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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赶紧把这脏东西扔出去!

翌日晨起,天光大亮,小南天的规制和温离灵墟里的规制差不多,只有几间院落,没有建高楼,草木也多为灌木,最高的也就是榕树,谢皎皎坐在房顶,只需抬抬眼,就能看见东边的山峰以及峰上冒头没多久的红日头。

不过眼下她是无暇欣赏什么美景了,仙侍昨晚就把宾客名单送来了,她看着几千人的名单,十分悔恨昨晚过分潇洒的自己。

给这几千位大仙人排座位,这要排到什么时候去啊……

她一头歪到了琉璃瓦上,日头把琉璃瓦晒得暖呼呼的,她沉沉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的时候,隔着琉璃瓦,她好像隐约听到了她那亲爱的哥哥的声音。

“在于闲处,修摄其心,安住不动,如须弥山。”

景昭手持颂钵,声声空灵浸润着奈川的身心,她很喜欢他扫颂钵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钟声,让她的魂识能够暂时离地,自然而然地循声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跟着景昭的佛偈,奈川悬腕垂笔,墨迹落在宣纸上,行动如游龙般神采奕奕,字形有锋有芒却又毫不突兀,更像是被藏在温润躯壳下鲜为人知的果断决绝。

奈川很满意自己如今的字,至于她的师父景昭,他更希望她能够学会悦己,所以他并不会做过多干预。

“怎么提到须弥山了?对了,说到须弥山,哥你有没有见过重明鸟那家伙?他说去须弥山镇妖,都走好几年了,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谢皎皎抛着厚厚的名单,蹦跳着闯进门,景昭停下颂钵,沉眸瞧了她一眼:“琼华元君,我在授业。”

“知道知道,你们授你们的,我就在这儿靠一靠,不打扰你们。”她随意倚在屏风上,笑看着他们。

景昭也不再管她,放下颂钵倾身到奈川案前看她的字,点头道:“写得不错,不过,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奈川认真端详着笔下十六个大字,思索许久,才攥着笔杆认真开口:“是在说,要选择一个幽静闲适的地方来修行自己的内心,将心安住在诸法之上,不为所起也不为所动,就像……一座山一样。”

谢皎皎也不管对与不对,率先鼓起掌来为她叫好:“阿灯你真棒!”

奈川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对上景昭的眼神,眼里藏着几分期待,景昭笑着垂眸赞道:“确实,阿灯的悟性很高。”

奈川笑靥如花,回赞道:“是景昭先生教的好。”

话音刚落,泠泠笑声就被一声破风而来的“报”字打断,一个陌生的仙兵持剑急急跑来,他立在阶下,向门中的三位抱拳行礼:“元君,那瀛洲君派人来传话,说是给奈川仙子带、带了份厚礼。”

“给阿灯的礼?瀛洲君?你确定你没听错?”

谢皎皎皱着眉头几步跨到他跟前,自打奈川回来后,她派了多路人马去找那瀛洲君的行踪,可都没什么结果,万万没想到,他竟敢自己送上门。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没听错、真没听错,小的跟他确认过好几遍才敢来向您通禀的。”

谢皎皎对着他的脸分辨半晌,见他确实是小南天守门的仙兵,所言可信,这才恨切切地磨了磨后槽牙,手腕一转,手中多了一杆红缨枪。

奈川和景昭闻声也跟着相继踏了出来,谢皎皎侧脸回眸,朗声道:“我去看看,哥,你留在这儿陪阿灯。”

“等等!”奈川赶紧出声,她提着裙子小步跑下台阶,景昭紧随其后。

“既然说是给我送的礼,皎皎,带我一起去吧,”

她化形多时,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有些东西是她该去面对的,她也不可能一直在他们的庇佑下存活。

她要逼着自己学会站出来。

迎着谢皎皎担忧的目光,她浅笑着宽慰道:“你和景昭兄都在,我不会有事的,我也想去看看。”

景昭看着她,面色一如往常。

“好,那一起去。”

谢皎皎也不再坚持,毕竟,正如奈川所说,有她和景昭在,她不会有危险。

他们住的院子离小南天门有段距离,等他们赶到时,门前只有守门的一队仙兵,以及放在空地上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匣子。

“人呢?”

谢皎皎大声喝问,为首的仙兵赶忙上前回禀:“回元君,那人放下这盒子就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他会遁地术?

她思索着,几步上前,用枪头戳了戳那匣子:“这就是他说的厚礼?”

“是。”

“厚个屁,他这是又打哪门子主意呢,装神弄鬼的。”她嗤笑一声,觉得这盒子恶心,也不用手摸,只由着枪头挑中匣子上的暗锁,锁器应声裂开,盒子掉在地上,盒盖随着惯性翻开,还没等谢皎皎看清里面那个黑乎乎的是跟什么东西,那东西就自己咕噜出来了。

一股恶臭袭来,等谢皎皎分辨出那是个什么鬼东西再想去遮掩时,那颗头颅正向着奈川的方向滚去。

而奈川,在匣子崩开的那一刻,就已经看清了匣子里的那张脸。

狰狞可怖以至于扭曲得不人不鬼的脸,

瀛洲君的脸。

“别看。”

一向沉稳的低语此刻却有些发颤,赤褐色的衣袖挡住了她的视线,景昭将她揽到身前,面色凝重地看着停在面前的这粒头颅。

可当真是厚礼。

奈川下意识紧紧抱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即便视线被遮,她好像还是能看到瀛洲君的那张脸,在黑暗里,他的面容还在被不断地放大,他在向她靠近,狰狞的面孔仿佛在拼命诉说他死前的痛苦,这与她在银海石前见到的他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假的、都是假的。

她的理智在顷刻间轰然崩塌,耳边响起刺耳的蜂鸣,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面向何方,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肉都不再属于她。

她变得瘫软无力,面色煞白,眼睛睁着却没有任何神采,只是空洞虚焦地盯着前方,任凭谢皎皎如何唤她,她都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阿灯、阿灯你别吓我啊阿灯,哥你看看她,她这是怎么了啊……”谢皎皎急得说话都带着哭腔,景昭则平静许多,他将她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执起她的手腕诊脉半晌,又松开。

“无妨,就是被吓着了,让她休息吧。”

话落,他俯身将她抄膝抱起,谢皎皎几步跟上想要帮忙,又被景昭旋身错开。

顺着景昭的眼神,谢皎皎一路看到地上那个令人作呕的东西上。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这脏东西扔出去!”谢皎皎忍着冲动没有把他一脚踹飞已是对这个杀千刀的仁至义尽,现在看着他就犯恶心,只想把他一把火烧了。

几个仙兵正要行动,却被景昭拦下。

“慢着,”他蹙起眉头,最后深看了瀛洲君一眼,“别扔,留下来,或许有用。”

景昭发话,谢皎皎只好忍着恶心隔空将那颗头又装回了匣子里,等处理好再抬头去看时,景昭抱着奈川已然走远。

赤褐色的佛衣下,一角紫纱探出头来,迎风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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