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怒气横生
徐文智闻言先是一惊,眼睛转了几转后,大松一口气。
自打哥哥嫂嫂婚后,阿娘再没来过徐家,却在路上拦过他几次,邀他去家中玩耍,不用说都被他严词拒绝了。
阿娘穿的又红又绿,说话娇声嗲气,一言不合便要落泪,他实是不知如何与她打交道。
送年礼好歹是兄弟两个一起去,彼此壮胆也好。
徐文睿斜睨他一眼,又觉好笑。
“你嫂嫂说,素日不往来就就罢了,大面上总不好闹太僵。尤其你将来要科考做官,被人拿捏住一个孝字说嘴,不是玩的。”
“我知道了。”
徐文智心里漾着一股暖流,低头看脚上的新鞋,正是嫂嫂的针线:底子又软又厚,走路轻松不板脚。
慢吞吞行到西桥头,远远望得见石家汤饼铺子前人来人往,想是生意不错。
兄弟二人走到墙角无人处,理理衣摆,拎了篮子去送礼。
此时临近午饭时刻,石宝山、石婆子俱在前头铺子帮手,院里只有小妾在浆洗被褥,囡囡坐一旁监工。
小妾没见过徐家兄弟,只认作是石宝山哪一路的狐朋狗友,当下接了篮子拎出腊鱼腊肉,摆出掌家娘子的派头道:“虽是贱物,却也是心意。”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门送年礼,倒叫个不知来历的小妾言语刺刮。
这两句话简直把他弟兄俩臊得浑身冒烟,恨不得一脚踹翻这妇人夺门而走。
徐文睿暗暗捏紧了拳头,心道你瞎了心眼,莫非以为老子是个好性儿的?
徐文智立那跟截木头似的,只恨亲娘让自己受这份羞辱。
还是囡囡机灵,想起数日前跟着母亲去学堂截徐文智,先指着他叫起来,“二哥!”
一转头又对着徐文睿,坑坑巴巴道:“大哥,你也来了。”
大哥总是凶巴巴的,她到底是有些怕他。
小妾听了,顿时手一哆嗦,差点把腊肉腊鱼扔在地上。
她枕边听了石宝山许多闲话,知道徐家兄弟是个粗鲁杀胚,几下拳脚便能要人命的莽汉货色。
根据石宝山的讲述,她心里对徐家兄弟有了一副黑胖匪类的容貌描画。
天爷,谁知竟是这般仪表堂堂的郎君?
大的那个虽是蹙眉细眼,但身披一件石青色鹤氅,衬的脸庞白净,气场不凡。
小的那个,细看竟与孙氏有七八分相似,小小年岁便可看出眉目如画,俊美的如同女子一般。
她生怕徐文睿替孙氏出头,心里直打鼓,抖着手拎着篮子往厨房走,口中讷讷道:“大娘子好福气,托你的福,郎君们送来这样的厚礼... ...你为着这个家,自己熬油似的操碎了心,这可如何是好?”
徐文睿本想甩手就走的,听了这话不得不问一句,“你那厮站住,我阿娘怎么了?”
小妾定了定心神,不敢不答:“大娘子着了些风寒,躺着呢。”
孙氏同石婆子撕破了脸,时不时受些挫磨,每日晚饭后便叫她端茶倒水伺候,不叫夫妻俩睡一处。
石宝山先时还帮着孙氏辩解几句,后来婆媳俩吵闹的多了,他嫌麻烦干脆躲到小妾房里,只得让她受些委屈。
如此数月,孙氏便脸色焦黄、精神不振起来。
入冬后天寒地冻,接连几次得了风寒症,体力一日不似一日。
石婆子厌烦孙氏,倒是心疼唯一的独苗孙女,借口怕她将风寒传给囡囡,硬把母女俩隔开了。
这下便是要了孙氏的命,囡囡窗外哭,她窗里哭,拍着炕沿乱骂。
“不过是风寒症,你们就当我半只脚进了棺材?当年靠着我的嫁妆吃得一顿饱饭,现在发达了便多嫌着我?先把我女夺走,接下来就要翻我的箱笼了罢?”
石婆子站在院里,同她对骂:“哪个翻你箱笼来?哎呦,好一个毒妇!你汉子勤快能做,才挣得如今一分家业,白养着你这小寡妇多年,不知感恩罢了,还扣一顶软饭帽子与他?”
孙氏啐了一口,扒着窗户又怼:“我是寡妇,你儿子是什么?他好歹是你的亲子,你又何苦咒他?”
石婆子骂不过她,气得跳脚,最后被小妾拉走了,炖汤与她顺气。
大年节下,别家都喜气洋洋,偏自家闹许多笑话。
石宝山唉声叹气,干脆住在前面铺子里,宁可与伙计挤着睡也不肯回家。
这一闹,连药也没人给孙氏熬了,由着她胡乱睡过去。
徐文睿来了半日,不见她出来,情知不妙,虎着脸追问:“可有请过郎中?”
“风寒小事,去药铺抓两剂驱寒散热的药... ...”
小妾眼睛不敢看他,悄悄向着院门挪动,心里还暗骂:年节下活多,大家每日累得臭死。贱妇装样子,故意在床上躺着躲懒罢了。
囡囡识破她要走,一展双臂拦住,呲牙道:“你休想对爹爹告状。”
徐文睿怒极而笑,孙氏纵有千万个错,也是错在抛弃亲儿,却并不曾亏待过石家。
自己纵有千万个不想理会她,却不能任由她这般死在石家,这是抬不起头的羞辱。
他扭头,对同样怒气冲红了眼的徐文智,“你去请个郎中来。”
又示意囡囡,“你去屋里守着阿娘。”
最后对着小妾,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就跪在这浆洗,若敢踏出院门一步,老子砍你一只脚,若是踏出两步,老子砍你一双!”
说罢,怒气冲冲到汤饼店找石家母子。
小妾颤巍巍在木盆边跪下,心里菩萨真人乱念一气,只求郎君别被这黑心肝的打坏了。
徐文睿又不是个傻的,怎会当着人面下毒手?
他咬紧了后槽牙,憋出一脸和气的笑,提着一尾腊鱼进了汤饼店。
此时用饭的人正多,石家母子雇了一个伙计,三个人忙的很,大冷天都热得脸上汗津津的。
徐文睿在门口一张桌坐了,抬起一脚踏在长凳上,呯的一声把腊鱼砸在桌子上,震得碗筷都跟着跳了几跳。
客人们听见动静,纷纷往这边看,一时摸不清头脑。
“哪里来的——”
石婆子刚扯开嗓子要骂,看清是谁后立刻哑了,迈着小碎步往儿子身后躲。
石宝山挨不过,只好陪着笑走过来,和声细气问:“大郎,怎今日有空?”
徐文睿指了指桌上的腊鱼。
他忙说:“原来是送年礼来了,有劳大郎费心——”
徐文睿扯了扯嘴角,打断他,粗声道:“原是送年礼的,来了才知道家里躺着个病人,也只比死人多一口气,想是该送丧礼才对。”
说罢,扯条凳子坐在门口,狞笑道:“你们只管忙,忙完了咱们商量下如何发丧。”
他只是许久不犯浑,不是不会犯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