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未婚妻

队部离长山村不远，就夹在长山村和朱家村中间，大队干部们在农闲的时候，还得在队部里坐班。

当三人进屋时，大队书记徐向前正在看上头下达的红头文件，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百川大队今年的秋收任务依旧没能按计划完成，又被县领导及公社领导点名批评，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耕地就那么点，稻种麦种的亩产上不去，他总不可能凭空变出良田吧？

吕采薇自然注意到了徐书记那一脸便秘的表情，不过她和程清是来开介绍信的，就先跟着赵有富去了他的办公位。

在嫁到长山村那天，吕采薇就已经找杨柳村的村支书开了介绍信，所以现在只需要开程清的。

她闲来无事就环顾了一圈队部，屋里的干部还不少，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也在打量她，只是那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轻蔑。

吕采薇极其肯定自己没有招惹过那人，直到听见徐书记唤那人“闫会计”，她才明白过来，这百川大队的会计是闫丽红她爹。

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吕采薇也沉下了脸，不知道这闫家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他们不厚道，见程家落魄就主动提出退亲，他们哪儿来的脸面瞧不起她？

难道他们不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还不让她嫁？

吕采薇和闫根宝之间的暗中交锋程清并不知情，等赵有富开好了介绍信，他凑过去小声说了一句：

“有富叔，等晚上我去你家吃酒，到时候你把向前叔和进才叔也一起叫上。”

赵有富一愣，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想到以前他也经常会带上好酒去家里，便点头应了。

吕采薇扶着程清离开时，除了闫根宝以外的干部们都纷纷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对程清露出的都是同情又惋惜的眼神，这让吕采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如果程清不出事，他现在至少也是个大队干部吧。

两人返回村里准备搭牛车去镇上，吕采薇远远瞧见牛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一个竟然是闫丽红。

吕采薇脚步一顿，下意识就不想同闫丽红撞上，免得尴尬，而程清见她停下来，也跟着原地站定，现在吕采薇就是他的眼睛，她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怎么了？”

程清双眼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得到，吕采薇在为什么事情犹豫。

吕采薇也不瞒他，“是闫丽红，她坐在牛车里，看样子也是要去镇上，我们还过去不？”

程清神色凛然，半天都没吭声，似是有所顾虑，但他最终还是开了口。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否会介意我和她的那一段过往，但我还是要向你表明我的态度，她在我心里已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没有给她留任何位置，在我看来，哪怕是留芝麻大点儿的地方都是浪费。”

吕采薇瞬间被他的这个比喻给逗笑了，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占多大的位置？”

这个问题倒是把程清难住了，在他心里，他已经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媳妇儿，是家人亲人，只要她不离他就不弃，他也期望他们能相伴到老。

可若谈男女之间的感情，他们才相处了几天，他现在还难以下定论，不过他可以确定，他对她有好感，但还谈不上男女之间的喜欢。

见他一直不回答，吕采薇难免有些失落，她暗自叹了口气，安慰自己，慢慢来吧，她现在对程清的感情也是既陌生又亲近，总之这种感觉很奇妙。

有了程清的表态，再面对闫丽红时，她也就没那么尴尬了，就只是个对程家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牛车上的闫丽红也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夫妻俩，说实话，即便她和程清已经退了亲，两家也没有再来往，但看到吕采薇搀扶着程清缓缓走过来，她还是感觉到刺眼，心里憋着口气，难受得紧。

牛车上的其他村民们看看闫丽红又瞧瞧吕采薇和程清，一个个都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什么，还是花婶子看不下去，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采薇啊，你这是和阿清一起去镇上啊？”

说着花婶子就挪了挪身子，让出了一块位置。

“你俩快上来坐，人坐满了马上就能走。”

吕采薇之前就见过花婶子一次，对她印象还不错，便不客气地将程清扶上了牛车，坐在了他跟花婶子的中间。

花婶子自来熟地拉着吕采薇闲话家常，问的都是些关心她的话，像什么在长山村住得习不习惯，又问了些她在娘家的事情。

程清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扬起嘴角，他这笑容，可把闫丽红刺激得不轻。

在听说程清娶妻后，闫丽红就忍不住找人打听女方的情况，她就怕女方条件好把她给比下去。

可打听来的消息却让她松了口气，也更瞧不上程清了，程家讨个媳妇儿竟然才给五块钱的彩礼，说出去都笑死个人。

反正她要嫁人，肯定要嫁个城里的干部，最少得有一百块的彩礼，还得有三转一响。

她心里满是不屑，对吕采薇阴阳怪气地问道：

“我怎么听说你娘家重男轻女得很，为了五块钱就把你卖给了程家做媳妇。”

这事儿长山村除了程家，绝对没人知道，而程家母子俩也绝不会往外说，所以吕采薇笃定这事儿是从娘家那边传出去的。

她都能想象她娘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对她一定是羞辱加谩骂，骂她这个赔钱货不仅帮衬不了家里，就连卖去给人当媳妇也只值五块钱。

虽然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了，她还是有些伤心，那是她亲娘吗？那是仇人吧！

难过归难过，吕采薇的性子也不是那种能随意让人拿捏的。

“这都是新社会了，哪儿还有人卖儿卖女的，你这么说岂不是在和咱们新社会唱反调，你就不怕惹上麻烦？”

闫丽红顿时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狡辩道，“你可别瞎说，我才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是故意曲解我的本意想陷害我！”

“我娘家为了五块钱把我卖给程家做媳妇儿难道不是你说的？在这儿的人都可以作证！”

吕采薇严肃的语气到底是把闫丽红吓到了，她无助地看向牛车上的人，可没人愿意帮她说话。

当然，不是人家不愿意理她，而是都不想惹上麻烦，这些年公社鸽委会动不动就抓人游街甚至抓去劳改，把大伙儿都吓怕了。

闫丽红又羞又怕，感觉自己不仅惹上了麻烦还丢了脸，气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吕采薇骂。

“小贱人你给我等着！以后有你好果子吃！我们闫家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就跳下牛车，就跟被狗撵一样头也不回地跑了。

花婶子在这时担忧地开口道：

“采薇啊，你不该得罪她，回头她去找她爹告状，给你们家穿小鞋怎么办？她爹可是大队会计，又认识县里的领导，能耐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