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不曾白来
三人站在门口略等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一丝动静,更没一个人牙儿出来,夏木便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小巧的精钢匕首,伸进门缝朝小木棍划了几下。
随着咔嚓一声木棍断裂,木门也应声而开,夏木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徐文睿以眼色命张溜儿守在门口,自己随后进院打量四周,只是个荒凉破败的空院,西北角搭着两间棚屋。
“是哪个不开眼的龟蛋,一大早来扰爷爷清梦?”
角落里棚屋传来一声爆喝,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乞儿窜了出来,待看到黑压压小山一般的夏木,立时哑口。
“贼囚根子!撒呓挣呢?跟谁称爷爷?老子才是你祖爷爷!”夏木恼了,赶上他踢了两脚。
哗啦啦从棚屋里又走出来三个乞儿,俱是蓬头垢面好似几个月不洗不涮,不知他们破门进来是什么缘故,吓得抖哆哆地站在一处。
徐文睿抬眼一寻,果然有个年老的乞儿低着头躲避,看眉眼似是城郊关帝庙里大喊大叫跑了的那个,心里一乐,知道这趟没白跑。
他疑心张溜儿口中的老乞丐同城隍庙中的老乞丐有些瓜葛,所以要亲来一趟验证,果然没有猜错。
那青年乞儿见夏木恼了,便转了话儿来服软,“祖爷爷,不知道您到这里来是因着什么由头儿?便是我在自家院里睡糊涂了撒呓挣,您也不该动手拿我煞气啊。”
“谁叫你骂他来着,他不打你,却打狗不成?”
徐文睿眯眼盯着那个老的,拿下巴冲他点一点,“你那老丈,过来说话。”
虽他俩今日不曾穿官服,老乞儿早认出是他,做贼心虚捏着衣角不敢挪动,嘿嘿一笑,“大人,这一大清早怪冷的,不知您老人家——”
“你认得我就好,不要叫我多费口舌,利索地把江小郎的事说一说吧。”
徐文睿打断他,从院子里拽一条破木凳坐了,夏木便拎了老乞儿的衣领推到他跟前。
那老乞儿还想要赖几句,夏木从怀里扯出贼偷的像塞到他手中,问:“昨晚上你见过这张画像的,这便是江小郎吧?你因何要躲着他?”
老乞儿小心的掐住那一张薄纸,好似掐住了自己细细的脖颈。
知道东窗事发赖不得,他垂头丧气认了,只眼睛咕噜噜不老实,想着如何把自己摘得干净些。
这边徐文睿审问老乞儿,夏木便把其余三个赶到那边庙前,分开两拨问话。初时他们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说不说的。
夏木性子急,下手没个轻重,不多时便听到那三个一阵阵鬼哭狼嚎,争先恐后的举手说自己有话说,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行径。
老乞儿虽看不见他们什么惨样,只听叫声便吓得浑身一阵哆嗦。
唉声叹气地想,一把老骨头了,哪里经得住那些拳脚?倒不如昨夜摸黑走了。
如今面前这个小白脸生的膀阔腰圆,想来身手比那黑脸大汉也不差的,只恨自己打不过人家。
原来这温塘县的乞丐也分着几个帮派,讨饭各有山头,轻易不能跨区越界。
近二年天旱收成不好,米家上浮,散米施粥的富户少了许多,连一般百姓都不怎么余饭舍给乞儿。
他们是城南一拨的,这边本就没几家富户,只这个城隍庙是个有些香火的,时不时可以赖在这里享用些剩余的贡品,因此为着抢这个城隍庙同另一拨乞儿闹得不可开交。
老乞丐年老力薄,却内藏奸诈,争来斗去不落下风。但对方也是个打不死的蟑螂,总是趁他们外出讨饭的时候来抢地盘,十分可气。
直到有一天,来了个落魄的童生江小郎加入,说是家里婆娘卷了钱与情郎走了,甩下他卖了房子还债,只好流落街头。
这人年岁不大心肠却狠辣,得知老乞丐的烦恼,出了几个主意便把那一拨乞儿弄的无影无踪,接着又由他们带着去收拢了另几拨抢地盘的,此后众人皆服他。
再加上他出去讨饭总能带些银钱回来,出手又阔绰,慢慢在温塘县里站住了脚跟,一般乞丐流浪汉们要不同他交好,要不不敢惹他。
最近,不知江小郎谋划着算计谁,已经四五日不回来住了。昨夜毛哥儿来询问时,老乞丐以为是他犯了事,怕牵连到自己没敢承认。
听他说,近来许多乞儿都不见了,徐文睿心里慢慢有了一个猜想。
故意激他,“你是编故事忽悠我吧?我偏不信,他一个文墨人,能干这个营生?”
老乞丐急了,脱口说:“你道那些读书人能有多清明哩?背地里有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便是你们这等官府大老爷,也不见得手里都干净。”
不想夏木又在旁边听见了,几步走过来采着他的毛发,骂骂咧咧要打个臭死,虽被徐文睿拦着到底把衣服扯得稀烂。
徐文睿抬头看天,日头已经微微露出红光,便招手叫张溜儿进来协助夏木,自己先返回县衙。
张溜儿还留了几个闲汉在附近做帮手,对付几个乞儿没问题。
返回路上,徐文睿留心在街前打听,过路人风里言风里语:都说自去年开始,温塘县的流浪汉们少了许多,但并未曾见官府太爷下令驱逐或是安顿,说不定是附近县里有什么富户散米施粥,引得这些癞子乞儿赶热闹。
徐文睿听了富户散米施粥,半信不信,又听得“官府”二字,心里一动。
及至到了县衙附近,他故意来回兜几圈叫些人看见,才溜溜达达进了后巷客院。
且不说徐文睿回了客房,如何洗头换衣准备拜见准岳丈——
待他进门不久,只见一个青衣人慌慌张张打街角出来,往东边县衙内宅去了。
明太爷一宿不曾睡得安稳,早晨派去客院送饭的厨子回禀说不见了徐文睿同夏木,急的他正在院中打转转,见青衣人进来忙叫住,问他一声,“如何?”
青衣人慌忙施礼,哭丧着脸说:“早晨不见他出去,刚才却见他从外面回来,所以小的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话没说完,就被明太爷流着泪一脚踹翻,“废物。”
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熬成个七品县令。
去年在陆太爷这个王八蛋的劝诱下,他大着胆子给那些人开了些路引,放行许多运送货物的车辆人马。
别人刮地三尺都没事,他不过从中赚了一二万两白银,这就要被咔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