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珍珠
就在村里议论云殊为沈长秀长子时,云殊已经和陆阿翁走上羊肠小道,准备进入官道。
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两道青草逐渐枯黄。平仄的小道上,落满了树叶。陆阿翁从隔壁村租了两头小毛驴。按照他的说法:他老了,走不了路。
两头小毛驴都是一身灰毛,大一点的毛驴,腹部下有几片像云朵的白毛。小一点的毛驴,四只蹄子都是白色,像套了白袜似的。两只毛驴耳朵直竖,不虽比马健硕俊美,但体质健壮,抵抗力较强,驼一老一少,绰绰有余。
小的那头,蹄穿白袜的毛驴归云殊。云殊头一回骑驴,踌躇着不知如何上去。陆阿翁眉眼勾笑,抓住缰绳,暗中蓄力,忽而使力,右脚翻过驴身,稳稳当当地坐在驴身上。
云殊学他,用力翻身,果真上了毛驴。毛驴突然抖动,抬起前蹄,云殊不防,从老路上摔了下来。她皱着眉,摸着发疼的尾巴骨,不信邪。重整旗鼓,多次尝试后,她终于能骑毛驴稳稳上路。
比如通县芦村,需得一天半的路程。不过半天,端坐在毛驴身上的云殊愁眉苦脸。这毛驴颠得她屁股发疼。
一路上,看尽风景。晴空万里,青峰依然青翠。云殊忍不住呜呼一声,“太美了”
陆阿翁不屑的哼笑,“井底之蛙,刍荛之见。等你走南闯北,你会发现自己多么浅薄”
“你可见过阳光穿过山体,与蒸腾雾气相遇,如仙境般的美景?”
“你可见过峭拔险峰,连绵不断的大山?”
“你可见过无数条粗狂河流汹涌奔流?”
“你可见过宛如玉带的清澈河流,时而伏流底下,时而穿出,穿过峡谷?”
云殊摇头。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蓟县。不曾见过阿翁嘴中的仙境,如玉带的河流。
“云殊,以后多出去走走。别让鲮鱼村束缚了你……”,本是天上翱翔的飞鸟,埋没于山村,美玉也不可雕。
云殊点头,心中暗下决心。
午后,两人在随意找了一颗大树歇息。毛驴自顾吃草,云殊和陆阿翁吃着干硬的烙饼,有一下没一下的咀嚼。云殊一口烙饼,一口水,艰难咽下。她的目光直视前方,从未想过将来会发生天翻地覆的事。
秋日的阳光已经不去夏日炎热。灼灼阳光,让刚吃饱的人昏昏欲睡。
“云殊,走了”
云殊眯了一下,强打精神起身。
秋风拂过,山草如浪,一波盖过一波。云殊晕晕欲睡,脑袋垂下。云殊被陆阿翁拍脸,苏醒过来。眼睛酸胀,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年纪轻轻,这点路程就受不了?”
云殊呵呵,无声回道。
陆阿翁撩起凌乱的头发,一边往自己身上带的破旧袋子里翻找,一边对云殊道,“路途遥远,确实无聊。阿翁给你助兴一曲”
吹笛子?吹箫?……云殊精神一阵。须臾,空灵悠远,音律洒脱飘逸的箫声响起。让人在喧闹中寻到宁静,在纷繁中守住内心的真纯,让精神不振的人“虎躯”一阵……其实,这都是云殊自己想象。实际上,陆阿翁掏出来的不是笛子也不是箫,而是唢呐。
唢呐身子矮小,却不影响它发出高昂、嘹亮的声音。唢呐声清脆洪亮,穿透力强,山头对面能听得清清楚楚。
陆阿翁忘情忘我地吹唢呐。云殊从一开始的期待到最后的面无表情。
初识不懂唢呐声,再听已是棺中人。唢呐响起白布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云殊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原来……她上个月刚经历。村里有位阿翁过世了,吹的唢呐声可不就是这个?
“阿翁,吹得不错……”,别吹了。听着像去送死。
陆阿翁一听,云殊称赞他,那还得了?卯足了劲,继续吹。后续,云殊慢慢捂住耳朵,阻扰魔音。
落日熔金。
唢呐声戛然而止。陆阿翁骑着小毛驴在一处野水塘停下来。俗话说,水清无鱼以偏概全。云殊双目望过去,鱼草中隐约有黑影。
“若是今晚有烤鱼吃就好了”,水塘深浅不知,是否有主也不知。
陆阿翁笑眯眯的,前几个月,他经过此处,着急赶路,未能尝一尝这荒山野岭里的野味。今日……夕阳刚西沉,足以。
“这有何妨?”,陆阿翁又在自己的包里东翻西翻。只见他拿出一个小黑瓶,里面的东西呈肉膏状。他捏了几个小圆球,往水草伸出扔。
云殊扯动脸皮。不用鱼竿,也不用鱼草。这……就行了?
一炷香之后,陆阿翁让云殊去找一颗三丈长的竹子。云殊没有追问。两炷香之后,她扛一根三丈长的竹子回来。水草伸出的鱼已经翻肚皮了。
“阿翁……”,云殊眼里充满敬佩和羡慕。
陆阿翁一边指挥她把鱼撩过来,一边谈起自己的往事,“阿翁年轻时。喜欢吃鱼,尤其鱼生。可玉京大部分的鱼都是人工养殖,差了那么点意思。野外的鱼又灵精,不容易抓到。阿翁为了吃的,煞费苦心,花了两天的时间,研制了一种专门迷鱼的药……”,效果就是云殊所看到的,立竿见影。
鱼不算大,约有一斤左右,陆阿翁迷晕的鱼共有八条。
天地共一色,陆阿翁眺望远方,隐在山林深处依稀可见一座破庙。
“阿翁估计今晚回下雨。我们去破庙里过夜……”
云殊不由多看步伐矫健的陆阿翁,这是老头子?看着比她还能爬山路。云殊再抬头望向苍穹,万里无云,下雨?
破庙依山而建。早已经空空如也。破庙两侧全部塌了,只剩下主庙。云殊将两头毛驴挂在屋檐下,放了些草,跨过跟膝盖一样高的门槛,她“嗡”地被吓了一跳。
破庙里立了一座三丈高的金刚佛像,面目丑陋狰狞,灵活灵现的双眼盛满愤怒,威风凛凛盯着进来的人,仿佛要将进来的一切霄小四分五裂。
一股寒意从云殊后脊梁升起,似乎有人在她的脖颈处吹冷风,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