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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分家而居

宋秀才听得锁了眉头,心里颇不是滋味,想着到底是亲兄弟, 不好扔下就走。

于是跟着父亲去二房屋里看了看宋振川的伤势,问道:“二弟伤的怎么样,不如我再请个郎中来?”

宋振川虽是衙门里当差,身板子却生得不算强壮,此次被人狠揍一顿躺在炕上几天没下来,合着眼哼哼唧唧说不出话,越发显得胡子拉碴,脸色青白。

宋大通替他答:“都是皮外伤,郎中瞧了说不妨事,煎药吃着呢。”

数月前,因着长房父女俩不听摆布,宋大通恨得咬碎了牙,如今却得指望着他们养老,软和了口气说话。

“我儿如今在哪里当差?辛苦不辛苦?两个孩子可好?”

宋秀才躬身答了,扶着老爹出门歇息。

父慈子孝,一时倒好似都忘了过去那些龃龉。

宋振川睡着不知道眼前一幕,倒是丁氏心里暗叫不平,待公爹大伯走了,冲着背影喃喃暗骂几句。

一转头看到宋婧扶着门框站了出神,由着她爹歪着哼哼哼,热茶都不给递过来一盏,啐道:“家里倒了门柱,说不定明日锅都揭不开了,你还装什么大家闺秀?”

宋婧先时担心爹死需守孝三年,白白耽误青春,又怕被万姨娘和弟弟们拿捏了家产,她们母女三人受苦,如今见她爹是皮外伤将养几日即可,就不太放在心上了。

她自以为笼住了夏婆子,往后要去上京城做大户人家的姨娘,心里不知如何得意,哪里会把丁氏的话放在心上?

更懒怠听丁氏碎嘴叨叨,借口去佛堂给她爹拜佛许愿祈祷,躲个清静。

她备了清香鲜果,纤手拈了细香,先以钱家姨娘自居,祈愿钱家相公早日纳自己入门,共享富贵荣华。

想了想这还不够,又拈一炷香,十二分诚心地盼着钱家夫妻俩早些离散,好给自己腾挪地方。

家宅不宁生事端,更不论宋家上下竟没一个安生本分的,各人心里的算盘子打的叭叭响。

只有宋秀才万万没想到,此番回家竟与昔日大大不同:父母双亲知他领了差事、女儿聘了新婿、儿子读书勤奋,日子越过越好,竟破天荒对他温和关怀起来。

二房的丁氏、宋婧因着夏婆子说媒的缘故,待他也比往日客气,就连宋振川都难得一见的对他多了几分谦恭礼让。

宋秀才笑叹,嘲自己虚过四十多年岁月,也只现在才有了人样,可被父母亲人高看一眼。

以往父母偏向能说会道的二弟,对沉默寡言的他关注并不多。兄弟间但凡有点不对,他解释几句就是顶嘴不孝,不解释就是默认错误。

谁能想到,还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

宋振川身体并无大恙,宋秀才不打算多逗留,寻个机会同老爹讲明,要继续留在温塘的青桐书院任职。

“儿子不常在家里居住,侍奉不了二老,心里深觉不安。但以后必会每月回家探望,另拿出二两银子与您花用。”

宋秀才说着,从袖里掏出一个银袋放到桌上,推到宋大通跟前。

“这里面二十四两纹银,是今年的孝顺银子。我还带了一担烟丝、糕饼、卤肉、鲜果,请您同母亲享用。”

宋大通两只手藏在宽袖里数了数,心算了一笔账:老大一辈子懦弱,往年不曾赚得一个铜板回来。留在家里白吃闲饭不说,每月还得拿出二两银子给他零花。

再加上姝儿、宽儿两个小拖油瓶,吃饭穿衣买零嘴儿,杂七杂八加起来花销实在不少... ...

况且,宽儿到了读书年纪,月月交束修买笔墨,接下来姝儿出阁,说不得还要问他这个做祖父的要一笔嫁妆银... ...啧,不如一并推出去的好。

何况观如今形势,老大有了京中女婿撑腰,自己说不同意也不行。倒不如成全了他们心愿,落个面子情,往后还能沾些大孙女婿的光。

好在老大只说分开过日子,并不曾要求分割家产,家里大权仍攥在自己手里,有了事照样叫老大回来分担。

嗯,划算。

于是,宋大通假作体恤道:“你是长子,本该顶梁立柱,日日守在我跟前才是。奈何你苦读多年,满腹经纶怀才不遇,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展抱负,报效朝廷,做爹娘的如何能给你拖后腿?”

“你且放心,我身子骨尚且还硬朗,家里小事还撑得住,不劳你操心,尽管放开心怀去吧。只需——”

胡氏坐在旁边,看着他的眼色,忖度着补充道:“只需每月回来看看我们两个老的就行。”

顺便带回来孝顺银子。

宋秀才笑起来,想起这半年父子俩之间种种拉扯进让,许多言语在喉间舌尖翻滚,却不知如何说起,终道:“都听父亲的。”

分家而居比他预想的顺当,父亲几乎没有反对就同意了,不得不说这碎银几两法力甚大,可解世间万般忧愁。

他松了一口气,宋振川就不干了,明知兄长手里有钱,不抠些出来哪会甘心?

连忙抱着伤腿一瘸一拐挪出来,哽咽道:“父亲身体不好,早晚吃着滋补的汤药,少不了人在跟前陪护。况且,眼瞅着家里两个小娘子都到了出嫁的年岁,说媒下聘,置办嫁妆哪里不需要人手?如此乱成一团,大哥倒要撇下我们,独个儿享清闲。”

这次,不等宋秀才开口,宋大通便扔下手里盘着的核桃珠子骂起来。

“哪个天天吃药了?老子身子骨硬朗着呢,你这么说是盼着我死?你望四的人了,还等着哥哥与你喂饭不成?”

连胡氏都转了口风,道:“你有闺女,他也有闺女,各顾各的吧!你既帮不了姝儿置办婚事,他也不必帮婧儿置办。”

见父母维护兄长,宋振川心中叫苦:二老日渐衰迈糊涂,老大却拍拍屁股走了,留我日夜侍奉,一个铜板不曾得他。也不知他同老爹递交了什么阴私诡计,竟这般护他。

然而,无论他如何愤而不平,想想宋婧的婚事又硬生生忍住了。

不得不说,夏婆子人老成精,在宋婧身上下了一招好棋,暂时把二房牵制住,不敢同大房为难。

宋秀才不去管他,只在离别时嘱咐道:“我不在家,你诸事多费些心思,别叫爹爹阿娘操劳。”

宋振川心念难转,赌气不回话,更不送他出门,躺在房里不肯出来,摔碗扔箸怒道:“不就是仗着寻了个好女婿?待我家大女嫁到钱家,生几个儿子继承家业,谁比谁又差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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