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情况有变
这下连绿春这般愚钝的人,都听出些不善的意思,噘嘴,“姑娘,他家这嬷嬷不好。”
宋姝笑,“少嚼舌根子。”
绿春不知晓她的心意,仍旧道:“既是邻家往来,当然要以诚待之。昨夜闹得那般动静,陈小郎哪里听不见?怎会安心读书到深夜?可见是扯谎。”
宋姝轻叹,“各家有各家事,许是不便开口直言,何必做个计较之人?”
到了家里,宋姝仍是拿出针线笸箩,在太阳地里坐着,教绿春配色,“这片叶子做个斜纹缎面绣,颜色要有些深浅变化才好看。”
绿春做绣活儿,花必是红的,叶必是绿的,却不知一片叶子的绿色还要配好几种色调出来。
拿着绣线比划半天,方才悟道:“这花叶虽都是一样的绿色,但照在太阳地里,见光的地方颜色浅,背光的地方颜色深,从远处看就变成不一样的深浅。”
“一片叶子能绣出三四种绿色,比单纯一种颜色更为灵动逼真。你先选定一片叶子,假设出阳光照射的方向,便可选定它的主色位置,再把相邻位置的颜色,按照更深或是更浅的颜色排列。浅色是黄绿色,深色则会是灰蓝绿色。”
绿春照她说的摆布一会儿,在鞋面上绣了三片小小的绿叶,咧开嘴笑了,“姑娘,赶明儿我也给您做双鞋。”
日暮西山,宋姝手里的飞燕书袋已做成七八个,宋明川午睡起来看到了,拿着便是一顿夸赞。
他不愿意女儿沿街叫卖,又想出个主意,“既是卖给书生的,不如就放到随缘书局代买,那里每日都有书生学子去逛。”
宋姝也说这个主意好,只不知胡店家要抽多少代买钱。
“若是省了自家功夫,让他抽个五文八文也无妨。”
宋明川捻须,便是少赚些,也不愿意女儿抛头露面做生意。
他心念一转,萌生了拿银子给她开一间小绣坊的主意,到时候雇几个绣娘做活,宋姝在店后指点手艺便是。
秦家这桩婚事闹得姝儿在平山县坏了名声,倒不如在温塘县开店,一来有外甥照拂,宵小之辈不敢扰乱;二来这里人不知晓退亲往事,又比平山富裕,可以托宋大姑给姝儿找个好人家。
主意打定,他更恨不得立刻退了秦家婚事,立时买铺置办起来。
宋姝不知老爹心中波澜,想了想,“二表兄想来与书局店家更相熟,托他去问一问。”
“让他去也好。”
宋明川想到老胡昨日给自己挑的话本子就额头直跳,没脸再去见他。
若是他问自己可看完、看的好不好,要如何作答?
晚饭不过豆腐菜心,炒鸡子,又有一碟蒸肉下饭,虽是简单,父女三人却觉得比以往心情舒畅。
饭后,宋姝倚在门框上看老爹带着宋锦宽绕着巴掌大的小院遛弯消食,又看绿春和清墨合力抬水、给各屋分派热水洗漱,各个都是笑意盈盈。
她抬眼向西墙看了几次,那边静悄悄的不闻人语,也不晓得他在做什么——
蓦然回过神儿来,啐了自己一口:姑娘家猜测一个男人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第二日早饭后,宋明川到青桐书院与郑浤会齐,一起去桃花坡郑家听消息。
郑源委托的几个帮闲果然已经回来,齐聚郑家报信。宋明川他们到的时候,正赶得上他们话毕出门,一个个攥着拳头眉开眼笑,想是得了郑源赏钱。
“大舅快坐,可用了饭?”
郑源今日特意请假,专等着他们同来商议。平山家里情况有变,便是宋明川不来,他也要寻了去的。
“饭吃过了,你快说家里是怎样状况?”
郑源白脸庞上罩着一层怒气,眉心紧蹙,“秦家果然托人搭上了县令陆太爷,大把银子送进去只盼着判定婚约无效——”
郑浤插嘴,“婚书有了,只差亲迎,也不能他说无效便无效吧?”
郑源冷笑一声,“秦家当然是想撇的干净,一文钱都不分与宋家!这也罢了,咱们自家本就是盼着退亲,若是能判定婚书无效岂不是更好?”
“婚书无效,自是比退亲更好些。” 宋明川点点头。
“大舅,您再猜不到外祖父办的这桩糊涂事!他听说秦家找了陆太爷,急赤白脸的拎着礼物也去县衙,巴望着陆太爷能给自家做主。”
“他无钱无权,陆太爷能理他?” 郑浤嗤笑,当县太爷是闲得发慌,谁的事都愿意管?
“官字两个口,他空手去自然没人理他!”
郑源气的头蒙,此番打探回来的消息让他难以启齿,说起来都丢人,“也不知他如何说动二舅,竟然要把二表妹送去与那陆太爷做小!”
郑浤听了跳起来,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摔了,“窝草!做了太爷的岳丈,大家就是一家人!秦家之财若能变成宋家之财,自然也有陆太爷一份,不怕陆太爷不尽心,真是好算盘啊。”
宋明川傻眼,怪不得自己带锦宽跑出来,宋祖父都不再命人来寻,原来是另有打算。他一时间脑袋里乱成一团草,忙追问:“这事儿可成了?”
“不过才两日,他们刚与陆太爷身边人露了口风,还没来得及做成。依我之见未必能成,听说陆太爷的大娘子是个悍妇,便是陆太爷愿意,绕不过她那关是万万不行的。”
郑浤幼时在平山县长大,有三两个自幼交好的哥们儿,其中一个便是县丞的公子,这次打探消息多亏是他。
宋明川心中不是滋味儿,喃喃道:“想不到父亲如此大的决心。”
为了囊中多些黄白之物,牺牲一个孙女还不够,再添一个也不手软。
“大舅莫急,我听说那陆太爷幼时家贫,靠岳丈鲁家支撑读书,对婆娘无有不依的。她已是不惑之年,哪会轻易容忍夫君纳一房年轻貌美的良妾?” 郑源见宋明川发急,安慰道。
还有些玩笑闲话郑源不好意思对他明说:鲁大娘子再厉害,陆太爷身边也有几个身份低贱的妾室通房。
听说有时候她醋劲儿上来了,经常将一应妾室通房全叫了来,摆酒席,取乐器,让她们抚琴拉弦、唱曲跳舞、斟茶斟酒,自家看着取乐。
稍有不如意便非打即骂,一个不顺心就发卖出去。
这帮女子俱是怕了她,虽在陆太爷面前拿乔装样、撒娇撒痴,让他拿蜜语哄自己,哪里敢在大妇面前使出来?
一个个生怕伺候不周到,被她提棍打一顿、再拿了身契发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倒打叠了千般的温柔体贴,使出了万般的解数讨好,连一盏清水都要吹凉了递到唇边,比在陆太爷跟前还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