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祖母暖心
绿春甩掉他的手,肃着脸说道:“吃饭穿衣就罢了,你不该拿钱去赌,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件事不可轻轻饶你。我也不打你,你只把俸银尽数取了来,放在我这里存着,明年修新房用。”
夏木一听如遭雷击,急道:“春儿,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你怎忍心尽数拿去?留个几文,让我年节间打两壶酒解馋。”
绿春气得眼角一跳,道:“休要啰嗦,我自会拿酒与你喝,想来徐郎君念在兄弟情分上,不会小气。”
夏木扯着她的手摇晃,眨着眼笑道:“好人,何苦抠唆哥哥嫂嫂的财物?你放心,我既在他们面前许诺,明年起新房娶你,若是做不到,我自家面上也过意不去。”
绿春一眼扫见丹秋在转角处使眼色,便知有事,哪有空听他算糊涂账?
她心里一急,劈手推开夏木,一直搡到门外去,怒道:“今天打酒,明日听戏,后日又该去赌场看热闹了。你一月才得几贯俸银,何时凑足银子修房?便是你想做一辈子光杆,也要为老祖母攒下量米吃药的钱。”
吧嗒。
大门在面前牢牢关上。
夏木直着双眼,无言可答,只得怏怏去了。
他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刚被绿春推出门时还有几分丧气,走在路上又想:我原是个散漫性子,活了十九年一事无成,若不是徐家哥哥拉拔几分,哪有固定进项?
偏偏又好兄弟义气,又好红粉尘中厮混,东边花费几两,西边抛洒几文,再加上吃喝拉撒,到了年底盘账不欠债就是好的。
若没绿春管束,继续这样下去,恐这辈子都修不起三间瓦房,更别提讨婆娘生儿子。
如此一总,顿时觉得绿春管的对、管得好,高高兴兴折返家里取银子。
徐文睿骑马归家时,正看到他跑的一道烟似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这世间一物降一物,烈女固然怕缠郎,泼皮又如何不怕会耍棍的婆娘?
他翻身下马,再往巷内走几步,又同祖母夏婆子撞个正着。
她臂膀上挽了个大包袱,一手挎了个大竹篮,见孙儿牵着马走来,笑道:“昨晚上灯花爆了又爆,我便知是有喜事。徐家门庭冷清,现在可算是添丁增人了。”
夏婆子方才赶集买菜,遇到给宋姝把脉的周郎中,摇头晃脑恭喜她快要抱曾孙。
喜得她慌忙买下一篮鸡子,回家收了衣裳包袱便往乌衣巷赶过来。
她脸上笑容不止,边走边骂:姝儿年轻害羞也罢了,大郎这混小子也不知怎么想的,有孕这般大事竟还藏着掖着,连老祖母都不告知一声。
他成日不在家,宋姝身旁都是些黄毛小娘子,人虽勤快,大都不太晓事,哪里伺候得妥当?
徐文睿将马栓在门口的棚子里,携了她的手一同往家走。
“我上次回家时,姝儿便有些胃口不对,请了周郎中来瞧,却又说日子还短看不出什么。”
“胃口不对就是了!过些日子还会觉得腰肢日重、裙带渐短,肚子慢慢大起来,十个月后瓜熟蒂落。”
夏婆子边说边瞪圆了眼,气道:“姝儿有孕在家,万一有什么差池不是耍的,你怎就不知给我透个消息?”
徐文睿老脸一红,羞惭道:“嗨,我哪,哪想到孩子来的这样快?”
成婚四月,腹中骨肉已有两月大,啧。
“休说这话,仔细孩儿小气!”
夏婆子唇角微笑,把衣包和篮子甩给徐文睿,自己倒抢先一脚踏进门去。
那衣包又大又沉,她出手又重,差点甩徐文睿个趔趄,气沉丹田站稳脚跟,摸摸脸,将扬起的嘴角往下一抹,尽力保持住一家之主的尊严。
牛牛想笑不敢笑,学着主子的模样拼命把嘴角往下压,接过装鸡子的篮子往厨房去了。
徐文睿走几步进得堂屋门,屋内炭火炙热,仿佛春日般舒适。
夏婆子已经坐着吃茶,宋姝一只手扶在腰间,也是眼里漾着满满的笑意,只是脸色不似往日那般红润。
“娘子,这几日可又请了郎中诊脉?”
徐文睿惴惴,只疑心周郎中那厮年轻经验不足,断脉不准。
那日姝儿胃酸呕吐,他心急火燎般把周郎中横在马背上,裹携了来家,这厮抖着两只爪子摸半天,连个喜脉都说的不肯定。
害得他这半月在营中操练都有些分神,想要与人炫耀又不敢:万一喜脉摸得不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无需再请郎君诊脉... ...前些日子我口苦胃酸,呕的厉害,这事没有十成十,也有个九成九,想来就是有孕。”
宋姝起身,伸手接过他的外裳挂在衣架上。
自从知晓做了母亲后,她整个人平和不少,就好似一湾泉水,柔顺温润。
“我自己来,你坐着歇歇。”
徐文睿不依,推着她坐下端详半日,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人瘦了。
呆头呆脑将手放在她平坦的腹部摸了摸:这顽皮孩儿只有果子大小,竟把做娘的折腾得面黄肌瘦。
宋姝心头一时悸动,道:“夫君安心,我这两日吐得轻些,睡也睡得安稳。又不是个纸糊的灯笼,风吹吹就坏了?”
夏婆子笑眯眯吃茶,看他夫妻亲和,插嘴道:“小心又没过错,双身子的人自然不能比以前。你只管坐着养胎,年节间家里还有什么需要做的活计,老祖母还做的动。”
宋姝忙道:“我心里也是这么说,不如请祖母在家住下?先又怕大年节间,二婶那边也有事离不得您,不敢开口相求。”
夏婆子一拍大腿,道:“这不想到一处了?我早就想来,只怕你们新婚夫妻嫌我碍眼。女子有孕后,吃的用的避忌的一大堆,包管你听得耳朵起老茧。”
宋姝一本正经道:“祖母哪里话,我年轻有孕,在这上头半点不通,正要请您教我呢。”
夏婆子一闻喜讯就赶过来照应,宋姝心里对她实是感恩念佛,想自己年少失了母亲,婆母又是个靠不住的,诸事无人帮着打点。
初知怀了身孕,心中又惊又喜,更担忧不知如何保养身体、生他养他又需有什么诀窍,将来做百日宴客又有何种礼节等等。
如今夏婆子将众事揽去,实是暖人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