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无序：生于黑夜
秦非誓愤怒的朝虚空中嘶吼，但回应他的，也是一片虚无。
“好啊，你个胆小鬼，第七席，你也就只会滥用能力，想把我活生生的困死？”
“开什么玩笑？这天下就没有什么囚笼能困住我，和我的自由！”
秦非誓眼看激将法不行，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也许就这样喋喋不休的说下去才有一线生机。
“喂……”
然而，当秦非誓刚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扇紧闭的门慢慢的被打开，其间更是探出一个小脑袋。
“哥哥，你能别吵了吗？”
“嗯？”
“等等，你叫我什么？”
那个小女孩虎头虎脑地探出身来，不耐烦的说道：“哥哥呀！怎么了，你耳朵有问题嘛。”
秦非誓脑袋轰的炸开，难道这就是自己消失的血肉，来的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然而，这个封闭的记忆空间并未有所松动，看来是秦非誓自己在臆想。
“喂，哥哥？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呢？”
看着那个小女孩粉红嫩嫩的小脸，一头雪白的银发，泛着点点星光的眼眸，秦非誓不禁发问道。
“喂，小屁孩，你不会是见人就叫哥哥吧？看清楚点，我才不是你的哥哥哩。”
“对啊，你怎么知道啊？难道不是年纪比我大的人，我都可以叫哥哥吗？”
对啊，这也不归我管啊。秦非誓面露苦笑，刚想转身离去，又被小女孩叫了回来。
“等等哥哥，你想去哪？我好害怕，你能不能来背背我？”
秦非誓不屑一顾的回头一瞥，他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很是危险，也许是第七席给他设下的陷阱。
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秦非誓可不能再用那泛滥的同情心，这里不是别处，是危机四伏的记忆空间。
在先前的经历中，秦非誓已经因为善心被坑了好几次，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除非那个人是他打心底里相信的。
“哥哥，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哥哥你好坏，看来你原本也没有家人，真没有一点同情心。”
“哥哥，我真的要哭了，你真的不来管管我吗？”
“我艹。”小女孩的连番轰炸不禁让秦非誓感到厌烦，折返回来，举着左手，刚想数落眼前的小女孩。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眼前的小女孩哇呜一声，竟然直接大哭了起来。
秦非誓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现在真的是进退两难，想要安抚小女孩，又觉得有诈，想要直接离开，又有点于心不忍。
“有些东西，从我的角度可以看的很清楚，而你自己却未必知道，狠下心去追逐梦想吧，把一切优柔寡断都抛之脑后，否则，它们会葬送了你，你要记住这句话。”
“哎，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能够在弥留之际幡然醒悟，这就是我最大的满足了，再次谢谢你，秦非誓，很高兴能在最后一刻成你的朋友，出于这个角度，我也要告诫你一些东西，心软迟早会害了你，记住。”
想到那些逝去的亦敌亦友的家伙，秦非誓的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是啊，曾经有千千万万倒下的人告诫过他，他并不是故步自封的人。
“小孩，你能别哭了吗？否则我指定割烂你的舌头。”
秦非誓咬紧牙关，故作凶神恶煞的说道。
“呜……呜……”
那个女孩哪见过这样的场景，秦非誓再次仔细的观察，那个女孩着装干净，看上去就像贵族千金，一点都不像流浪拾荒的超能力者。
“搞得好像…你不是小孩一样……你凭什么指责我？”
一瞬间，秦非誓似乎在小女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一直都是这么要强，不屈服。
“有点意思。”
“报上名来，小屁孩。”
那个小女孩泪眼婆娑地望向秦非誓，嘟囔着嘴，就像一只快要爆炸的河豚。
“哼，才不要呢。”
“你把人家弄哭了，还想得到我的姓名？真是个大傻瓜！”
“要是我哥哥还在的话，怎么会允许别人欺负我！”
“哦？有意思，像你这么调皮这小孩竟然还有哥哥？”秦非誓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说什么呢？再怎么样也不许你侮辱我的哥哥！”
“你跟他可是天差地别！他简直温柔的就像神明，你根本就不懂！”
眼见小女孩挥舞着拳头朝他袭来，秦非誓只能是苦笑一声，然后转头逃跑。
“有种给我站住，刚刚不是还在欺负我吗？现在怎么有脸逃跑？”
“略略略，小屁孩，别缠着我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听到这话，小女孩竟然垂头丧气的回头了，一蹶不振的拖着疲惫的躯体准备返回房间。
秦非誓这才松开一口气，漫不经心的说道。
“小孩，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是能拯救千千万万的人。”
其实后面一句话他没有说全，他也知道，那是绝对的禁忌，不能对记忆空间的任何人讲。
因为这有可能会改变未来，篡夺时间线本就违背天道，绝对会导致覆水难收的可怕结局。
没想到此话一出，小女孩竟惊奇地回头，脸上的疲惫和恐惧完全一扫而空，“等等，你这一句话……真的很像我哥哥能说出的话。”
“就连语气甚至都一样。”
“哈？”
这下轮到秦非誓傻眼了，他不知道随口一句话竟然能将自己引火上身。
“我也真是服了，你个小屁孩，快点回去吧，免得被那些科研人员发现。”
“不会的，不会的……”
“还在嘀咕着什么呢，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也为了我着想，快点回去吧。”
但小女孩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吞吞吐吐的说道：“不会的，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欺负我了。”
“哥哥把他们都杀了，然后让我藏好，但里面太黑了，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又向往外面的光明，于是……”
秦非誓显得目瞪口呆，这不像是一个小女孩能说出的话，看来泯灭人性的实验变相的使所有超能力者都变得成熟。
但这是一种“畸形”的成熟。
“好啦，小女孩，我为我之前的言行道歉，你也不必在意我说的话，好好活着，我真的要走了。”
秦非誓难得的露出疲惫的微笑，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他的面孔早已麻木不仁，脸上挂的不是愤怒，就是忧愁。
这竟然让他难得的提起笑容，该说不说还是小女孩纯洁的内心感染了他。
“我讨厌布娃娃，讨厌那些可恶的医务人员，无时无刻不喂我吃让我头痛的糖果，我讨厌这里所有……”
“但是我唯一喜欢的……只有哥哥。”
“但是哥哥很怪，总是不想与我相认，说什么要暗中保护我，老是把我置身于阴影之下。”
“他说过，子颜，哥哥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你身边，要是我不在的话，你就投身黑夜，静谧的黑夜会保护你的。”
秦非誓不以为意的说道：“选择活在黑暗中的人，注定等不到天亮。”
小女孩并未理会他，反而泣不成声的说道，“我太想念哥哥了，哥哥已经几个月没有来过了，我已经快忘记哥哥了，也许下一次…在吃那个糖果的时候。”
“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我打心底里感谢哥哥为我做的一切，亲手把我捧在手心里，给我吃他拼死抢过来的食物，对我进行心里疏导，甚至……还因为笨手笨脚苦练针线技术，最后给我缝了一套衣服。”
“虽然那套红白相间的衣服很简陋，穿上去就像一个小丑，但那上面有哥哥的温度，我就永远不会忘记……哥哥为我做过的一切。”
“够了，小屁孩，不用再说了。”
秦非誓不禁打断道：“你的哥哥，真的很了不起。”
“我也很能一定程度的理解你，但我真的不是你的哥哥。”
“而且……”
突然想到了刚刚那种死亡的扼喉感，秦非誓不禁毛孔紧缩，咽了咽唾沫。
但是想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毅然决然的做了决定。
“小屁孩，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嗯？”
那个小女孩愣了一下，随后轻声细语的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啊，这里是我和哥哥的家。”
“不，你错了。”
“你一直生活在一个别人营造的虚拟家庭中，实际上，这里是超能力者集训的中心，也是泯灭人性的地方。”
“哥哥你才错了，这里的确是我的家，除了哥哥，还有形形色色的家人呢！”
“小屁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明明受到了如此不公的对待，你甚至还声称他们为家人？真是可笑至极。”
“可是……”小女孩委屈的说道，“可是哥哥说过，不要怨恨这个世界，因为这样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
“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用善良和同情心看待这个世界。”
秦非誓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纯真的孩童，看到他们被蒙在鼓里…我真是心如刀绞。”
“说真的，我不想再隐瞒了。”
“小屁孩，估计现在的你早已长大，又有可能横尸荒野。”
“但我实在看不下去，就算要危及到我的生命如何？连身边的人和看到的东西都改变不了的人，又怎么能去改变世界呢？”
“小屁孩，这是我的记忆碎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存在，我也什么都忘了，一直以来，我的记忆也很是混乱……”
“等等……”秦非誓不禁瞪大了双眼。
“不…不可能这么巧，这个小女孩应该不是我消失的血肉，如果是这样的话，上天对我的考验也太简单了吧？”
“哥哥，哥哥？”
“你太像我哥哥了，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小女孩声泪俱下的说道。
“失忆？”
秦非誓强调了这两个字，因为向来严谨的他从未考虑是自己的问题。
“哈哈，那这样的话……这个小屁孩是我血亲的概率…不是很高吗？”
言罢，他露出了病态的笑容，下一刻，暴虐的狂风自他体内倾巢而出，甚至将小女孩连番刮倒在地上。
“开什么玩笑？”
此刻，秦非誓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五味杂陈的内心，几十年的情感再也无法压抑。
原来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是有人偷偷篡改了自己的记忆，要这样想的话，秦非誓曾经那些悲凉也就迎刃而解了。
“能否再告诉我，你的名字。”
秦非誓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然是颤颤巍巍，恨不得得到答案就要饮恨西北一样。
而对面的小女孩此时的表情竟和他出奇的一致，眼里满是心酸和难以置信。
“哥哥，我，我……”
“我叫秦子颜啊，你连这个都忘了吗？”
此话一出，秦非誓完全怔住了，仿佛他听到的不是真的。
“是嘛，秦子颜，可真是一个好名字呢。”
秦非誓此刻的表情变得扭曲，第一次有着诸多情感同时挤在一张脸上，那上面有痛苦，有兴奋，甚至还有少许愤怒和疯狂。
“你真的没说谎吗？”
“千真万确，我能感觉的到，你就是我的哥哥。”
“真是聪明，但我还不能接受，要是这样的话，我的妹妹现在又在哪里？”
秦非誓的言语近乎疯狂，他歇斯底里的怒吼不禁吓到了小女孩。
但是小女孩依旧鼓起勇气说道：“哥哥，我一直在这，一直都在这啊。”
“是你，把我藏起来了。”
“我一直都在这呀。”
小女孩稚嫩又委屈的话语深深刺痛了秦非誓的内心，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连他为自己而活的目标都将粉碎。
原来是这个世界上，他在乎的人不多，但在乎他的人却遍布天涯。
“哥哥，我不怪你。”
“毕竟这次……是你从记忆铁闸将我拉出，不然我永远都出不去了。”
“你是变相在保护我呢，哥哥，我在你的记忆中尘封了几十年，但是我没死，一直好好的活在这里呢。”
话音未落，眼泪止不住的在秦非誓在眼眶中打转，他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不禁感叹这一切都已经是被安排好了。
俞何曾经说过，秦非誓的针线活一流，茅元鑫和闫筱在谈到秦非誓的血亲时总是闭口不谈，因为这都是害怕伤到他呀！
“我收回先前的观点，有些人生来就身处深渊，我也不例外。”
“正如曾经的我所说，对于生于黑夜的超能力者来说，光明反而是我们畏惧的东西，黑暗才是我们的保护伞。”
“孤独的人生就像黑夜，而这个黑夜一定会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破晓。”
“哪怕，那个人最后离去，世界又重新回到寒冷的黑夜。但是曾经因此触碰到爱与阳光的我们，会不再惧怕寒冷和黑暗，我太向往光明了，才忽略了周围人的保护。”
“我甚至还可笑的自诩为神明。”
下一刻，秦非誓话锋一转，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感激的目光。
“谢谢你们，原来，这一路走来，被保护的人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