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佛口蛇心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而纪婉妙的香合院却是温暖如春。
此刻的纪婉妙正在书桌前描着一幅万寿图，她得赶在祖母寿辰之前绣好，在祖母寿辰那天献给祖母。
忽而门外帘子动了一下，正是纪婉妙身边的心腹大丫鬟连翘。
“禀姑娘，昨儿个尚仪阁那位去了南院，去看她身边的春柳。”
纪婉妙听罢只顿了一下笔，却波澜不惊，说道：“这丫头还是和原来一样，最看重下人了！果真是商女之后，没半点高门贵女的样子！”
连翘听了这话心里略感别扭。是了！她们姑娘是这侍郎府金尊玉贵的嫡出大小姐，一向眼高于顶，从来都是从来不正眼看他们这等做下人的！
纪婉妙继续道：“对了，给二妹的药熬好没？”
连翘忙躬身说道：“回姑娘的话，早已经熬好了，因着天气冷，所以一直用炭炉煨着。”
纪婉妙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做得不错，你找个篮子，用炭继续煨着，二妹妹该到吃药的时候了。”说罢转身去了内室。
尚仪阁这边翠荷找了几个婆子，把春柳从南院挪了回来。正在收拾的时候，却见纪婉妙已经进了院子之中！
纪婉仪心中冷笑，来得可真快！目光冷冷的扫过看门的几个婆子，脸上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那纪婉妙肌肤若雪，平常还喜欢穿着艳红色的衣裳，更衬得几分艳丽动人。只是现在国丧期间，她的衣服不得不换成别的颜色。
一件宝蓝色的大氅，里着一件月牙白的长裙，梳的是时下京圈高贵女眷最喜欢的飞仙髻。因还未出阁，所以留了一部分头发垂下来，头戴一根雪白透亮的荷花簪。丹凤眼中却流露着几分算计。
不怪那周旭如此宠爱她，此般集心计、美貌、家世于一身，试问哪个男人不爱？若他纪维贤官居宰辅或是为公为候，只怕她更是入宫为嫔为妃不可！
纪婉妙笑盈盈的进到内室，只见春柳躺在一旁的小榻上，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几分鄙夷之色。纪婉仪见到她眼中透露着厌恶，心里嗤笑：纪婉妙啊纪婉妙！这么会做戏，不去畅春阁做个名角儿当真是可惜了！
前世她究竟是瞎到了什么程度，竟会被她们欺骗那般程度？当真是连骨头都叫她们榨了个干干净净！
“妹妹，你身子还没大好，为这些小事劳心伤神做什么？”
纪婉仪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春柳的事，叹了一口气说道：“总归是因为我，春柳才被母亲杖责。原是我身子骨弱，如今倒累得这丫头到现在也下不来床。”
纪婉妙听了这话，脸上满是不悦：“你说这些赌气话就是在怪母亲了？”
纪婉仪连忙拉过她的手，“姐姐说哪里的话？我怎敢怪母亲？我知道母亲是因为我生病一时情急才罚了春柳。我…咳咳咳…我只是怨自己没用，无端拖累旁人罢了！”
纪婉妙尽管内心鄙夷，脸上却作嗔怪道：“你呀！最是和善，不过姐姐提醒你，善良固是好事，却也别让这些个贱婢爬到你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说罢转身，连翘赶忙上前，拿出篮子里的药。
纪婉仪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但在看到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时，下意识的抓紧了被角！
这便是那要去我命的慢性毒药！
纪婉仪眼光扫了外头，只见门外候着几个婆子。恐怕今天就算借故不喝也会被纪婉妙强令被灌药。
纪婉妙吹了吹，递到纪婉仪跟前。“母亲前儿个罚了春柳，我想着你身边没有得用的大丫鬟，翠荷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便给你熬了药，我出门的时候叫连翘用炭火煨着，现下喝着正好！早些喝了把身体养好了才有力气为祖母贺寿呢！”
这就是杨氏母女，也真个不辞劳苦！连伺候汤药这种事她都不假手于人，前世折在她们母女二人手中倒真是一点都不冤！
纪婉仪目光含泪，“还是姐姐想的这么周到，倒是辛苦姐姐了！”
纪婉妙眼中含笑，说道：“你我姐妹，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前头母亲去得早，爹爹又…反正咱们姐妹相互扶持准没错的！”
纪婉仪搅动勺子，一口一口的把药喝了进去。反正之前也喝了不少了，多这一碗也没什么要紧的罢！
小榻上的春柳急得不行，可偏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话！如果让纪婉妙发现端倪！不仅护不了姑娘周全，反而可能会丢掉性命，到时候姑娘岂不是更孤立无援？
纪婉妙看着纪婉仪把药全数喝喝完，这才满意的接过药碗。
纪婉仪擦擦嘴角，“姐姐以后不用每天三顿都给妹妹熬药了，左右有厨房里的人盯着呢！你要为祖母准备寿礼，这些小事就不必亲自过问了！”
纪婉妙想了一下，“也好，左右你这身子也快好全了，那这些事我会吩咐厨房盯着，等春柳养好伤，再去看着也不迟！”
纪婉仪含笑点头。
纪婉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姐姐须得回去了，你好生歇着！”走之前还不忘给纪婉仪整理被角。
待纪婉妙走之后，春柳挣扎着下床来到纪婉仪身边。
只见纪婉仪柳眉轻颦，“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怎的下床了？仔细你屁股上的伤口！”
春柳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想直说罢又怕姑娘不信，毕竟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如若不是她发生在她身上，无论如何她也是不信的。可如果不说，姑娘的身子不是要被糟践坏了？深吸一口气，顾不得许多了，春柳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姑娘，婢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纪婉仪看着春柳，觉得她今天特别奇怪，“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是了。”
“姑娘，按府中惯例，嫡出小姐该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府里大姑娘有自己的小厨房，姑娘没有，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纪婉仪愈发觉得奇怪，“你也知道我在这府里的处境，不被赶出来算不错了，还奢望着跟那纪婉妙能有同等待遇？”
“可是姑娘，有了小厨房，咱们就可以自己熬药，就不用劳烦大姑娘了！”
纪婉仪盯着春柳，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想不到你是个会疼人，还知道不用劳烦大姑娘！”
春柳暗暗着急，她会替纪婉妙那个毒妇心疼？“婢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姑娘，婢子想着您在这府里不得宠，且大厨房那种地方人多手杂，您向来跟三姑娘不睦，这……”
纪婉仪没料想春柳竟能看得这么深，想了一下，旋即笑道：“还是你想得长远，咱们是该有自己的小厨房了！”
这边纪婉妙出了尚仪阁，连翘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姑娘，咱们不给二姑娘煎药了吗？”
纪婉妙看都没看一眼，“我要给祖母准备寿礼，没有时间管她！”
连翘迟疑道：“那……”
纪婉妙斜了她一眼，“这阖府上下都是咱们的人，想要煎一碗药还用得着发愁吗？”
连翘慌忙低下头，“是！婢子明白姑娘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