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燕颔儒生
此时,他才遗憾地想到,如果有点咸盐,那就是太美味了。
他在山里终于吃到了这顿最美味的大餐。
他想继续走,可几天的奔波,让他的身体实在是挺不住了,他必须要寻找一处安身之地。
他顺着山脉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最后目光落在了一座断崖的峭壁上,那里有一处岩壁形成的能容纳几个人的空间,但距离地面要有几丈之高,不过岩壁犬牙交错,给攀登带来便利。
刘三九觉得这是一处绝好的栖身之地。
在这豺狼虎豹出没无常的深山老林子里,不选择一处野兽难于袭扰的地方,早晚会葬身野兽之腹。
看着高高的岩壁,刘三九决心冒险一试。
他身体贴紧绝壁,两手死死地扣住石缝或抓住凸起的段壁,脚下发力,慢慢地向上攀爬。
可爬到了一半,却再没有了可探进手指的石缝和抓手,他想放弃,可已经来不及了。
望着脚下十几米的地面,刘三九再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继续向上攀爬。
只要向上再爬出几米高,突破了这段平滑的壁面,上面的石壁又是凹凸不平了,就又有了抓手。
刘三九的手指狠狠地扣在了石头的蜂窝孔里,靠手指和两臂的力量吊起自己几十斤的身体,最后终于一把抓住了一块延伸出来的岩壁。
突破了这一危险之处,再继续攀爬,最后终于达到了岩洞。
岩洞里已经铺满了许多毛茸茸的细草,不过四处散落着许多鸟粪。
这里是一处候鸟的巢穴,只是候鸟南迁,现在是一处空穴。
站到高出,这里的风光让刘三九一览无余。
看着这处绝佳的岩洞,他十分高兴,有了这个安身之处,躲避野兽的袭击是不成问题。
虽然十几米高的绝壁爬上爬下十分的艰难和危险,但要想长居于此,目前他别无选择。
从此,他便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并用匕首在岩壁的光滑处又凿出几个可以攀爬的抓手。
猎野味摘野果,开始了他人生崭新的生活。
衣服穿破了便用兽皮裹体御寒,时间一久,大山里的生活倒让他觉着更踏实了。
没有父母兄弟,没有本家亲戚,他的朋友就是这连绵的大山、大河和无际的森林。
在这里他不用低头乞讨,不用看人眼色,他可以自由自在的疯跑,可以仰天大喊大叫。
但危险也时时的伴随着他,他所面对最凶险的敌人就是狼群。
一两只狼,他并不畏惧,并多次将狼猎杀。
但狼这种生灵,往往是成群结队的出没,他只能躲避和快速逃离。如果遭到狼群的攻击,他便躲到岩壁之上。
由于他多次猎杀落单的野狼,因此也与狼群结下了梁子。
狼群几次对他采取报复性行动,可都未能得逞,此时,他才知道,狼的攀爬能力并不比自己差,凶猛的野狼几次试图蹬上岩壁都被刘三九一次次击退。
因为即使狼能攀上岩壁,但华山一条路,岩壁只能容一条狼攻击。所以,狼群发起的几次攻击都被刘三九击败,愤怒的狼群也只能鸣锣收兵。
可有一次,刘三九可就惨了,他远离坚守的岩壁去寻找猎物,被狼群的哨兵发现,狼群立即对刘三九采取的秘密的包围。
刘三九有了几次与狼群拼杀的经历,胆子也壮了起来,他知道跑是跑不掉了,只有拼死一搏。
他以一敌十,与狼群展开了白刃战,五条凶猛残暴狼却没能战胜他。最后,以刘三九杀伤大半,逼退狼群而突出重围。
虽然自己几处受伤,但还是保住了性命。
可一次大雪封山,他下山去讨盐。
回来时,山洞里存储过冬的食物被狼群给洗劫一空。
连续几天的大雪,把他困在山洞里几天几夜没有吃食,直到饿得他两眼晕眩,他似乎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当大雪一停,求生的欲望让他拼力站起,拖着虚弱的身体终于发现了救命的生灵,他一鼓作气地擒住那只也是在饥饿中觅食的野鹿。
扒皮、割肉、火烤,再用刀子一块一块地将烤焦的肉添进自己的肚子里。
他觉着人生又变的美好了起来,死神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他回到山洞里便昏昏进入梦乡。
两条饥饿的狼光临了他的属地,还未来得及储存起的鹿肉被狼拖着就走。
刘三九听到动静,一骨碌爬起来,这可是他活命的宝贝,他拼命的追,狼拼命的跑,直到狼跑不动了,他也跑不动了。
人与狼对持了许久,狼终于放弃了食物仓皇逃走。
大山几乎把他变成了一个半人半兽的食肉动物,他的脚在山沟里练就了一双奔跑如飞的铁脚板,几十米高的大树转眼就窜到了树端,如铁钳般的手脚可在绝壁上攀爬,原本就不爱说话的他,此时只有仰天嗥叫。
当然,大山里也没有人与他对话,只有兽嗥、鸟鸣和林海的呼啸。
有人唤他野孩子,有人说他像一匹山里的野马驹子。
后来有人叫他“野驹子!”
这个名字在方圆百里的乡村很快就流传开来。
直到有一天,大青山匪首詹洪奎得到了这个消息,听说这个野孩子独有一身本领,便亲自带着几十个土匪前往双峰山。
一直寻到他居住的山洞,被土匪强拉硬拽地带到了大青山。
不是土匪心生善念欲济世救人,而是欣赏他穿山越岭的本事,还有对这个识文断字的野人产生的一种好奇感。
也或许,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缘。
看到刘三九不仅人长的周正,竟然还识文断字,头脑聪慧,在那个年代里,识文断字的人可是个宝。
让大青山匪首詹洪奎十分的喜欢,无儿无女的詹洪奎便将他收为义子,又送去县城读书。
几年的校园生活,他早已从那个半人半兽的野孩子中脱胎换骨,长成了一个十七岁的韶华小伙。
身高也一下子窜到一米七十几公分的个头,在那个年代里,这个个头可不算矮了,特别是他那浑身结实的肌肉仿佛要从衣服里暴涨开来,十分的显眼。
这应该就是他在大山里顽强的生存中,上天赐给他最好的奖赏。
虽然还年少,但从他的眼神中流露的是一种常人没有的那种难测和沉稳,面庞虽然显得清瘦却带着常人难有的冷峻,剑眉下那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闪烁着灼灼的锋芒,如是燕颔儒生,更如是精壮硬汉。
夜晚终于降临,刘三九推醒还在酣睡着的牤子。
“牤子,我进城给你整肉吃,你要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着,你要敢离开半步,就没肉吃,听着没有!”
“呃,我听话,就在这儿不动!”
安排好牤子,刘三九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吉林省国立第四中学,就坐落在塔城。
这里虽说是一座县城,但他的辉煌程度却令人叹为观止,城市建筑全部都是按照北京城的风格规建而成,鲜有京城一角之称。
塔城,原名叫宁古塔,他始建于1666年。
这里原为清政府设在盛京以北统治东北黑龙江、吉林等广大边疆地区的军事、政治和经济中心城市,是宁古塔将军衙门驻地。
康熙朝那会儿,此地乃是流放官徒之所,许多朝廷大员获罪都被流放到这里。
1644年,满人自此入主中原,建立了大清,中国东北这块满族人的生息之地从此被封禁,而随着大批流人麇至,经济和文化呈现出一片生机,相极大盛。
同治年开始,闯关东一时成了时髦,闯进来的人绝非全部都是因逃荒而至,还多有为淘金而来。
操着不同地方口音的中国人,翘着大鼻子黄头发的俄国佬,还有迈着罗圈腿的小个子日本人都相继涌入到这里。
到了民国,宁古塔这座一统黑龙江和吉林广大疆域的军事、政治、经济中心城市却改沦落为县域,人们都称其为塔城。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座城市犹如一位被贬谪的朝中大员,仍风骨依旧。
刘三九在这里学习生活了四年,自然对这座古城也产生了感情。
穿行于黑夜笼罩的街道上,刘三九心情十分的沉重,他避过路灯,避过路人,很快便来到了学校。
校园里漆黑一片,只有耳房里闪着一点昏暗的灯光,那是守门人的房间。
刘三九只能绕过前门,从旁边翻墙而过,快速来到校长办公室的平房前。
门锁着,窗户也落着锁,已经破旧的窗户根本不堪他一击,但刘三九不能这么做。
他绕过前门来到房子的山墙处,他知道,山墙上是有个开口,从开口处进入天棚,可直通走廊棚顶上的一个天窗。
刘三九找来了一个梯子,从山墙进入,这里黑洞洞的漆黑一片,刘三九只能从方位上去判断走廊天窗的位置,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天棚口,从天棚开口处跳入走廊。
接下来就十分顺利了。
进入校长办公室里,那张渴望却难及的毕业证就躺在校长的抽屉里。
刘三九一把拿起毕业证,他心里一阵激动,他想仔细看看,可月光昏暗很难看不清。
他兴奋地将毕业证揣进自己的怀里又原路返回,并没忘了把自己留下的痕迹清除的一干二净。
离开学校又来到一家熏酱馆,买了些肉食和一些干粮这才离开县城,奔观音阁而去。
牤子很听话,一直守在原地没动。
见刘三九拎着包裹回来,也不吭声,一把就夺了过去,拿出吃食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刘三九也觉着自己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他也一天没没吃东西了,两个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填饱了肚子,这才连夜离开观音阁赶到鸡鸣山下,取了牤子藏在吊水楼下的马匹,快马加鞭向大青山奔去。
赶到大青山天已经大亮。
两人在路上整整的走了一夜,两匹马也已经累得身体突突乱晃。
虽然路上没有耽搁,但刘三九还是回来晚了,义父詹洪奎已经驾鹤西去。
可要命的是,见了二当家孟昭洪才得知,詹洪奎在弥留之际确实交代给二当家孟昭洪,要他捧自己接替他大当家的位子。
刘三九亲耳听了孟昭洪说出义父临终前的嘱托,他只感觉着有如五雷轰顶。
义父这哪儿是对自己好哇,这分明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自从一年前,詹洪奎卧床不起,大青山的三当家、凶神恶煞的索鹏飞便憋不住了,早就盯上了大当家的位子。
如若自己真的继承了义父的位子,头一个就过不了这个凶神恶煞,索鹏飞岂能容下自己。
昏头涨脑地总算料理完义父的丧事,他感到身心疲惫,精神都有些恍惚。
可接下来的事儿该咋办呢,他不得不去思考和运筹,刘三九心里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