人善出奇招,说不定也许大概,他就真的能有什么利用这批毒箭的突发奇想呢?

关于这批毒箭的问题,虽然用它来扭转乾坤的希望很渺茫,但总归还是有希望的,总比没有任何希望的要好。可是在赵树勇见了江大帅之后,得到的却也只有这么一个回答,这也不禁令他感到十分的失望。

多伦富德带来的消息更是令人感到绝望。

他说城里库存的酒和油本来就不多,虽然这几天严加管制,禁止任何人饮酒,并且军队平时的伙食中已经几乎见不到什么油水了。他们还紧急从城里的百姓家中到处搜集征用酒和油,但是库存依然十分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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