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年节将至
“我手指头缝子宽,拢不住家财,这等细琐事还是交给娘子做吧。”
昔日,他败家卖光了近郊的祖田,待手头宽裕后,却再也赎不回来了,至今愧疚不已。
只好粗粗在远处置办了三十几亩薄田,又买了一片荒坡,打算雇人种些果木,只是没空暇去做,如今尽可交与宋姝。
房契只有乌衣巷这一处,入股锦缎铺子的本金倒有一千多两,每年得七八十两利金,足够支应一年的日常花销。
宋姝轻横他一眼,笑将契书收入匣中。
二人万事商议得妥当,将婚宴银钱、贺礼一一收拾齐整,分门别类装进柜子锁好。
宋姝又清点了些肉脯、果干、糕点等可口之物装了两篮,提上两坛好酒,让徐文睿当值的时候带去与同僚们分食。
少时,绿春来报说小郎君放学归家,请他们一同用晚饭。
宋姝点头应了,心道送药不过半里路,这丫头却半日不见人影,回来后两个脸蛋黑红,似是高兴地很,莫不是夏木的事有了转机?
等无人时定要问她一问。
她料想的不错,绿春性子耿直,先前烦夏木三天两头言语相撩,厌他如泥猪癞狗一般。
自今日对夏木转了看法,倒像黑夜里得了一颗明珠,往后两个人便越来越撕扯不开。
徐文智已在饭桌前等候,一见他们出来, 忙离了座, 慌张张揖礼问好,道:“哥哥嫂嫂,我回来了——”
待要再说两句什么,抬头看见大哥冲自己呲牙咧嘴地笑,便知又要嘲他不把嫂嫂当自家人,悻悻住了嘴,红着脸落了座。
岂不知宋姝见他体贴知礼,心中极为熨烫,眼里嘴角都是浅浅的笑意,轻声唤了婢女为他们兄弟二人布菜端饭,一时全家其乐融融。
晚间,徐文睿放下碗筷就嚷着困倦,匆匆拽上了门,打灭了灯,将宋姝困在帐里。
他少年人心性,少不得又要拉着她胡闹。反正明日又不用三朝回门,又不用给长辈请安,睡到日上三竿无妨。
徐文睿虽是个拳脚场上的好手,却不是风月场中的英雄,糙汉哪里懂如何讨好美人?
昏烛罗帐里,见怀里的小娘子两脸红的可爱,如一朵醉海棠般标致,只急吼吼一手扯去衫裙,凭着一股蛮力行事。
宋姝自己也有几分意动,又有几分恼他粗鲁,先还忍着,然这夯货一而再,还要再而三,百般缠磨推搡不开。
——终是忍不住一脚踢开,探手取出床头枕下的图册甩过去,夫妻二人掌灯秘读,细细研究了诀窍,方如鱼得水。
徐文睿将书一丢,叹:“老子平生最怕捉笔念书,如今却落得书房里看书,卧房里还要看书。”
宋姝吃吃而笑,伸出玉臂搂着睡下,又哼哼嘤嘤任他轻薄癫狂一番。
且不说这边夫妻恩爱,那边隔墙的卢寡妇又陷入了烦恼。
徐文睿成婚,乌衣巷里人挤人的热闹,驼九二十几年的驼背挤了一趟徐家,出来背都直了。
她趁乱送去厚礼,既希望徐文睿瞧得见,饶过她往日一场算计;又怕万一惹了他家娘子打翻醋缸,更要找上门来算账。
抬头叹息,低头又叹息,叹来叹去叹进了腊月里。
一晃数月过去,宋姝同徐文睿成亲后的第一年新年要来了。
徐文睿早早买好半边肥猪、又趁闲暇同夏木去郊外野山猎了几只野兔,一并收拾好皮毛、切割成条。
家里只他一个男壮丁,这类动刀动斧的粗重活计只好等着他来做。
其实,绿春力大手巧,倒也不是不能做。
但架不住夏木那厮百般耍赖卖惨,说什么自家只有个老祖母张罗过年,米缸搬不动、骨肉切不得,连过年的饺子都没人包。
老和尚念经一般,活活儿把绿春念得眼泪汪汪,走过来求宋姝放她两日假,要去帮夏木家准备过年的吃食。
宋姝... ...
烈女怕缠郎,这话真不假。
帮了两日又两日,两日两日无穷尽,只差搬着行李卷住在夏家。
恰这日天晴,宋姝便带了小婢们在院中做熏鱼、熏肉,将腌制了几日的猪肉、草鱼、野兔洗净,悬挂晾干,拿草绳拴了挂起来,再用松枝、橘枝等慢火熏烤。
最后,仍旧派牛牛持棍守着,赶走想偷偷吃新年饭的野猫。
宋姝手艺好,这些熏腊别说野猫们纷纷闻腥而来,便是她闻着都觉得喷香,忍不住咽了口水,问道:“娘子,咱们家人口不多,这许多腊鱼腊肉哪里吃的完?”
“哪里都留给自家吃?祖母那边人多,须得多送些,再给婆母送两挂、万姑母也爱吃、夏木、鉴书也少不了讨要几块——”
宋姝掰着指头数一数,笑道:“咱家郎君和小郎都爱吃,蒸煮了带去大营、学堂当个零嘴儿,最后不见得能剩多少。”
“这许多人分,怕是咱家留不下几挂。我也爱吃呢,娘子定要留两条熏鱼与我。”
丹秋咋舌,又用帕子包了头,把一条干净的小扫把绑在长竹竿上,仰着头清扫屋顶墙角的灰尘蛛网。
宋姝应了她,进屋就着炭炉烤了烤手,待手指不僵硬了,提笔记录年节间往来账目。
算一算时间,又到了给夏婆子送木炭的时候,自他们成婚以后便把长房支撑起来,替父母给祖母尽一份孝心。
每月送十五斤米粮,时不时提一刀鲜肉,入冬后又送了一车木炭。
冬日天寒地冻, 岁老之人愈加难捱,希望老祖母岁岁康健。
自打上月徐文睿进了西郊大营,新兵起初操练辛苦,十日才可归家一日,俸银还缩减了不少。
每年只得四十余贯,只有大理寺的三分之二,且没有了活钱。
好在有绸缎庄的利金贴补,宋姝过日子又不是个铺张的,这个年节倒也过的富足。
除去徐文睿那些人情往来花销,理出给夏婆子、二房叔婶、孙氏的节礼,备出小郎下一年的束修,细细一盘竟然还略有盈余。
算了半天的账,还不过晌午。
想想那人不在身边,她不由搁笔做了个闺中怨妇模样,摸着尚未隆起的肚皮有些惆怅。
丹秋是个机灵人,自打绿春同夏木的事过了明路,变得格外操心起家事。
此时她恰扫到书房外面的廊顶,隔窗看见宋姝坐在案前托腮想得出神,便悄悄弃了扫把,到门口去喊绿春归家同娘子说说话。
这日家里做熏腊,绿春不曾去得夏家,夏木这厮便又狗撵似的跟过来,两人正扯着手在门厅里说话。
“我是个手缝漏银的,以往的俸银不是买了新衣,便是吃了酒肉,去赌场玩几把只是偶尔的事。好人,你饶了我这遭吧,要不,我再给你打几下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