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阳光下的土地
“呐,在这里还暖和吧。”
“啊?”
佐伊悄悄地走到莎西娅背后,然后贴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说。
“吓了一跳呢,嘻嘻,”佐伊大大方方地挨着莎西娅坐下:“再介绍一次吧,我的名字是佐伊,佐伊·卡斯特尔。你呢?”
莎西娅在无聊地驱动火堆里的一小团火苗上下打转,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火球稳定的上下运动被破坏,噗地一声熄灭。
“啊啊,我……莎西娅,莎西娅·德席尔瓦。”
佐伊稍稍地靠着莎西娅很是亲热地欢迎她:“别那么拘束嘛,加里布埃尔说的那样,商会和疯人党是同盟,是盟友嘛,不要这么拘束,把这里当成家都行哦。”
她有些过分热情了,或许这个女孩子根本就没有生人熟人的概念,她对每个是盟友的人似乎都是这么亲热。对她来说,可能还真只有敌人与盟友的关系。
火炉噼里啪啦,法术回流缔造的小小火坑安全而舒适。
莎西娅是内向的孩子,对于她来说,这么热情豁达的女孩子让她尴尬得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佐伊一边烤火一边和莎西娅聊着,但大多数时刻都是她在说话,因为莎西娅完全不善于这样的交际活动。
“对了,莎西娅是黑精灵吧。你的耳朵尖尖的,还有裂痕诶。”
佐伊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诶?有……有什么问题吗?”
莎西娅突然的不自然让佐伊产生疑惑:“嗯?为什么这种反应?莎西娅不喜欢别人看出来你是黑精灵吗?”
“倒也不是……该怎么说呢……按他们的话来说,黑精灵在这个世界不受待见什么的……”
莎西娅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点呢喃。
“哈?就因为是黑精灵?”佐伊大受震撼:“对种族的歧视?混蛋!这种人在疯人党一定会被揍的。不过是因为耳朵尖尖的,眼睛是红色的,然后就遭到歧视,明明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如果不是我很久很久以前见过黑精灵的样子,我一定也会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地精灵的。”
“虽然大部分人都认不出来我是黑精灵,也分辨不出来精灵之间有什么区别,但还是会有莫名其妙的对黑精灵的敌意……我还以为你也一样呢……太失礼了。”
佐伊替莎西娅打抱不平:“因为出身而歧视一个人这完全就是天生的坏家伙,这种人应该早该让大湾鱼把他吃掉了。”
“别说这些啦,我也不在乎这些的……对了,佐伊来自哪里呢?”
“要是让疯人党的大伙看到这种因为种族……诶,什么,我的家乡吗?”佐伊的注意力又转回莎西娅的问题。
莎西娅点点头:“是哦,佐伊是哪里人呢。”
她抬着头看着帐篷顶,双手则在掰着指头:“嗯……让我想一想……可能是唤潮港,也可能是风渡港,或者是白水湾……不记得了,离开家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我不想念家乡,那群领主是邪恶的,在那里我们都是奴隶,这点我记得很清楚。”
“奴隶?”
“当一群很坏的人当国家的主人的时候,我们就被称作贱民了。”
在佐伊讲述的经历里,莎西娅第一次听到关于“奴隶”的概念。
与如今的东陆不同,睡影地之类贫民窟中的贫民们是一贫如洗的贫民,但并非奴隶。而在这个地方,他们甚至连最贫穷的影人都不如。因为他们一出生就被迫放弃了身体的拥有权,他们是领主的玩物,他们的生命也廉价如杂草,可以被随意剥夺。
在格卢恩,佐伊这样的赤羽民是奴隶中的最下等,没有土地,没有自由。
格卢恩是个有很多民族的国度,它的多民族来自于无数的战争遗民。赤羽民的先祖是森林的子民,格卢恩的王战胜了他们,他们成为格卢恩的奴隶。被迫抛却古老的技艺,他们被作为廉价的工具。
聆海的遗民,深林的后裔,地底的原裔……他们是战争的失败者。
觉醒的怒火最先在赤羽的领地燃起,无道的领主终于激怒了赤羽的族民,还有同为奴隶的格鲁兰农奴。他们不愿再成为领主随意可以杀戮的对象,他们敌人不是领主下令征伐的格鲁兰人,他们不是可以随便抛却的东西,他们是生命,赤羽民是人,格卢恩农奴是人,各种各样的民族都是人!
人对人的压迫何时能够终结!
与其在与格鲁兰皇骑军的战争中死去,不如死在反抗之中,为自由而战,为子孙而战,为民族而战!为我们的生命高歌!
对抗皇骑军是不可能胜利的,与其在侵略中死去,在为自由的反抗中死去,好得太多。
毫无疑问,反抗很快遭到了血腥的镇压。奴隶们的尸体被悬挂起来,领主想要借此震慑意图反抗的奴隶,但是这一来激怒了更多奴隶。反抗的火焰吞噬着越来越多的领地,越来越多奴隶在各地领袖带领下反抗领主。
如果穷人都不为穷人发声,那么谁来替我们发声!
佐伊来自于一支起义军,这支起义军就是疯人党的前身。加里布埃尔是一个领主的长子,但他是反叛的贵族,他抛却了贵族世家显赫的身份,他创立了这支起义军,他将土地分给奴隶,他将自由还与奴隶,他将向往自由的勇士们武装。从一个高贵的贵族少爷,变成所有贵族的敌人。
“很伟大诶。”
莎西娅对佐伊讲述的故事很入迷,虽然佐伊的讲述并不流畅,但莎西娅认识到了这群为自由高歌的勇者。
“是吧。”佐伊对莎西娅的反应也很满意:“我们战胜了很多领主的军队,很多曾经是奴隶的人都成为了我们的朋友。加里布埃尔说过,我们要终结人对人的压迫,为所有被压迫的兄弟们而战斗到底!我们疯人党的口号现在就是这个哦。”
“很有气势诶。”
“还有还有,我和你说说以前和领主打仗的事情吧……”
“好啊好啊……”
幕布隔壁,女孩们的悄悄话也可以被传递过来。佐伊的讲述虽然稚气,但很有趣,埃赫也流露出听下去的兴趣。
“佐伊小姐讲述的故事倒是不错。”埃赫笑着说。
“年纪小的孩子嘛,讲故事很有趣。”
“年纪小?”埃赫有些好奇:“她看上去比莎西娅还大些吧。”
加里布埃尔微笑着回应埃赫的好奇:“她是赤羽的部民,是长生的一族。她按照我们的年龄来看,她已经不小了,甚至也许比我还大。但作为赤羽的孩子来看她也不过刚刚成年。”
“您让她做军官……这真的好吗?”
“她有个哥哥,她之前是和哥哥一起生活的。”
加里布埃尔没有直接回答埃赫的问题:“她的哥哥是出色的军人,她也是。她的故事里没有提到的是她与哥哥亚伯拉罕曾经在领地带领奴隶们与领主的雇佣兵战斗已经不止一次。并且他们打倒过三个领主,在两兄妹领导下有上千的奴隶重获自由。在与我的部队联合时,他们的军队已经初具规模。现在的疯人党,有五分之一的军人来自于曾经兄妹俩的部队。”
埃赫不得不对这个看上去并不老成甚至有些幼稚的女孩刮目相看:“您的意思是她早已身经百战?”
“身经百战是夸张的,但兄妹俩经历过不少与领主军队的交手。必须承认,他们的军事天赋是惊人的,按一名军队指挥的标准来看,佐伊完全合格。”
加里布埃尔的语气里,埃赫明显听得出来自豪。
“亚拉伯罕是军事天才,我交付给他的任务从来没有失手过。他执意称我为大哥,我也没有反对。”加里布埃尔说:“现在,亚拉伯罕带领剩下的疯人党战斗在格卢恩。我们许诺给奴隶与穷人们一片阳光下的土地,在这里他们可以获得自由,获得面包,获得安定。仅仅是为了这些,质朴勇敢的人民便会同我们一起前进。”
“我在啻看到过的,也有这样的人。但他们没有像你们这样走近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难怪,他们没能和你们一样。”
“你说的是光明龙领吧,我还见过他们的首领来着……”
帐篷内的聊天会持续不短的一段时间,因为这是一段极为难得的时间,没有作战的任务,没有敌人的袭击。
在集合完居民以前,他们还有一段时间。享受着火炉的温暖,享受茶或水的温度。这样的时光本该是每个人理应得到的,但理应得到这一切的人们被赶入黑暗。
疯人党是格卢恩为自由而举起的旗帜,但绝不是唯一的旗帜。疯人党在西陆的风雪中将永远站立,在被奴役的穷人们得到阳光下的土地之前,曾受苦受难的人们不会退缩……
“亚拉伯罕哥哥和我有一个约定,”佐伊很憧憬地说:“等到我们战胜了所有压迫人民的坏人,我们就一起去曾经那个黑精灵提到过的家乡旅行。她说那里有漫山遍野粉红的花树,有冰雪不融的高山,还有很多很漂亮的巫女姐姐。”
“是旭和吧,听起来很不错诶。”
“好像是这个名字没错……”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在帐篷之外越来越响,打破了这份祥和。
“不妙。”
加里布埃尔拿着佩剑站起,同时将挂在一旁的装备穿戴起来。
就在埃赫也将加里布埃尔递过来的一个奇怪面具戴上时,一个鸟嘴面具的怪人闯进帐篷。
“瘟疫蔓延了……蔓延过来了!”
“这么快!”
加里布埃尔也戴上了那种鸟嘴面具:“前面的人还能挡住多久,你们能挡得住吗。”
鸟嘴面具的怪人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报告:“现在只有零星的感染者,但是很快更多的就要来了……”
奇怪的服饰密不透风,这样的衣服行动极为不便,而且穿起来很是难受。
“这是我们的医生,鸟嘴里塞着各种药物,用来阻绝危险的瘟疫。”加里布埃尔解释:“好了,瘟疫来了,你和佐伊她们先走吧,我去前面和同志们再拖一会儿。”
“我们怎么能独自离开,再说我们不知道……”
加里布埃尔打断他:“佐伊,快带他们走吧,和塔多菲说赶紧集合撤离,我们没有时间了。”
“佐伊明白了!”
佐伊拉着莎西娅跑出来:“没问题,那就据点见啦。”
“嗯,加油。”
“诶?诶!”
……
“只要我还有……你不会……不可能……”
在巨松的雪林间,青女的女子在挣扎着。
“由不得你了,重新开始了,在这片土地上,哈,开始了……”
“放过他们……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