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夏木之心
绿春终于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道:“他... ...姑娘,我不想看见他,更不想嫁他。”
这没头没脑的!
宋姝想了一会儿,男女感情之事确实无法讲的清,喜欢一个人可以是没有理由的,那么讨厌一个人也可以是没有理由的。
于是决定不再逼问绿春,拉着她的手承诺道:“你不想嫁他就不嫁,往后我同徐郎再细细与你挑个好的。”
她曾听徐文睿讲,夏木脑子活身手好,对家人尽责,只这视金钱如粪土的毛病不好,更何况他还穷的叮当响。
绿春的好处一箩筐,但不足之处便是奴籍、女工一般、相貌一般。
即便是她放了绿春的身契,说不定也会被刻薄之人拿出来挑剔,须得找个真心实意看重她人品心性的厚道之家才好。
至于对方的家底殷实不殷实,倒是其次,她会给绿春办嫁妆嘛。
绿春听她这么说,就止住了哭声,“婢子容貌粗陋,嫁不到好人家。只要姑娘不嫌弃,婢子一辈子跟着你就知足了。”
“闭嘴!”
宋姝登时沉了脸色,一口怒气梗在喉咙里,“谁跟你说的这些浑话?女子好与不好,岂是光看样貌而论?”
正好这时,外面响起丹秋欢快的声音,“姑娘,徐家的人走啦。大姑太太叫您过去说话。”
宋姝松了绿春的手,立起身理一理裙摆,正色道:“我的绿春好的很,单纯善良,贤惠能干,另给我一百个丫头都不换... ...别哭了。”
绿春连忙摇摇头,又点点头,一不留神喷着鼻涕泡笑了。
宋姝... ...
丹秋等在门口,等宋姝走了,好奇的瞧了瞧绿春红肿的眼皮,问:“绿春姐姐,你为什么哭哩?”
绿春神情有些不自在,说:“小孩子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快出来,帮我拣些干柴出来劈开。”
丹秋笑嘻嘻应了,跟在她身后走到柴房,拣了大块干柴出来扔到地上。
绿春卷起袖子,抡着斧头挨个劈开,丹秋再拣到小藤筐里搬运到厨房,王娘子已经着手准备午饭。
不多时,绿春劈完两筐碎柴,累的一身汗,坐在柴堆上休息。
姑娘答应她绝不会同意夏木的提亲,她心里一轻松,便开始高兴地哼唱小曲儿。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来我思,雨雪霏霏... ...”
丹秋有眼色,一顿拍手叫好,又颠颠儿跑回房里,要倒凉水与她喝。
终于听到绿春的声音,躲在后门墙边偷看的夏木激动的一个趔趄,差点滑落墙头。
他的春儿实在是才华横溢,不光功夫俊、做饭好,竟然还会唱一些虽然他听不懂但是听起来就是很有文采的小曲儿。
夏木努力把头探到墙里,小声叫:“春儿,你真有本事。”
歌声突然停止。
绿春扭头看向墙头挂着的簪花汉子,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冷笑道:“你什么意思?”
不叫你进门就爬墙,老娘还躲不开了是吧?
“夸你呢!这许多日子不见你,还怪想的,快开门叫我进去吧。”
绿春握紧了斧头,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当着我的面调戏我。”
夏木... ...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不当着你的面调戏你。不过,这算调戏吗?你若是不服气,也可以调戏我的,我绝对不反抗。”
“当真?”绿春问。
夏木目光深切,直勾勾地盯着她,抬起一只手抚了抚鬓边的红山茶,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当真。”
他自认生得极为好看,唇红赛海棠,肤白欺霜雪,一双招子更是亮如繁星。
爱色之心人皆有之,好生打扮起来,何愁绿春不动心?
“嗷——”
一柄明晃晃的斧头带着杀气扑面而来。
夏木吓得两腿打结,噗通一声跌入后巷避开,赶紧摩挲着脖颈确定它还在,额头已满是冷汗。
被心爱的姑娘这般调戏,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这时,只听墙里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道:“这次老娘是故意打偏的,再有下次当心你的狗头!”
夏木摸着那柄斧头心里一阵乱颤,这么彪,怎么办,更喜欢了。
后日纳吉、纳征、请期,他还要来,不是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墙里,绿春恨恨拎着柴筐往厨房走,失手,失手,怎么打歪了?
后日纳吉、纳征、请期,决不能叫这狗东西进门。
却说徐家众人返回客栈,将宋姝的名帖交于夏婆子、徐文睿,劈头盖脸地把宋家人夸了一通。
宅院又新又大,摆设干净整齐,宋秀才和气大方十分照顾大家的文化水平,没有一高兴就掉书袋念酸诗,还备了好茶细果招待。
至于宋姝更不用提,果真是美貌聪慧,大方得体的佳妇。
夏婆子高兴的合不拢嘴,恨不能立刻去宋家见一见长孙媳妇,猛拍大腿叹道:“唉,读书人家偏生这许多讲究,过礼时只能媒人、全福人跟着去,我这老婆子想偷偷瞧她一眼都不行。”
徐文睿何尝不是心痒难耐?
他前次同宋姝分开时,正是两人心意相通情意绵绵之际,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不为过。
但这话万万不可表露于人前,他故作沉稳道:“祖母且忍耐两日,待后日事毕便可相见。”
夏婆子笑,“也只好如此,总不能叫亲家公笑话,说老婆子粗鄙不知礼!”
“若因您心急坏事,叫亲家公嗔怪下来,硬生生把婚期往后推上一推,大郎可不要急的跳脚?”
万姑母此时已魂魄归体,说话言语自如,斜睇着徐文睿打趣他。
“啧,这还用说?大郎又不是庙里的秃和尚,怕是早就想着娶妻生子。”庞氏跟着插嘴取笑。
徐二叔搂了小郎在腿上坐,笑道:“新嫂嫂进门,你要乖巧听话,往后她才肯与你做饭做鞋。”
“那还用说,我早就操心着大哥的亲事哩。”小郎捏着宋家回礼的麻糖,咧开嘴嚼了一块,真是从舌尖甜到了心尖。
小儿说大话,逗的众人哄笑起来。
徐文睿跟着他们笑,手握着宋姝的八字红贴百般摩挲,一颗飘飘荡荡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他原本最烦这样叽叽歪歪讲家长里短的人,如今听着却觉得有趣,只盼她们再多讲些宋家之事。
一席闲话讲到饭时才歇,徐文睿吩咐店家备两桌好菜送到房里,男女分坐热热闹闹喝几杯。
众人皆在,唯独不见夏木,问高鉴书又支支吾吾讲不清楚。
徐文睿心里起疑,遂起身亲去夏木房间唤他。
敲门不应,推门进去一看——
夏木那厮竟搂着柄斧头躺在床上装死,听他叫兄弟也不答,还嘀嘀咕咕乱骂:这辈子娶不到你,我便是你孙子。
徐文睿的目光落在他怀里那柄崭新的斧头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