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洞底旧事

蓝清漪身份绝高，遁速快极，在山海巨岛内左穿右拐，如入无人之境，被她“斜插”腰间的范哲却有些苦不堪言。

先前他炼化星浆，不知不觉间再度踏入天人交感，当时只觉四顾茫然。

究其缘由，识海天地看着天高地阔，哪里都可去得，但实际上无论哪条路都无法走到尽头，因为他尚未悟出任何一条属于自己的“道”。如果勉力而为，恐怕会彻底迷失方向，直至化为枯骨。

幸亏许多年前范哲在山海图里种下一星神识，以此为牵引找到了方向，也令他暂时与山海图结为一体，如今被蓝清漪斜插腰间，范哲便感同身受，其中的滋味一言难尽。

就在他觉得飘飘然之际，那遁光“刷”地一落，蓝清漪已经站在了地上，直直向前行去。

范哲匆匆扫过一眼，见此地杂草丛生，略显荒芜，正前方立着一栋不起眼的木屋，顿时认出这里是门中禁地，位于山海岛西北角，当年自己曾在岛中闲逛路过这里，但不敢乱闯。

这处禁地只有十数丈方圆，却有一套强悍的守护阵法，入门手册上面有明确记载。那阵法与雷相关，霸道异常，若没有特制腰牌，就算掌门郭淞阳亲临也束手无策。

此时眼见蓝清漪闯入禁地就和家常便饭一样简单，范哲忍不住撇嘴，心下终究好奇，少了许多荒唐心思。

蓝清漪很快来到木屋之前，推门而入。还没等范哲看清里面的情形，四周的元气忽然一阵扭曲，紧接着就化成了一个山洞入口，里面漆黑一片，丝丝缕缕的寒气从其内扑出，吹得蓝清漪裙衫乱飞，飘舞的衣带顿时打得腰间的山海图刷刷作响。

范哲被衣带搞得浑身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便听蓝清漪“咦”了一声，她边走入山洞，边自言自语：“你果真生出灵智了，我便和你聊聊天。”

说话间身上挂着的各种佩饰发出淡淡的光辉，把四处映得清蒙一片。

范哲刚才打完喷嚏就后悔了，此时见她不像发现自己的样子，顿感放心，一边胡乱打量洞内情形，一边竖起耳朵听她说话。

山洞里是石阶铺就的通道，蜿蜒向下，寒意森森，结成大团的冰雾悬空飘浮。越往下那寒意越重，蓝清漪只行了不到百丈，两旁的洞壁上就已经结出厚厚的冰晶。

范哲因为贴着温热，完全感受不到寒冷，心下只觉得好奇，此时听蓝清漪的声音在头上响起，缥缈若梦。

“我爹当年被郭淞阳等人架空，不得不从掌门的位子上退下来，他那时曾和我说过，自己无愧于宗门......临去前他只有两个遗憾，一是没能看到我得遇良人，二是没能把你炼化成功。我娘虽就我嫁人一事极力帮我说话，但我知道她和我爹都希望我能找个好依靠。”

她的声音听上去忽高忽低，但似乎也被寒气所冻结，异常清晰冷冽，与从前的刻薄毫不相干。

范哲初次听闻这等秘事，心下惊讶不已。

又听蓝清漪说：“我知道爹娘的意思，他们害怕将来只剩下我一个人时会受到欺负......”说到这里声音略显哽咽，很快回复正常，“但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依靠他人。世间男子多是自私自利生性凉薄之辈，与其把希望放到别人身上，不如努力提升自己。”

范哲闻言只认同“提升自己”，不认同“生性凉薄”，但随即想到自己前不久的荒唐心思，顿感羞愧难当。

面红耳赤间听蓝清漪轻轻叹气，“昆吾界风雨欲来，就算元婴之辈也不敢确保安然渡劫。门里现在除了李师叔不问外事，另外两位都在打你的主意。我断然不会把你交于他人，将来山海宗能不能顺利脱劫，一者看李师叔那边推衍如何，二者就要仰仗于你了......”

范哲缓了缓心神，意识到她说的“你”就是山海图。自己虽然不知道元婴之辈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能猜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心下顿时一嗤，同时觉得这事说不定掌门那边也有暗中插手。

不过他从来不愿意胡乱掺和这种争斗，所以听过就算。

两人现在已经向下走了两三刻，四周的寒气竟化做尺寸长短的幼细冰龙，盘旋舞动，咝咝有声。范哲正感心惊，忽然察觉从蓝清漪身上传出一股澎湃的法力，将体外三尺的寒意尽皆驱散。

有法力护体，范哲顿觉日暖风恬，慵慵懒懒，不知不觉困意来袭，昏昏欲睡。等他回过神来，感觉最多不过一个瞌睡的功夫，两人已经下到了洞底。

这里四处都结有厚厚的冰晶，冰笋冰柱沿洞壁胡乱穿插林立，正中位置放着一张冰床，散发着凛冽的冻气，浓如实质。

就在范哲心下纳闷为什么蓝清漪要来这里的时候，只见她腰肢轻摇，离地而起，再看时整个人已经盘膝坐在冰床中央，手掐法诀，闭目调息。

范哲仍“贴”在她的腰间，感受到从她体内传出的汩汩热力，以及澎湃不止的心跳声音，忍不住暗想：她不是要神念交汇吧......呃......

心下才做此想，一道温柔的法力将山海图从腰间摄出，立于蓝清漪眼前三尺，从左至右缓缓拉开，舒展至一副数尺长短的画卷，紧接着蓝清漪睁开双眼，目光清亮，里面汪着一泓秋水，再无一丝涟漪。

范哲被她看得心下一紧，又闻到她身上香气淡淡，顿时有些心猿意马，但他的动作比想法更快，竟挣脱了蓝清漪的束缚法力，躲到了一丛冰笋后面。

究其缘由，范哲的潜意识里不愿意被蓝清漪彻底炼化，虽然山海图里他的神识只有“一星”，就算舍弃也无伤大雅，远远比不上那两位属下，问题是即便不谈辈分之别，两人之间并无交情，纵然听了她的故事心生怜悯，却也达不到心甘情愿奉献的程度。

此时范哲躲在冰笋后面，半晌没听到动静，便从冰笋后面偷偷探出头来，正看到蓝清漪向这边张望，她的脸色苍白，眼神有些黯淡。

不过她很快就正了脸色，眉头锁起，接着伸手一招，山海图再次化作金光落入她的掌心。听她一声叹息，自言自语：“唉，我知你不愿意真正认主，但是你可知道，门里其他人未必肯像我这般待你。”

范哲听得糊里糊涂，又听她说：“当年我几乎走遍了半个昆吾界，数次死里逃生，才终于将你所缺的材料补全......”轻咬朱唇，下定决心似地再度开口，“我便与你合为一体，此生不嫁他人，这样你就无需担心我三心二意，待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