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夜、污秽、怪物

临江市临北区，水厂废墟，傍晚，18点整，本来没有任何变化的黄昏天色极快的暗了下来，黑夜就这样突兀的降临了，没有任何过程和预兆，本被遗光覆盖的上空，再次被黑暗统治。

“18点整，直接进入黑夜，没有任何预兆，遗光的波动没有消失，但是波动变得更加剧烈。”

杨永倚靠在水厂塌陷的围墙旁啃着路上弄来的压缩饼干，默默地注视着天空，浓重的夜色代替了遗光的光辉，无月无星，只剩纯粹的黑。

众神留下的遗光界，自不可能脆弱到12小时不到就消散的程度，此时天色的变化，更像往常的昼夜交替。

遗光的神力波动在夜色内仍稳定存在着，只要是修出神魂的人就能清晰感受到天际之上的无处不在的浩瀚神力。

墨染的夜空中，不再有淡金色的光辉出现，被夺去的黄昏，降临的黑夜，仿佛预示着什么将要发生。

水厂外五公里左右，是一家食品加工厂，聚集有四百人左右的生还者，正处节假日，各个厂区内的人员并不多，里面大多数是这附近工厂内的工人或员工。

他们在厂子的废墟中搜寻食物，之前黑夜的突然降临让人群产生了短暂的骚动，随后被人群中的领头者安抚下来。

“大家不要慌！手机还能正常使用和有光源的兄弟姐妹们把电筒打开，食品厂的仓库有不少食物，值班室、巡检室里还有一些手电，收集些食物咱们熬一晚，等待救援，大夏一定不会放弃我们老百姓！”

一个挥舞着右拳、左手持着手电的年轻男人在大声喊着，随着他的不断安抚，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携带着为数不多的光源翻找仓库。

浩劫降临才第一日，更多的是等待着救援救灾的弱者，弱者们抱团取暖，同病相怜之人聚集在一起，才能给他们带来最后一丝安全感和慰藉。

这种情况下，提出合理方案率先站出来的人，就能引导人群的行动方向，也能获得话语权，稳固在羊群中的地位。

像赵德柱那样漠视生命的人渣终究是少数，但也不是没有，杨永燃在黑夜降临前大概二十分钟抵达了这处城市边缘的水厂废址。

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的生还者，也看见了无数惨状，人口密集的居住地段更是死伤无数，人们面对无力改变的现实，只能挣扎求存。

他干净的衣物以及手上提着的显眼长枪，引起了部分心怀歹念之人的注意，甚至有人看上了他手上的冈格尼尔想要强夺，对于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将其化作死亡权柄的养分，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

偏僻的城市边缘，没有通信，黑色光柱扫过的地段，道路破坏严重，且留下了巨大的裂缝，深不见底的裂缝中，黑色的雾气自深处升腾而起。

时间缓缓来到凌晨，远处的厂区内已经安静下来，人们突逢大变，已经身心俱疲，室外的气温已经开始转冷，人们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和衣而睡。

“我的人生绝不能在这里结束，只要能成功，我就能在今夜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我秦梓峰会是这个时代的统治者。”

一个身影蜷缩在食品厂办公区断壁下，他离人群很远，正是在黑夜降临时安抚人群的那个男人。

秦梓峰在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后进入这处水厂担任管理层，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靠着谦虚有礼和扎实的专业知识，让他得到了大部分员工的认可和领导的赏识。

但他打心里看不起这个地方，认为自己不应该屈居城市边缘当一个小领导，自命不凡的秦梓峰认为，只要等到一个跳板，他迟早能到大夏帝都去做一番事业。

“别催了，马上就能开始了，这些平庸之人能为我秦梓峰的蜕变出一份力，真是无上的荣幸，碌碌无为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早点结束也是好，我是为了你们好，嘿嘿嘿。”

秦梓峰一直握紧的右拳缓缓张开，掌心中央是一只布满黑色纹路的血瞳，瞳孔中的血光，映照出他苍白的脸。

他满面的疯狂和狂热，黑色的纹路攀上了他的眼白，最后逐渐覆盖整个眸子，只剩下纯粹的黑。

他的嘴中念念有词，随后抬起手掌，兴奋的看着血瞳。

掌中的血色的瞳孔开始转动，一缕缕黑色的丝线从秦梓峰的手中流淌而下，顺着地面向人群流去，在临近人群时骤然加速，浸没在人们的身体内。

殊不知在他的头顶，两只黑色的渡鸦盘旋在秦梓峰的上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福金和雾尼的眼内赤金神光一阵闪烁，随后向着杨永燃的落脚方向飞去。

……

一对靠着墙相拥而眠的夫妇，黑暗浸没了妻子眼中最后的白，泪从她的脸颊流下，无法发出声音的嘴唇颤抖着，此刻的她，连最后的告别都做不到。

女人的身躯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化作四五米高的肉体团块，她的丈夫在睡梦中被吞没，化作妻子的养分。

黑色的鞭状触手和密集的黑色蹄足从团块内破出，不断滴落绿色的黏液腐蚀地面，团块中心是一颗红色眼目，眼目之下一张布满褶皱的大嘴露出锋利的口器。

莎布·尼古拉斯，孕育千万子孙的森之黑山羊，其眷族“黑山羊幼崽”，以人类的生命为容器，降临于黑夜之中。

熟睡中的人们被无声吞噬，黑山羊的幼崽不断增多，新生眷族在人群中耸立而起，享受它们的夜宴。

没有人类的惨叫，只有不断传出的咀嚼声，秦梓峰放出的黑色丝线，剥夺了人们的五感，这是新生眷族的欢愉，绝望和死亡在夜色下狂欢。

“主人，这是莎布·尼古拉斯的眷族，这人身上有祂承继者的气息。”

“黑暗的气息，还有那群恶心缝合怪神明的气息，几百条人命作为代价，就为了让这些肮脏的东西降临，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看着在一群眷族中央享受融合快感的秦梓峰，杨永燃在踏进厂区中心的瞬间发出怒吼，福金和雾尼入夜后就四处搜集信息去了，他则进入冥想状态。

两只渡鸦本想等次日黄昏再临时归来汇报信息，却意外发现了秦梓峰的异动。

黑色丝线蔓延的画面被它们传回来时，杨永燃直接向着食品厂厂区方向冲来，但侵蚀降临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型，眼中的景象已是绝望的生命地狱。

压抑的神威降临厂区，炽热的金焰自杨永燃周身蔓延而出，几只避之不及的黑山羊幼崽，在短暂的惨叫声中直接被烧成灰烬。

杨永燃的双瞳内一座古老的神城升起赤色日轮，将熊熊燃烧的太阳之火染为赤金，温度在瞬间暴增，天丛云剑自他身后的剑匣出窍，裹挟着赤金神火直接向着秦梓峰贯穿而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只要动手就直接状态拉满，今日事今日毕，他要杀的人，见到明天的黄昏就是他的失败。

“生命？他们将成为我接近神之领域的养分，有幸成为神的一部分，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你我应是同类，为什么不理解我！”

神威将秦梓峰压陷在地，他的脸上攀上繁密的黑色纹路，一片黑暗的眸子中一点猩红显现，脸上满是疯狂和期待，眷族碎肉堆成了肉山，黑色的丝线链接着它们，淹没了秦梓峰的身影。

鞭状触手和黑色蹄足从肉山内破出，布满褶皱的锋利口器之上，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球，二十米高的黑山羊幼崽，以堕落的人类为核心，诞生了。

天丛云剑带着赤金神焰呼啸而过，直接将秦梓峰捅穿了，五米的大洞出现在肉山的中央，伤口边缘赤金神焰不断蔓延，绿色的腐蚀黏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味。

“吼！你和那个人一样！都是神明眷顾之人，世界是何等不公，即使在新的时代，有些人一开始就看到了终点。”

秦梓峰两只裸露在外的血红眼球，看着贯穿自己新肉身的大洞和顺着伤口不断蔓延而上的赤金神焰，直接疯了，无数触手和蹄足暴动，肉山向着杨永燃冲来。

献祭同类，化身怪物，以获得超越凡人的力量，在新生后遇到的第一个敌人当面，却接不下一击。

他秦梓峰都不做人了，却得到这种结果，不甘、疯狂、绝望的情绪冲毁了他的理智，即便是死，他也想在死之前，撕碎这个毁了他成神美梦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