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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知会孙母

心中百般滋味俱全的不只是宋秀才,还有远在上京城的徐文睿。

只不过,宋秀才嫁女的百般滋味是酸中带甜,而徐文睿盼娶的百般滋味是甜中更甜。

七月二十九,日渐西沉,晚霞满天,他哼着小曲踏进乌衣巷的小院,看见祖母夏婆子正坐在大槐树下拣豆子。

她搬来已有月余,每日照看新置办的家具器皿,打扫院落、洗衣做饭... ...给徐家兄弟帮了不少忙。

恰徐文智今日休假在家,看到徐文睿回来先倒了一盏凉茶递过去,让他略解几分暑气。

祖孙二人拣出来一大盆干净豆子,准备初一拿去磨些豆腐,初二摆席的时候吃。

“豆腐容易发酸,得现做了才好吃。”

夏婆子一边把有虫咬的豆子拣出去,一边说道:“三伏天刚过,早晚已有些凉风,你别用井水冲身子,当心冷水激着了生病!井边大木桶里的水,是小郎帮你晒的,温乎水洗洗才舒服。”

徐文睿笑着应了,将一只风鸭用绳子拎了,递与徐文智拿到厨房挂起来。

“这是阿甲家中自做的,送来与咱们尝尝。你放进篮子挂高些,防着老鼠偷吃。稍后我将鸭子从胸脯处劈开切块,晚上蒸了加菜。”

徐文智有些担心,道:“子神很会爬高,说不定会顺着墙壁吊绳爬进篮子里。”

“既如此,那便把子神一起蒸了加菜,每人还能多吃几口肉。”

徐文睿故意逗弄,眼看着小弟惊得脸色大变,忍不住哈哈大笑。

“子神是什么神?厨下只供着灶神,哪里来的子神?”夏婆子疑惑发问。

这俩孩子过得什么日子哟,神仙老爷也是胡乱供的?

徐文智连忙解释说:“祖母,子神是老鼠的别称。”

夏婆子笑得拿手指点头他,道:“啧,胡闹!一个大耗子还封了神?既是怕它们偷嘴吃,倒不如聘一只好猫镇宅。”

“隔壁青娘家的母猫刚生了一窝橘纹狸奴,等嫂嫂娶来了,叫她烘些小鱼干,亲去聘一只。”

夏婆子迟疑着,假做不经意道:“说起娶亲,还有件事聒噪。你成亲是大事,少不得知会西边那个没脸没皮的。”

徐文睿站在院中脱掉上衫,露出结实的臂膀,先舀水冲凉,又拿巾帕擦拭着身上的水渍,仰面看着满天浮云,好半晌才出声。

“我阿娘那边,随便知会一声算了。宴礼操持、诸事筹划都按祖母的意思来办吧。”

夏婆子叹气,把笸箩放在双膝上,粗壮有力的双手把豆子搓得哗哗响。

“依我原先的性子,管他娘的什么礼不礼节的,定不许她再踏进徐家门一步。但如今你是官差在身,为以后名声着想,总不能落下不孝的把柄。”

话虽这样说,她到底生气,一翻白眼骂街:“粪桶也有两个耳朵!孙氏又不是聋子,难道不知亲儿要娶亲?”

“两家不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一句话不曾问、一趟脚不愿意动,莫非还要老婆子抬着轿子去请,才肯坐主位高堂?”

徐文智虽对孙氏没有记忆,但没娘的苦这些年却吃得够了,他不敢插嘴,只低着头含着一包泪。

徐文睿看了他一眼,一扫刚才的满面寒霜,笑道:“这家里属您最操劳辛苦,主位高堂自然是您来坐,凭她是谁,也不能抢了去。”

“家里好不容易有件大喜事,祖母再不需为这等小事烦恼。饭后我便叫人去石家送消息,来也好,不来也好,都随她。”

几句说得夏婆子转怒为喜,揉了揉酸痛的腰背,把笸箩丢下,走去柴房拽几根柴火煮晚饭,口中还要低声啰嗦。

“那位到底是你的亲娘,我这做祖母的怎好夺了功劳?只盼别生是非就好。”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堂指的是爹娘。

孙氏活的好好的,不许她来有点说不过去;许她来,夏婆子心里又过不去。

徐文睿冷嗤:石宝山软脚虾一只,敢生是非老子两个指头就能把他捏断气。

他将手中巾帕丢到水盆里,取件麻衫披在肩膀,转去厨房剁风鸭。

饭后,徐文睿走到街口寻人送信,石家住在西桥头,一来一回费不了多少功夫,歇觉前就能有回信。

夏婆子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街口,这才回转身关了院门。

徐文智正在院内忙前忙后的收拾碗筷,端着木盆到井边清洗。

“天色尚且清明,小郎快去念几页书,这些事有我做就行。”

“祖母,您忙了一天,坐下歇歇吧。我在学堂里整日闷坐,正好松散一番筋骨。而且,我可以边洗碗边背书,您听着——”

十多年了,当年抱在手里啼哭的婴儿已长成剑眉星目的少年郎。

夏婆子心中不知怎么,只觉难受,强笑着说:“莫背莫背,祖母哪里听得懂这个?大郎砸锅卖铁供你读书不容易... ...你自己知上进就好。”

说罢,蹒跚走进厨房收拾灶台。

徐文智低头打量着手中的小锅,心想:好好的锅直接卖掉不是更好,何苦砸破了再卖?

价钱也要跌几分。

且兄长好阔的手头,并不曾卖过一口锅。

正洗着,夏木提了一筐青菜来,推门看见徐文智洗锅碗,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小郎今日倒勤快,执笔拿书的细手有几两力气?仔细跌破了碗挨骂。”

说着从菜筐里拣一根菜叶丢到他头上,又伸手揪他鼻头。

徐文智气得丢下碗,立起身去揪他的鼻子,夏木哪会让他得手?

将菜筐一扔,攀着墙边的木梯就往上爬,几步翻到墙头站定,居高临下望着地面。

待徐文智追过来扶住木梯,刚抬脚蹬上去,他便捉住木梯顶端的扶手抖啊抖。

吓得徐文智缩脚跳下去,大骂竖子奸诈,有样学样抓起木梯底部的扶手抖动,不许他下来。

徐文睿一进家门就见这两个冤家,一个上一个下扯住木梯两头开战,怒斥道:“滚下来,老子刚粉的墙壁,又要让你们蹭上黑脚印。”

徐文智噘着嘴松开木梯,夏木一笑,三两步跳下来。

“哥哥去哪里了?祖母叫我送些菜蔬与你们吃,顺便问问家里还有甚可做的活计。”

不等徐文睿说话,他兴奋地搓搓手,道:“我是从来没去迎过亲的,很是新鲜。不知那天需着什么衣裳?要簪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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