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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异轨殊途

命运岛第七层,pESo基地右翼,Fd驻地禁闭室二层,无声监控室。

托尔加和林律并肩站在可以直接看到禁闭室内场景、但无法听见里面的声音的窗台前。

“这个窗口已经很长时间没启用过了。”托尔加单手撑住窗台,侧身倚靠在上面,“林律小子,若不是你要求,我们都不会记起它的存在。”

“监听易命师的辩解实际上没多大意思。”他背身面对林律,抬手遮掩了一下打哈欠的举动,“有些罪犯精通诡辩,他们最喜欢将原本正常的易命者带上歪路,所以我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派一个人进入禁闭室进行审讯,他出来后,还需要视情况去医务室接受至少一个疗程的心理治疗。”

“也可以不找基地里的心理医生。”托尔加向新人传授起前辈的“经验”,“如果认为自己没问题的话,交一份基地外诊所的证明给队长就行,还可以报销相关的费用……只要不做得太过火,队长不会介意的。”

所以我们队伍才那么缺活动经费,以至于要预支下个季度的预算。

林律扶额腹诽,他没有回应托尔加的玩笑话,表面上仍全神贯注地观察禁闭室内的情况。

目光透过窗口往下望去,罗沙和希贝尔面对面坐在一张方桌的两边,林律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巴在动,罗沙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模样,但希贝尔却给人一种疯癫的感觉。

她一会儿反应很大,身体从座椅上弹起来,双臂向下打开,手掌朝上呈鸡爪状;头向上仰,两只眼睛宛如甲亢一般瞪得十分夸张,嘴角也咧到了人体的极致……纵使知道窗口居于高处,又配合室内外光线做了单向透视处理,但看到这样的情景,林律仿佛产生了她看得到自己的错觉,身体仍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一会儿,她又低垂下头,整个身子都萎靡下来,眼眸低垂,嘴巴的翕张微不可见。

可没过多久,她似乎又对罗沙的询问做出了很大的反响,接着又越说情绪越发低沉……如此循环往复。

“等罗沙出来后,真想好好问问他都听了些什么。”托尔加抓了抓自己极具个性的乱发,“但是得遵守队伍的规定,他要是不想说,我们也不能强迫他去说。”

为什么你自己不进去审问那位易命师?林律瞥了身旁的前辈一眼,然后无言移开目光。

“不管被押进那里的是怎样的易命师,罗沙总是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托尔加将脸贴在单向玻璃上,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嘿,林律小子,你和他,在这一点上还真像啊。”

在哪一点上?林律调整了下在窗台上的坐姿,不再以侧脸对着自己的前辈。

说实话,他已经对底下只能看见画面却听不见声音的事情进展失去了兴趣,心中缭绕着后悔之意,有种想回到过去、扇提出“想要旁观”要求的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你们看起来都不苟言笑。”托尔加翘起右腿,将它轻轻搭在左腿的上方,身体则依旧半倚半坐在窗台上,“罗沙……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有一颗火热的内心,本质上是个开朗的家伙,只有在做‘审问’之类需要严肃对待的任务时,才能看到最初与他不熟时他所表现出的冷漠的一面。”

“至于你这家伙——”他抬起手,用力拍在林律的背上,好似是仗着身边的新人感觉不到疼痛,因此为所欲为,“平时给人的感觉忧郁、被动,但只有看过你行动的人才知道,你一出手就是一道惊雷,犹豫踌躇的时间仿佛根本不存在——也许有,但你在思考下一步时,总会倾向于花最短的时间、成效却最可观的那个选择,而那往往是以武服人。”

“所以,我们的共同点是‘表里不一’?”林律说出了审讯开始后他的第一句话。

托尔加失笑摊手:“你可以这么认为。”

“但我的本意,其实是想说你们看上去都不爱说话。”他无奈苦笑。

“罗沙平时话挺多的。”林律从窗台上滑了下来,在地面上站定,“所以,只是‘看上去’。”

他自觉心里话也很丰富,只可惜还没掌握与人面对面沟通的窍门。

“咦?你已经打算走了吗?”

“我想去吹吹风。”林律打开小房间的门,“之后的事情,可以拜托你吗?”

他希望托尔加能打听清楚这场审讯的结果——托尔加和他一样,都十分在意底下那位与奎德有交情的易命师,他想知道对方为何要对奎德动手,且明明是抱着杀心下手的,最后却将其送去了医院。

在得知奎德跑出医院后,她还忙不迭地追踪过去,向自己的受害者喊出求救的话语。

“嗯,交给我吧。”托尔加颔首回道。

“你可以跟罗沙说,是我想了解他审讯得出的结果。”林律走出无声监控室,脚步稍作停留,回过头,说不清抱有怎样心态地提醒了托尔加一句。

“说的也是。”门后传来托尔加含笑的声音,“他一向很照顾队伍中最后加入的新人。”

……

林律在右翼的露天休闲区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将自己的终端立在桌面上,手指划过屏幕,目光紧跟自其上闪过的一条条信息。

那都是他在梦醒之后,趁还没忘记梦中所见之景而记录下的内容,之间还混杂有一些操纵其他人身体的感想,以及对自己的“失痛症”是一种心理疾病的进一步明确。

“我完全没感觉到奎德头上的伤口裂开了……”当时伯尔克伸手抓向自己的头颅时,他还以为是对方察觉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听说,是伯尔克联络了pESo,并配合出动的Fd成员逮捕了希贝尔,虽然她本身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在我梦醒之前,罗沙和托尔加去了一趟东部交易市场。”他回想起苏醒后赶到Fd驻地时被告知的事项,“他们从希贝尔的邻居那儿打听来了一些消息,她的异变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她的异能名是……”林律的手指停在终端屏幕上,目视其上呈现出的某个长对话框,“在梦里,她曾用它来辅助奎德打败敌对的易命师,他们俩一度合作无间……找到了,在这里,‘共命鸟(耆婆耆婆迦)’,这就是她的异能。”

“她能够将自己的情感分享给其他人,让沮丧的人变得愉悦,让缺爱的人感觉自己受到关怀,但相应的,受她异能影响的人得到的情感必须依托在某样具体的事物上,而只要人们对那件事物投入感情,它们的拥有者就会变成她——从最开始仅仅是‘共享’,发展为彻底的剥夺所属权。”

“改变命运类型的异能,而且已经开发出了不同的使用方式,对应的‘钥匙’是‘共命鸟-欢欢’、‘共命鸟-忧波’和‘共命鸟-以爱之名-剥夺’。”林律在脑海内巩固了一遍自己记录过的信息,“它们分别对应不同种类的情感,最后一项,可以夺走他人在某一刻心中最珍视的事物,让它的拥有者变成自己。”

“此外,她的异能包含了‘全生命体交易’的能力,无需命名也能使用。”

“梦境里出现过很多象征他们俩‘前途无量’的意象……”他试图在脑内重构在梦中目击到的情景,却发现对它们的印象已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回忆起零零散散的场景特征。

“奎德一定很在意她。”林律放平终端,让它的屏幕与桌面贴合在一起,而后抱肘靠住椅背,闭起眼睛,思索他通过梦境获知的信息,“那场梦中梦,看似是在播放第三视角的希贝尔的经历,实则是以奎德的第一视角,也就是从‘拍摄者’的角度,记录‘被拍摄者’的故事……我在梦中就应该看出来的,它们差别很大。”

梦里他的思维总会有种滞塞感,在清醒时理应想到的事情、注意到的细节,在梦中往往会被他如脑子进水一般忽略掉。

一些本应掌握的常识,对于身处梦境的他而言,可能会变成某种惊天大发现。

“就像奎德在自己的梦中,会把我的想法读成另外一种意思一样,毕竟它翻译成梦语言后,看上去就是压根说不通的乱码,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可能错得离谱的解读方式。”

林律叹了口气:“仔细一想,无论希贝尔对奎德做了什么……”

就他目前了解到的,他们俩因为“月神”事件后奎德性情大变而心生间隙;在“星空降临会”事件后,由希贝尔负责的“异能摘除”手术失败,两人分道扬镳;而在不久前“月神陨落”事件期间,希贝尔认为自己即将堕落为易命师,于是开始在暗中策划一些事情,但她希望有人能够阻止自己,所以求助于奎德——可在奎德终于找到机会与她见面时,她却早就准备好了凶器,趁其不注意时直接朝他的脑后砸去,完全是下了杀手。

倘若奎德当初手术成功,异能被完全清除出他的身体,他在遭到袭击的那个瞬间,恐怕已经死了。

希贝尔的失败,反而还在多年后救了他一命——他的体质仍存在一定的特殊,防御和自愈能力介于普通人和易命者之间,勉强帮他保住了性命。

发现奎德没死后的希贝尔经历了怎样的思考过程,林律无从知晓,不过,兴许罗沙和托尔加会把答案带给他。

“无论希贝尔对他做了什么,在奎德的潜意识里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都是那句‘救救我’。”

现实中他被攻击的那个瞬间,希贝尔说的话,大概率不会是求救,可在奎德的梦里,他却认为对方是在说“救救我”、是在期盼他能伸出援手。

“他们俩之间的情感真是扭曲。”林律意识到凭自己的思维,根本无法理解这俩人的关系。

哒。

有人轻轻将什么东西放到了他身前的桌面上。

林律睁开眼睛,发现是胳膊肘中夹了一杯杯身印有“闪耀石头”标志的饮料的托尔加。

而被他摆到桌面上的,是另一杯饮料,从中逸散出咖啡的香气——也许是在休闲区服务台那里现冲的,里面的液体还很烫,想来这也是托尔加选择用胳膊夹持它们、而非用空着的手拿的原因。

联想到自己的队友两手臂下各夹一杯热咖啡,还要小心它们不被他压扁的景象,林律抬手揉捏嘴角,努力不让自己的笑意过于外露。

“结束了?”他难得主动打开话匣。

“知道了一些事情。”托尔加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说了你可能不懂。”

林律翻开终端,发现有罗沙发来的讯息,似乎是在说他转告给托尔加的是审讯中获得的绝大部分有用的信息,如果林律希望获悉更多细节,他们以后可以找机会聊一聊。

目光离开终端,林律发现托尔加已经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以前是奎德在交易市场发展的线人,也是他还有异能时,在外出任务经常合作的搭档,在他们相处期间,她从奎德那儿接受了很多关于易命者和易命师的观念……即便在当前这个时代,大众有关觉醒异能之人的看法,和从前相比基本上没有多大改变。”

“他们反感易命师。”林律听懂了托尔加的说法,这种心态十分正常,甚至还可以说是“非常正确”。

堕化为易命师的人,一定犯下了连自己都一度无法容忍的罪过。

知道就算改正也无法洗清、弥补罪孽,一部分手握力量之人就会选择一头扎入罪恶的深渊,永远都不对正义和光明抱有希冀——他们认为就算没有这两个在社会上虚妄飘渺、缺乏明确定义和指标的概念,自己也能活得很好、很自由。

勒波纳湖领域里,这样的人多的是,他们还会跑到岸边的城镇区里搞破坏,即便被收容也会想方设法地逃狱,然后继续追循内心本愿,作恶不止,直至生命走到终点。

“她在发现自己即将变成易命师后,本想策划一场轰轰烈烈的‘堕落仪式’,用自己的异能来让交易市场陷入混乱,因此还让自己牵扯进了某些黑市勾当里,替地下势力的人做外包工作。”

“心中的罪恶感让她停止了这样的举动,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救,所以向认识的pESo成员,也就是奎德求援,但是,你知道的,因为‘月神’的事情,我们耽误了他的行动,他没能见到她。”托尔加说出了林律已经知道和推测出的事情,算是肯定了他从梦境中整理出的思绪。

“之后,奎德再联络她的时候,只从她那儿得到‘一切太平安定’的回复,而他自己的调查结果也仅限于此,毕竟那时候交易市场的水看起来还没那么深,大家都忌惮伯尔克的名望和力量,不敢在那里造次。”

“他知道自己去迟了。”林律想起第一次见到奎德时,从他那里听到的话语,“所以,之后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潜入市场进行调查。”

“没错。”欣慰于林律话多起来的托尔加拍了拍手,“然而,易命者堕落为易命师前的心境十分不可控,希贝尔认为自己的罪恶感是因奎德而起的,如果没有奎德,她就不会对成为易命师那么反感,她就能和黑市里某些人一样心安理得地背负上易命师的身份。”

“所以,她打算杀了奎德?”虽然早就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在主动提出它后,林律仍难掩心中的讶异。

“是也不是。”托尔加喝了一大口咖啡,看来它已经不那么烫了,“在发现奎德还有一口气后,她就摆脱了人性‘恶’的一面的影响,想方设法地保住了他的性命,还把他送去了医院……她说,她不希望奎德死去,反而希望奎德能忘记自己。”

“这样他们就都不会太过痛苦。”

……

命运岛第三层,菲特总医院,特殊住院楼。

“林律先生,病人想要见你。”

心怀复杂的情感,决定来看望住院的奎德的林律才刚告诉医护人员自己的名字,就收到了来自已经清醒的奎德的邀请。

他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吗?伯尔克有跟他说过什么吗?他能记得梦中发生的事吗?他能意识到我曾经使用了他的身体、变成了他吗?他对希贝尔的行为抱有什么看法?

带着满腔疑问,林律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门口暂属于奎德的那间独立病房。

病床上,疤脸上镶嵌着一颗如绝美海蓝宝石的眼睛的男人微笑着坐在那里,他的身后和胸前都塞着一个枕头,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手臂上挂着吊水,见林律进来,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仿佛是看出了林律心中的忐忑,他主动开口向这位基地里的新人打起了招呼: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很多啊,林律。”

“欸、欸……”林律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一直徘徊于他的心间。

“你的异能。”病人抬起头,语气中透出向往和追忆的情感,“没想到受到它的影响后,我居然连一击都承受不住。”

林律下意识直视眼前的病人,克服心理压力,正面对上其投向自己的视线。

奎德的脸上仍挂着既不亲近,也不疏离的浅淡笑意,但那笑容在林律看来却极其冰冷,犹如严冬的冰雪,冻结了他登岛以来一直热情踊跃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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