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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十二门前融冷光 二十三丝动紫皇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吴霜第十块保命手帕用完昏死于天阙金顶大殿内,权叔将其抱回住舍施以掠魂飞针,羿连城苦耗一夜灵力,可谓尽心尽力。

次日清晨,叶沐紫皇乘舟顺流而下,手里紧握一方玉盒立于船头。

舱口一老翁俯身弯腰,探出头道:

“够了吧?”

紫皇闻声,忙将玉盒缓缓递给老翁。

只见玉盒内澄放着浅浅半盒露水,这才看分明:紫皇全身已被露水浸透衣衫,一如当年吴展命丧时,他全力赶路汗流浃背的样子。

紫皇已数夜未眠,立于船头,只为取这一味“惊风寒露”做药引。

老翁点点头,示意露水够量。

当即取来半瓢清澈江水,双指虚画药符,指间灵力幻化出缕缕漆黑墨色。

老翁尽饮江水,冷冽的清流自老翁唇齿间喷薄而出,在墨符的包裹下,缓缓凝成冰鼎。

墨色游艺,再次定成新的墨符,以某种玄妙的规则,次序排列在冰鼎周围。

墨符加护,冰鼎内冷焰熊熊燃起。

老翁虚空取药,用三十六式玄妙手法,每一味都錾一下惊风寒露,依次投入冰鼎。

老翁再喷一口江水,阳光正照在船头,一缕彩虹旋即出现。

老翁长袖挥扫,将七色彩虹尽收于手,结手印注入墨符。

墨符黑色转青,青色转绿,绿色转黄,轮转七色。

只听空中迸发出一声结丹的悠远清鸣,七色墨符托举着一颗墨绿丹药,赫然出现,冰鼎化散,丹香弥散在周围,引得无数鱼虾逐舟欢跃。

紫皇捡起蹦入甲板上的一尾红鲤,朗声笑道:

“就数你心急!”说罢,便将鱼儿放入江中。

老翁负手立于船头,低吟:“夜骝吞金墨,天河开丹青!小试冰鼎,成了!”言语中,洒尽淡然神采。

紫皇忙取下丹药,装入玉盒。

转身便要去拜,哪知老翁冷哼一声:“终究连你也不能免俗!”

紫皇尴尬笑道:“有劳!”

只听耳畔江流声顿起,清风拂面,抬头时,老翁已不知去向。

紫皇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一枚宝贝丹药,马不停蹄,为医治吴霜尽废之躯,直上天阙金顶而去。

老翁是紫皇生拖硬拽拉到的苦力,药材是二人遍访名山,苦寻而来。三十六味,一味不少;冰鼎炼制,寒露为引;换个人,此丹必不可成。

且说青翎一夜无法安睡,天蒙蒙亮,羿连城和权叔前脚离去,她后脚就飞踏而至。

门被推开,青翎匆匆走向床榻,见吴霜双眼紧闭,跳上床,骑在吴霜肚子上,一手抓着他衣领,另一手高高扬起,清脆的耳光立时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打着打着,青翎两行清泪,滑落面颊,一夜积郁的怒火委屈,全数倾泻。

二人青梅竹马,相处方式别具一格。

转眼,愤恨发泄完,青翎此时又轻轻展开吴霜冰冷的手掌,与自己同样冰冷的小手握紧。

吴霜感受不到虐待,此间已坠入光斑编织的迷幻世界,无法醒来。光斑无序起始,从无到有,无限叠加,由简至繁,入繁成星天。吴霜的视线被穿梭在心识凌乱却彼此关联的光斑冲击得喘不过气来,任由光斑一会汇聚成山峰,一会流淌成奔腾江流,变幻万千,却无定式。

吴霜的意识清晰的认识到,想要看清其中秘密,必须立刻让这些光斑停下来,脑海深处,他能想到唯一与光斑有关的,便是金顶大殿内的壁画。就在吴霜回想壁画细节时,光斑纷纷涌入吴霜记忆中的壁画,并以壁画为背景,重新回到原来隐藏的地方。

吴霜盯着脑海中重现的壁画,豁然开朗。

看到的山,不再是山;看见的江河,亦不再是水。

画中群像,遇山开路,遇水泅渡,无有阻拦。

再细细看去,那光斑隐匿之处,见微知着。

吴霜紧盯的那处光斑赫然间被放大许多倍,再凝视深入,光斑继续放大。吴霜宛若身临其境,周遭所见一豆之地,详密清晰,真实可触。

吴霜明白,他现在身在一处寒冷的洞穴,阴森的冷风从洞口穿透,身上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御那刺骨的寒冷。他试着喊了喊,想通过回音的反馈,判断洞口延伸的方向,或者前方距离洞壁的距离。

原来,光斑乃虚化幻境,所见范围受梵天印金芒范围所限,想要看清这枚光斑幻境更多的细节,需要提升修为境界。

初入幻境,吴霜并没有沉浸在这个玄幻虚构的洞穴之中,他甚至很清楚的明白,置身心识幻境,一切之前不敢、不能为的行动和探索,都不存在绝对的危险。

吴霜举着右掌,梵天印散发出的盈盈一豆金芒,打起精神,他竟毫无困难地站了起来,试着走了几步,全然无碍。吴霜很喜欢可以行走的感觉,鼓起勇气,勇往直前。洞内越是黑暗,梵天印的光芒就越显得刺眼。

当他走入一处斜滑向上的暗道,脚下的纹理光滑且稍有坑洼,表面湿漉漉的,风静止了,迎面一股腥臭扑鼻而来,吴霜下意识地飞快捂住口鼻,迎着臭味前行,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有力地跳动,血液急速流淌。屏住心识,再听,呼吸声,确确实实的呼吸声越发近了。

吴霜停下脚步,努力想要将梵天印的光芒变得更大,一转身鼻尖像是碰到了湿漉粘稠的冰冷石块,当金芒照近,石块居然动了!

头顶突然照下一束冷光,一抬头,一只巨蟒的脑袋正俯视着他,它那两颗宛如水晶般闪耀的深邃瞳孔,顿时吓得吴霜魂飞魄散。

吴霜狂喊一声,扭头逃跑,全身冷汗淋漓,“哇”的失口喊出了声响。

吴霜从床上直挺挺坐起,惊魂不定。

发现手掌里还有冰冷的气息,惊得低头看去,竟然是一只苍白小手。青翎不知不觉睡着,眼角的泪痕未干,听声惊慌坐起,看到了同样被吓得面无血色的吴霜。

青翎忙坐在吴霜身边,一把抱住。

一边重重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喊道:“哥哥别怕,我是青翎呀!”

吴霜的手,缓缓挣脱青翎的手掌,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

吴霜的思绪聚拢,如果说画中圣尊元一手中相护的黑白丸在梵天印的照耀下,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么,他刚才在光斑幻境中所见,又是什么?这只巨蟒守护的又是什么?

这不止是吴霜的困惑,更是修行世界千万年来的无解之谜。

即便是像羿连城、石鼓这般大修行者,或许毕其一生都在寻找某个悬而未定的答案。

吴霜醒了,起死回生。

一个即将解开的秘密尚未破解,醒来后又带着更多秘密。

残躯福薄,恐怕是要带着遗憾死去了,吴霜想及于此,难掩苦笑。

青翎跑出去,恨不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整个天阙,把那些想要借吴霜梵天印探宝的师兄弟们全都喊来。青翎走后,吴霜辗转反侧,大脑兴奋得天马行空,甚至有些意乱神迷。每每将壁画中的光斑洞视,都会有以往不同的体验。

梵天印的光芒已经将他全部神经点燃,疼痛根本无法阻挡吴霜在心识中的探索。

桌上摆着青翎清早为他采来的鲜花,连同绿茵茵的嫩叶,花香夹杂着清凉的草木芬芳,这曾是吴霜最喜爱的味道。也是青翎最讨厌的味道,青翎说:哥哥讨厌,所以要让这香味一直陪在哥哥身边。

吴霜再一次沉睡在花香中。

无论是好吃的,好玩的,青翎都会第一时间拿来与吴霜分享,只不过会在这些玩具和吃食中额外加一些不同寻常的作料,比如毒针、鞭炮或者毒药。

擎天踏风如浪,坐下是一匹中州罕见的翼马。

遨游天际,日行三千,三日便可由涂羹抵达金顶。

他的怀里揣着吴展留下的残破玉衡,行色匆匆。

擎天是土宗最有资历的神符驭灵师,他制作的兽符是最稳定的神品,无论环境怎样,都能完美召唤出兽灵符所封印的异兽,既是逢凶化吉的助手,也是赶路逃生的利器。

每年,擎天制作的兽灵符都会为土宗换回全宗全年的给养。

吴霜醒来的当晚,他脑海中那些光斑再次侵扰,变幻成飞舞的萤蛾,翻腾跳跃,到处乱撞。光斑激烈的躁动,像是要冲破某种禁制,这让原本虚弱的吴霜煎熬难耐。

他的脸色看起来像风烛残年的老人,根本不可能熬过冬夜的风啸。梵天印找到了至宝,那就是关联在金顶壁画上的光斑,成了他生命中难以承受的痛处。不由自主的臆想,活跃的光斑变着法的主动侵扰,令他夜寐难安。

在极大的痛苦中,吴霜的双重不幸浇灭了他“既然生而不同,便要光芒万丈”的少年雄心。怀揣着愤怨,渐成不甘难平的悲凉。

夜里,青翎再次离开,带着折磨不了几次的遗憾。

吴霜哽骨血泣,心神涣散,双眸焦躁,形同走肉无二。

子时三刻,羿连城伫立在墙边,眼看着壁画一角,竟然新结出几根蛛丝,一只飞蛾被困住,赶来的的蜘蛛迅速将其包裹,猎杀。最后静静的悬在角落一动不动,飞蛾变成一具精致的躯壳。

它的命运或许就是等待一场无意间穿堂而过的风,零落,抑或在扫帚的细枝间被打磨、碾碎,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如从未飞翔。

羿连城盯着蜘蛛看了一整天,也回想了一整天。

与吴霜一起观壁所带来的那种从未有过的冲击和震撼,当他再次举着通明的烛火,却再也看不见,也想不起来梵天印金芒下那些精细的细节。

此刻,他的心境悄然变化了。

他开始品味权叔说的第二个办法,用搜魂灵蛊炮制,此后可永远驱驭吴霜,借吴霜的身体,再次使用梵天金印的能力。

想及此处,羿连城咬牙痛哭,伸出手掌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上掴下,一下两下,直抽到自己腮帮肿胀,手掌发麻。

殿外,传来熟悉的敲门暗语,权叔不安地禀报:家主,少爷整夜胡乱呓语,身心俱绝,怕是油尽灯枯了!

羿连城隔着金门怒目呵斥:“你不是言辞凿凿的说能救他的性命吗?”门外权叔没敢直接回答,只道:“家主,是时候狠下决心了!”

羿连城盯着门棂,良久道:“你去准备吧!”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吴霜体内淤毒清除,若有一天土宗石鼓前来要人,吴霜是去是留,谁也难以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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