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徐大捉奸
听他嚎一嗓子,比关帝爷爷头上的血还可怕,徐文睿吓得差点把火把扔了。
十分后悔被陈珺那小子哄着接了这趟差事,不过见点陈年血迹就一惊一乍的。
这还不如大理寺牢房里那些人流的血多呢,也不知黄顺往日是怎么审案断案的。
阿甲阿乙俱被吓了一跳,扔下干草拔了腰刀围过来,四处寻找可疑之处。
徐文睿沉着脸走到塑像跟前,举起火把,仰着头看有血迹的地方,火光不甚明亮,只看得出是模模糊糊一片血痕。
纵使有人被杀,也不容易将血洒到这么高的位置。
这位关帝爷建造得十分富态,身板魁梧,也不知招惹了那个,腹部腿部被砸的破破烂烂;又不知哪个看不过去,将碎土碎石拢做一堆,勉强维持个人身模样。
塑像底座倒是完好无缺,他绕着走一圈,除了面部那块巴掌大的血迹,人身、底座俱无血迹,于是便踩着底座凑近关帝爷的脸细看。
火光昏暗,徐文睿觑着眼,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搂着关帝爷的脖颈,脸对脸挨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
黄顺觉得胸口翻腾直冒冷汗,跺了跺脚,双手捂住了眼睛。
“大大大郎,如如如何?”
阿甲抿了抿嘴,觉得自己眼要瞎了,真想把这位黄娘子叉出去。
徐文睿根本不理会他,继续里里外外照着查看,忽然停下来,“阿甲,取一支细杆毛笔、或者木棍来。”
“是!”阿甲依言行事,几步走到李大勇身边,夺了他正在整理的文具匣子,拿一支细细的毛笔递与徐文睿。
“哎呀啊啊,那是,那是我的湖——”
李大勇刚一开口,就见阿乙虎着脸扶着刀把瞪过来,只好把下半句咽下肚中。
他是凭笔杆子吃饭的,最爱收藏笔具,匣中所藏无一不是精品,现在竟然被他们取了去沾染血渍污痕,心痛的无以言表。
徐文睿把笔筒倒着塞进关帝爷后脑勺的一条缝隙里,来回旋转捅了几下,一点一点的把里面的东西带出来,竟然是一小截黄色的纸。
他跳下来,命阿乙接了火把,把掌心的半截纸展开细看,好半晌才说:“好像是烧毁的书信。”
纸上面有几个残缺的数字,底下写着个“修”,边缘略微染了些红色,看来也像血迹。
黄顺撒开捂着脸的双手,凑过去一起查看,摇摇头:“像账单。”
扫一眼破碎的塑像,又信誓旦旦的补充,“修关帝爷的账单。”
徐文睿勾起嘴角,呵呵笑了起来,心里说:修你娘的关帝爷!
曲指捏了捏纸的硬度,又摩挲几下,触感柔软顺滑,可见质地不错。
他虽是个粗人,不懂读书人用的那些什么澄心堂纸、团花笺、金花笺... ...
但好歹能从手感上摸出来价格贵不贵,这半截纸,绝非普通百姓用的黄麻纸、桑麻纸。
这般僻静的乡村路边,一年吃不上几炷香火的破庙,修它能用几个铜板?
别说不用记账,就算记账寻一片黄麻纸便可,哪个还去挑这么贵的好纸——
打住,退一步来说,即便账单的纸没问题,也没道理把账单塞进关帝爷的脑袋里啊。
这是什么意思?叫他报销?
徐文睿揪了揪下巴的胡子茬,想了想三个奇怪的乞丐,又抬眼看那关帝爷的脑袋,推测道:“是一个受伤的人、或者手上沾满了血迹的人,把藏在头后面的信,账单取走了。纸张薄软,他又心急,想必是慌乱中扯断了留下一截,不过身边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没取出来。”
那片血痕里隐隐有两个指印,估计是取账单的人发现血迹滴落,胡乱拿什么擦了擦掩饰,不料弄巧成拙,反而擦得模糊了一大片。
“是什么要紧物件,竟想出这般刁钻的法子来藏了。”阿乙一脸好奇,这里虽没寻见什么尸首,光这藏匿信纸的手法就透着一股子蹊跷,不由的后背发凉。
黄顺环视四周,他再傻也知道不是账单了,“这里已经是温塘地界,天亮见了明太爷将此事报与他知晓,许是有什么命案也说不得。”
徐文睿将纸丢给他,眼眸里露出几分狡黠,“随你。”
单凭半截纸条、一抹血迹很难判断发生了什么事,叫他说还不如先暗地打探观察一番,看有无人家报案。
明君晓此人本就不甚良善本分,管理县务还不如陆自安有一套呢。
他们狗拿耗子,无凭无据随意嚷嚷开来,万一真有什么恶事,反而打草惊蛇。
不过这次出行,黄顺才是队伍的头头儿,他听着便是了。
徐文睿说完,走到草垫前坐下,靠墙闭目休息,脑子里却反复思量刚才的三个奇怪的乞丐,为什么见了他就怕,还喊“官差抓人”?
黄顺则觉得这里鬼气森森,待在里面怪不舒服的,怪不得乞丐们宁愿在外面烤火,说不定是早就看到了血迹。
他无端的觉得徐文睿生得高大威猛极有阳刚之气,于是蹲在草垫上,屁股蹭着缓缓向徐文睿靠近,最后靠在他肩上睡了。
徐文睿... ...
这一夜春雨绵绵,直到早晨牛毛般的细雨还在飘洒,放眼望去,好似一片烟雾朦朦胧胧。
院中灰瓦白墙,屋檐下躲着几只叽叽喳喳的鸟雀,角落里三两盆小草花一夜绽绿,透着勃勃生机。
宋姝推开窗户,微微皱着小鼻头吸了几下,空气中浮动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清新温润。
宋锦宽起来的早,已经在房里念了两页书,正等着吃了早饭去村塾。
清墨带着他在院中疯跑,两个人追着抢藤球,踩出来一串串泥脚印。清墨先拿到藤球,一抬手扔到宋锦宽怀里,他咯咯笑着接了,又抛到空中一脚踢回去,竟然学得有模有样。
绿春天不亮就起来,蒸了一锅白胖胖的大馒头,高高垒了一盘,又熬了一锅热腾腾的米粥。
最后,将昨日鸡汤里的鸡胸肉捞出来,拆骨撕了细丝,撒上姜丝葱丝,滴上酱油麻油热花椒油,拌了满满一大盘。
众人吃个肚儿溜圆,各自开始一天的忙活。
绿春拿了雨具、蓑衣分与宋秀才、锦宽、清墨,一行人出了门。
宋姝倚门相送,嘴角噙了笑意,直到看不见人影才转头——
目光一闪,又瞥见那阴魂不散的苏觅,乌发玉冠,着一身雪色长衫,腰间挂着一串玉佩荷囊,打扮得齐齐整整,竟又站在街边的小桥上,向这里窥望。
他同宋姝目光交汇,忙离了小桥走上来,慌张张揖礼,“宋娘子,小生有礼。还请进院坐下,有事商量几句。”
眼瞅着宋秀才带着儿子、小厮离开的,他倒是不怕被人打出来。
这厮找死。
宋姝气笑,冷嗤一声刚要开口,绿春冷不丁从院子里走出来,护在她前面,“有个屁理!你要是懂礼,就该先打烂自己的狗嘴!”
说着就要关大门。
苏觅脸色一变,一手抵住门板,一手把腰间挂着的鸭子香囊提起来,对宋姝道:“宋妹妹,这个香囊我很喜欢,我明白你是借物传情——”
话未说完就被宋姝劈手夺过香囊,抬脚踢中腿心,怒骂道:“传你娘的情!哪里来的登徒子,真是气煞老娘!绿春,先打他一顿再叉出去!”
徐文睿提着大包袱,愉快地哼着小曲儿走上七弯巷的斜坡,一眼望见宋家大门口有个书生正与宋姝拉扯说话,手里举着个香囊。
呸,他把嘴里的草棍儿吐出来。
有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