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珍珠（三）
接二连三的叹息声，云殊看向少年的眼神充满同情。中年男人话里转达了两个意思。少年不是那个凶残男人的儿子。有了后娘必有后爹。
中年男子继续喟叹，“前几年，他娘刚过世，他还能吃饱饭。有了后娘之后，得紧着后娘，他就一天一顿饭”，中年男人指了指不远处一块拉拉稀稀的地，“地也指望他一个孩子种。种不好就打他，不给他吃饭。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嘴馋偷吃了他后娘的一碗粥，后娘跟他爹告状，他爹一气之下抄起棍子往他身上打……”，一开始，村里人看不过去也拦。实在是那婆娘太厉害了。
云殊僵着脸色，没想到……
“阿翁，给他看下？”，云殊用请求的口吻问道。
陆阿翁是个和善的小老头。给人看病，不过举手之劳。虽然鲮鱼村背地里臭骂他庸医，后面还是乐此不疲地找他看病。
少年畏缩，像受惊的小兽。把流血的腿藏得严严实实。
“别怕……给你看伤的”
云殊的声音仿佛有一股魔力。少年感受到她的和善后，小心翼翼露出自己受伤的腿还有双手。
褴褛的衣裳里包裹一双皮包骨的双手。云殊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他。头发凌乱如鸡窝，并散发一股臭味。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尖瘦的脸，眼睛黯淡无光，面色惨白如纸，唇无血色。
陆阿翁只看了一眼，并没有打算为他处理伤口。而是回头，在破旧的布袋里翻找，给少年扔了一瓶药。
“温水清洗伤口后，取一绺往伤口上涂……”
云殊爱莫能助。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无奈摇头，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两个馒头，塞到少年手中。“好好活着……”，峰回路转，会见柳暗花明。
少年愣了愣，直到云殊和陆阿翁的身影消失，他才舍不得收回视线。拖着受伤的腿，往山上一瘸一拐地走。
离开上塘村，再往前十里路就是芦村了。芦村也叫珍珠村，这里养殖了一小片珍珠。
从山坡俯瞰芦村，大大小小的水塘，星罗棋布。每个水塘在阳光的反射下，就像反光的镜子。
“阿翁，我们先找一家问？”，她想以最低价进珍珠。这可是她做胭脂水粉最重要的材料。
“你来决定……阿翁啥都不懂”，陆阿翁摇头晃脑，一门心思全在丰美的河蚌上了。
云殊站在山坡上，思虑许久后，她锁定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
几乎家家户户的水塘都用竹子围住，甚至养了一头看门狗。云殊叩门，躲在拐角处的一只大黑狗突然扑了出来。云殊吓地连忙退后，万幸的是，那只黑狗被铁链锁住了。
听到狗吠，“咯吱”一声，露出一个包髻的妇人。她面容憔悴，身穿一身粗布，眼神带着浓浓的审视，对来者显然不欢迎，这让云殊有些不自在。
“你找谁？”
陌生的面孔让女人不禁多问了一下。
“婶，我是蓟县那边来了。想买点珍珠做药……”
女人想了想，尔后开门让云殊进去。人不热情，随意让云殊坐在狗身边的凳子上。
云殊不明所以。她初来乍到，惹了人家？干嘛斜着眼看她？
“婶，我第一次来芦村，可是哪里惹得你不高兴？”
女人站在屋檐下，斜楞她许久。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子，说话彬彬有礼，她试探开口，“你不是那畜生的爪牙？”
云殊莫名其妙……“那畜生？是谁？我刚从蓟县来，听说你们这里有珍珠卖……”
女人从云殊身上找不到破绽，进屋把自己的男人叫了出来。她的男人是一个有着厚唇的矮瘦男人，样貌看起来老实敦厚。
云殊抱拳，“阿叔”
“你……”，男人同女人一样，把云殊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阿叔，晚辈姓沈，从蓟县来。想买点珍珠回去做药引……”
“你真的不认识屠虎？”
“屠虎是谁？”，云殊瞬间枉然大悟。两人兴致不好，对外人兴趣了了，肯定跟屠虎有关系。
“你不知道？”，女人尖锐反问她。
云殊摇头，“既然两位没有珍珠，那我就去别处问问”，不搭理她，别住自有留爷处。
云殊走到竹制门口，被男人叫回。“既然你不认识屠虎，想要多少珍珠？我们可以卖给你……”
云殊欣喜，面上未表现出来。“麻烦带我去看看……”
趁着女人去取珍珠，云殊则趁机问起屠虎。
“阿叔，屠虎是谁？为何你们一提到他，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人。
男人给云殊倒了一杯热水，愁眉苦脸。憋了许久，他缓缓吐出，“屠虎他娘的就不是人。我们芦村一直以养殖珍珠为生。屠虎是通县一小商户，看中我们养殖珍珠的水塘，想要以低价占为己有”，男人说到愤怒之处，端起碗，大口大口喝水，润了喉之后，他继续陈述，“芦村水系发达，河网密集。芦村的祖祖辈辈都是靠养殖珍珠讨生活。那畜生，说要就要。我们不给，她就联合整个通县，甚至外县，不收我们的珍珠……”，双方已经耗了一年多。有的人熬不住，叛变了，剩下的咬着牙坚守祖辈事业。
“阿叔的珍珠怎么卖？”
“十五两一斤。那畜生只愿意给五两银子一斤。珍珠要等两三年才有收成，每一次也不过收成一两斤而已，养殖大的，能有三四斤顶天。五两一斤，让我们怎么活？”
“确实少了……”，云殊突然觉得芦村的人信息闭塞了。好的珍珠，可不止十五两一斤。上等海水珍珠，一颗上百两。
“畜生、畜生……”，男人连骂几句。骂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
一刻钟后，女人来了。抱着一个木质小盒子。小心翼翼当着云殊的面打开。
云殊的第一印象是:参差不齐，成色不一。
“里面有多少？”
“大约一斤啊”，男人估计着。
“阿叔是如何养殖珍珠？”
男人和女人顿时一怔，缄口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