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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护着徐郎

绿春一惯的脸色木然,她幼时从没被精心打扮过,一门心思想填饱肚子,所以很喜欢在厨房里干活,学会一手好厨艺。

但对发髻首饰这类物事,属于不稀罕也不神悟,全然不知该怎么搭配才具有美感。

倒是王娘子看了一会儿,拆了绿春的头发比划几下,竟然有模有样,手指上下绾了几下就成个双螺髻,绿春这般憨厚的面孔都显得俏皮起来。

把宋大姑喜得不行,连声夸她:“王大姐儿闷葫芦般不做声,倒是个手巧的。”

王娘子脸微红,羞涩道:“以前在马家,常常给我生的那个梳头,编了各种花样的小发髻哄她。”

穷人家没甚像样的头饰,小孩子又羡慕别家的红珠子粉绒花的,她只好在发髻上做些功夫,再缠绕几根自家做的红色发带,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宋姝见她眼神里带着些落寞,不禁又想起昨晚宋大姑说的那番话,动了恻隐之心,“马家村离着也不远,等忙过这些日子打发你回家去看一趟女儿。”

王娘子喜出望外,跪下磕个头谢过,欢欢喜喜去厨房备饭。

宋明川站在门口望了半日不见人影,慢悠悠踱着脚步走回来,恰好宋姝立在院里给小丫鬟分分派活计:莲步款款,髻首轻摇,头上一枝赤金累丝镶红宝步摇在发间闪闪发光。

他看着一身紫衣白裙、容色明媚逼人的女儿,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沉着脸训道:“不过叫他来吃顿饭,何至于如此装扮?”

这小子住在隔壁时就安不得好心,一天天贼眉鼠眼爬墙头张望、又借口过来教锦宽蹴鞠、实在没得想了竟然还装可怜过来借粥... ...

当时,他当做正常邻里往来浑不在意,现在才知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全然忘了自己二十年前,是如何挖空心思,只求能见井氏一面的心情。

宋姝冁然而笑,毫不害羞,“爹爹既然要见徐郎君,如不出意外,亲事就有八分准了。我还藏头露尾遮掩什么?倒叫人说没有诚意。”

如此坦荡荡的,倒把宋明川又气笑了,直呼女生外向。

宋大姑隔着窗,笑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做爹爹的又吃干醋是何道理?”

宋明川怏怏,道理是这个道理,不知怎地他仍是有些落寞。

女儿婚事没着落的时候,他忧虑着急,女儿婚事有了眉目,他又觉得心中不舍。想前顾后,真是矛盾得紧。

忽然宋锦宽笑笑嘻嘻地走过来,劝道:“爹爹不必心慌,左右他是个晚辈,只有拿话敬你哄你,岂敢拿话顶你的?您今日就摆个大老爷做派,安心等着他一一汇报便是;若是您一时紧张说不得话,只管拿眼睛瞪他充作威严之态,包管吓得他不敢多问。”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宋姝伸手打他一下,嗔道:“不过几日,哪里学得这些市井腔调?”

“姐姐怎恁地向着徐家大哥?我不过出个主意,爹爹还不曾为难他哩,你便要打我。”

宋锦宽不依,虽爹爹近来总是讲姐姐嫁人的许多好处,他仍是有些舍不得。

果然,姐夫还不曾来家,姐姐就开始护着他了,不好不好。

宋大姑在屋里笑得岔了气,打趣儿道:“油嘴的小子!往后成了婚,你姐姐可不是要护着她的徐郎,还能向着你?”

“谁向着他来?你这小泼皮,瞧我不拧你的嘴,这回定不与你干休!”

宋姝提着裙摆急急追上要打,宋锦宽慌忙讨饶,姐弟俩嬉笑一片。

宋明川跟着他们一起发笑,摇头自嘲一会儿,牵着宋锦宽的手送他上学去了。

里里外外都有宋大姑操持,他也插不上手,出去走走稳一稳心情。顺便清开喉咙,对着田埂骂几句那个睡到日上三竿不见人影的臭小子。

说这宋明川坐立不安只想会一会女婿,其实是他忒心急了些,等人的时候总觉时间过得太慢。

徐文睿既昨日同郑源约好巳时相见,今天自是不会迟约。

天刚微亮,他已悄悄起了身, 先把夏木叫醒,又侧耳听了听,客院里静悄悄的,黄顺、阿甲等人均在呼呼大睡。

二人穿好衣裳,轻手轻脚出了院门,为了不惊动旁人马匹都不曾牵来,步行穿过衙门大街,过了城心河,一路往城南的城隍庙走去。

早春的晨起还略有些寒气,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不过几个早起送菜、卖柴的,挑着担子在寂静的街道里穿行,草鞋磨在地面上发出嚓嚓的响声。

夏木抱着肩膀,打着哈欠叽歪,“哥哥,张溜儿说那些人每日都蹲在城隍庙歇着,你今日有要紧事,何必非要赶急亲自走一遭?明日再去也使得,若不然我自己去也使得。”

“休说闲话,公务要紧,且跟我来。况且咱俩脚程快,耽误不了多少时候。”徐文睿边说边加快了步子,夏木紧紧跟上。

上面对盗采案起了疑心,猜度另有多余的黄金未充公,仍然藏匿在温塘县,大有不追究清楚不罢休的劲头。

虽说这次出门办案以黄顺为主,但这厮向来婆妈拖沓,凭他一人之力查问贼赃,许是半年都回不了京也有可能。

而徐文睿等不及了,待这边宋家婚事说定就得回京备着娶亲,家里要准备的事还很多,不能总是在这里耗着。

所以,他们要尽快找些线索,让黄顺早点儿把此案了结,还得私下里费些功夫。

不过须臾,二人赶到城隍庙。

张溜儿已经等在这里多时,张望到他俩,忙从树影里跑出来,拱手问好,低声讲事情始末。

“徐爷,庙前门是个香火地,后面的破院里常年睡着几个乞儿。昨日晚晌毛哥儿拿了画像来问,领头老乞儿口中含糊,待说不说,后来毛哥儿以利诱之,他反倒变了脸色,又咬死说没见过。”

“毛哥儿心知有异,假意离开后匿藏在墙根偷听,他果真收东西想跑,口中嚷嚷,‘事已败露至此,却怎么了?我不如逃了才休!’”

“却被同伙拦住苦劝,‘今年米贵,讨饭好不烦难。咱们费尽心思把那些人摆弄走,方才占下这块地方,一跑就全弃了。你怎能轻易逃走?”

“江小郎那小子是个靠婆娘吃饭的,本就不同咱们一路,只推不认得罢了!’,这才劝住那老乞儿不走,一伙人仍睡在庙里。”

夏木听了,不觉踊跃,“依你说来,昨日的贼偷极有可能叫江小郎,这老乞儿与他有些瓜葛,咱们此番好事必成。”

张溜儿笑,低声道:“小人也觉得他有些异样,因此连夜与您二人递了消息,亲自蹲守一夜不敢合眼。”

“如此却好,带路。”

徐文睿勾唇,随着他走过了城隍庙门,绕到后院门口一看,陈旧的木门被虫咬得斑斑点点,只用一根小木棍销着。

夏木阴着脸笑道:“这等破门板还用甚么销子,老子一脚踹开进去,一巴掌先打他个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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