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皇上的考验
龙一是比云深要大上六岁的,而自家这个嫡亲的孙女出生后没几年,云慕安就借口身体原因早早致仕了,然后便将当时还只会念三字经的小云深带到山中,亲自教养了近三年。所以云深骨子里那份清新脱俗空谷幽兰的气质,确实是打小就养成了的。
后来听皇后将这一段往事和盘托出之后,云深才在这具身体里幼时的记忆中翻翻找找,想起了那段幼时的山中时光,那段祖父格外严厉,却又教了自己许多许多东西的日子。
原来那时候被她称为“玉姨”的女人,就是谢三娘啊。
那可真是一个极漂亮、极温柔又极有才气的女人了。
谢三娘原名谢子玉,这是一个如今大多数人都无从知晓的往事了,毕竟在谢家的族谱上,她都是已经被除名的人了。
回到秦峥同乔颂月讲述这段往事的夜里,其实秦峥所知道的这段往事,一部分是来自先帝留下的,关于这批暗棋的背景来历以及功绩等评价的手札,而另一部分,则是前来复命的云慕安本人,以及同样知晓这段往事的平国公亲自阐述的。
龙一的出身,在这群真正的上层之间,本就不是什么秘事。当年前任龙首等人出现意外,最终这龙首的位置和对方的全部功力会落在当时还年幼的龙一头上,也多少是有这一层因素在的。那位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将不仅与平国公、云慕安等人皆是旧识,对于前任龙首,甚至还算得上是有半分师徒情谊的。
这一众长辈里,其实最初无人想将他推到龙首这个位置,否则云慕安也不会在自家孙女还是个垂髫小儿时,就早早的向先帝禀明,以双方长辈尊者的身份,定下了这桩娃娃亲。
一方面是云慕安对自己分别教养过的两个孩子有足够的信心,从另一方面来说,已经成为独苗苗一个的龙一,是那武将家最后且唯一的后人,若是真的在龙鳞卫中哪天因为执行任务或者什么别的原因,落下残疾甚至就此殒命,怕是云慕安等人到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当初费劲心思帮对方平了反,又找回来唯一的后人好好教养着,怎么会忍心他最后没有一个好结局呢。
要说云慕安这个人,胆子也是极大的,而他的儿子云翊云侍郎,又是个足够死心眼的。于是,虽然云翊本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家老爹背后的这一通运筹帷幄,但他牢牢记住他爹在十余年前就嘱咐过他的话,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直到二十岁之前,都不要许任何人家。
说是他自有安排。
所以年初选秀的旨意一下来,云翊身为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平日里对皇上的任何旨意都是绝对最忠实的执行者,却头一次不仅试图暗中操作将自己女儿除名,甚至在最后关头都动过不然干脆请老父亲出马,问一问老爹他当初的安排到底是什么,要不要干脆就让女儿早点嫁了?
说是命运也好,亦或叫剧情需要,没被穿越前的云深也是在骨子里有着十足的叛逆,虽然不知道亲祖父和亲爹到底是什么打算,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渊源。但越是对于她的婚事想要干涉,她就越是想在这件事上能够自己做主。
因着她进了宫,这一系列故事才得以展开,虽然后来知晓这一切的云深本人,也无法评价这一切的因果,和到底是福是祸。
但,俗话说,来都来了嘛。
既然不能回头,那就大步朝前走了。
但是乔颂月还是足足花了三天的功夫,才平复掉那晚上秦峥同她讲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真正的看法时,她内心的震撼。
“所以梓潼,朕已经答应了云老先生,如果没有什么真的非常特殊的原因,朕会让这个云才人安安稳稳的在宫里待到二十岁,朕不会召她侍寝,但是在这所有的事情彻底解决完成之前,也不会贸然放她出宫,你知道的,那也不合规矩。”
乔颂月当时被他搂在怀中,听着他颇为认真的讲起这一段,甚至还跟她分析起其中利弊时,其实整个人真的都有些云里雾里,简直觉得是做梦般的不真实。
拜托,你可是皇上哎,她可是你名义上的妾室,是你的女人,怎么你不介意你的臣子要求她在宫里当个摆设就算了,让龙一跟她有过多的接触,万一真的因此日久生情,真的发生了点什么,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帽子戴吗?
她乔颂月不希望秦峥有过多的女人,不希望他的爱会被其他的人分摊是一回事。但是他堂堂一国之君,在乔颂月心目中,怎么也不该是会做出这种事的。
“皇上,难道您是故意……”
接二连三的震撼加上夜已深沉,在秦峥怀中的乔颂月迷迷糊糊的,就情不自禁的将自己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了。
更令乔颂月意外的是,秦峥听见她问出这句话后,居然低低笑了一声,并没有否认。
“梓潼,朕相信龙一,相信你也是很喜欢、很认可云才人此人的,那么你觉得,她会让你失望么?”
这是那天夜里,唯一让乔颂月清醒的片刻。
她知道,这才是秦峥在这件事上,毫不避讳甚至刻意让两人多多接触的真正用意。
在他看来,用三年多的时间来试探,观察这两个人是否值得他信任,这样的考验是值得的,是有必要的,而且如果成功了,还更能让先帝的老臣子们对他多一分赞赏,更会加倍的卖力和忠诚。
是啊,堂堂一国之君,居然都可以为了臣子的诺言,而退让到这个地步。
这怎么不能称一句贤君,怎么会不为之肝脑涂地呢。
她刚想再冷静的多分析一会,秦峥似乎也觉得有些困了,手上微微一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又一次将下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乔颂月知道,这是他一贯困了的表现。
她便也听着他均匀的心跳慢慢睡去了,然后直到第二天醒来,才开始有脑子慢慢消化整理这所有的来龙去脉。
讲是肯定要讲的,毕竟秦峥还不知道,如今的乔颂月和云深,都不是曾经的那两个人了,但是怎么讲,什么时候讲,却也让乔颂月头疼了好一阵子。
真假画作的风波还没过去多久,云深还在龙一的日日亲自“监工”督促和辅助下,加班加点的赶制着新的一幅画作。
乔颂月搜肠刮肚的在原身的记忆和秦峥讲述的故事里,将一切都拼凑得她自己觉得十分完整,也想好了一个合适的方式后,才在之后的某日,借着陆云进宫给众人分发新的防治蛊虫香囊的机会,将云深召了过来。
听完她讲述着一切的云深,头一次露出了连乔颂月都觉得看不懂的表情,但那震耳欲聋的沉默,却也让乔颂月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女主不会生气了吧。
毕竟骨子里是现代人,若是换位思考一下,乔颂月觉得云深就算是再聪明,再大度,再云淡风轻,怕是也会很难接受秦峥这个颇有些自以为是,同时也是在暗处给他们两人都挖了坑的做法。
但是云深,在良久的沉默,沉默到乔颂月几乎以为她就要这么拂袖而去时,云深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出来。
再抬头时,乔颂月就知道,她已经放下了。
或者说,想开了。
“娘娘,嫔妾觉得,皇上确实是个真性情的人。”
这句话一讲出来,二人突然极有默契的,就相视一笑了。
不过想开归想开,云深觉得,有些事还是得先跟皇后说清楚,毕竟,还得再靠着她将一些可能的隐患,都消弭在无形处。
“就算娘娘您不说,只要嫔妾身在宫里一天,还顶着这个身份,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发生什么,嫔妾总记得自幼家里人就教诲过,发乎情,止乎礼。”
云深郑重的后退一步,跪下来认真的同皇后像是保证的一般的说了这句话,乔颂月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但是瞬间也就明白了对方这么说的用意。她走过去伸手将对方扶了起来,就听见云深换了稍微轻松一点的口气,在她耳边继续说道:“而且嫔妾也还胆小得紧,还没活够,不管接下来我们还要跟大魔王展开怎样的斗争,嫔妾最大的希望,就是脑袋能稳稳当当的在脖子上待着。我们不管是一直在这里,还是也许某天能回去,希望我们,都能长命百岁。”
最后这四个字她说的时候颇有些抑扬顿挫,让乔颂月感受到了她内心的那份坚定,二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互相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彼此点了点头,于是这个话题就此彻底打住,转而开始商量起关于真假画作这件事上,她们下一步的行动。
“娘娘不好了!星美人说她突然肚子疼!陆姑娘现在已经在赶去凝棠殿的路上了!”
觅锦的一句话,让原本还冷静在分析接下来该怎么“下棋”的两人,瞬间陷入了紧张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