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借醉愁眠(6)
云梨见她这般,心下也是讶然。
这时沈临佑忽然从外院走了进来,看见公孙柔倒在地上,周围一片鬼哭狼嚎。
他疾走过去将她抱起放在软榻上,急命人去传大夫。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杜妈妈指着云梨:“都是这个黑心的,言语刺激夫人,又害得夫人摔倒。”
沈临佑望了云梨一眼,忍下诸多情绪,没有多问。
那眼神落在云梨眸中,犹如在她身上千刀万剐,又似凌迟痛不欲生。
他终是没忍住,回头问她:“公孙柔怎么摔的?”
云梨指尖微颤,屏着呼吸冷漠道:“就是她说的这么回事,寻常摔了一跤。”
“什么叫寻常摔了一跤?”沈临佑控制不住厉声道:“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禁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这话似说给杜妈妈等人听,可落在云梨耳中,却如千斤锤敲打着心房的每一寸角落。
不多时,大夫匆匆赶了来,公孙柔痛得大汗淋漓。大夫慌了神,把脉问诊了好一会,最后才道:
“夫人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不过这一个月可要好好卧床休养,千万不能再出来走动。等胎相稳了老夫自会再来把平安脉。”
沈临佑放下了心,公孙柔却仍然抱着他有气无力道:“我实在痛得厉害……云梨姐姐,你若是对我有怨恨,也不能对我腹中的胎儿下毒手,这也是主君的孩子啊。”
这也是主君的孩子啊……
云梨站在原地,这炽夏时节,她却犹如冰塑。
沈临佑不敢再留,只能抱着公孙柔先回了倾罗居。如此一折腾,再回青双居又是深夜。
进了暖阁,云梨一如往常独坐窗前,一盏烛火摇曳生辉,却照不清云梨的容颜。
沈临佑在她身边蹲下,叹了声气软言安慰:“今日是我态度不好。”
云梨头也不回:“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沈临佑一脸倦色,耐着性子道:“我就是怕你会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所以才……”
“是怕我伤心难过……”云梨缓缓道:“还是怕我对你的孩子不利?”
沈临佑想起今日的责备之色,心中愧疚愈甚,他急忙解释:“我知道你不会,都是我太心急了。”
“你怎知我不会?”云梨转过身子,沈临佑只觉得现在的她陌生至极。
只见她勾起唇角,笑容冰冷:“我是女人,我也有嫉妒心,你怎知我不会害她,不会害你的孩子?”
她将“你的孩子”四字咬得极重,沈临佑拂袖道:“够了!我说你不会就是不会,你不必拿话故意气我。”
云梨回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情绪平复下来,接着冷静道:“我要回小院。”
沈临佑握紧了拳头,压抑地说:“小院不安全。”
“我不愿待在这。”
“云梨……我们说好的,不会因为这件事、不会因为她而闹矛盾。”他仍旧是耐着性子。
“我反悔了,”云梨双眼通红,“我厌恶她、厌恶你、厌恶你们的孩子。”
沈临佑彻底失控,他用力将她的肩膀扳回自己面前,却赫然看到她泪如雨下,只是一味忍着不发出声音而已。
沈临佑心中痛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沉默了很久后道:
“给我五年时间,我会努力还天下一个太平。我向你保证,届时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我们会白头偕老,我会许你余生连枝比翼。”
云梨颤抖着哭出声:“我很累。”
累到她快走不下去了……
沈临佑拭去她的眼泪,继而将吻落在她的脸侧:“再坚持五年,是我将你拉入这旋涡,我也该给你一个答复。”
云梨在他怀中渐渐平静下来,她心中很明白,这段感情里负累的已不是她一个人,沈临佑何尝不累。可他仍是紧紧抓着云梨的手,从未想过放开。
而她自己,从一开始跟着沈临佑的目的就很明确,就是为了活下去。
她放任自己的心爱上他,就注定承受了莫大的痛苦。本就不是她的,为何要强求?
一连几日,云梨都不肯沈临佑碰她。沈临佑知道她心情不好,一直也很忍耐。
晚上抱着她睡时,云梨也是各种别扭,沈临佑压着怒气:“不许动。”
云梨眼中蓄着泪水,俨然一副想怒不敢怒的样子。
沈临佑浑身滚热,咬牙切齿在她耳边道:“你非要折磨我才甘心?”
沈临佑红着眼睛,想将她吃干抹净;云梨也红了眼睛,想对他抓掐狠咬。可惜没能得逞,沈临佑吻住她的唇舌,又与她十指相扣,她实在奈他不得。
翌日起来,沈临佑早早出了院门,云梨则盯着桌子上的避子汤发呆。
沈临佑回来看见,有些不悦道:“该放凉了。”
云梨头也不回:“那便放着。”
沈临佑靠近她,难得放下了身段讨好:“把这药喝了,晚上我不折腾你了。”
他一凑近,云梨就闻到了倾罗居里惯用的檀香,她冷笑一声:“主君一大早真是够忙。”
沈临佑只觉她如今越发刺头,往日里温柔沉静的模样全然不见。
他不欲与她争辩,冷着声音道:“把汤药喝了。”
云梨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仍旧漠然道:“我不想喝。”
见沈临佑呼吸渐重,她立刻简短道:“我要回小院。”
“你!”沈临佑气极,拂袖出了屋子,过了会又走了回来盯着她斥道:“好,把汤药喝了,收拾东西回你的小院去。”
听了这话,云梨拢在袖中的手终于放了开来,虽然剑走偏锋,可终于达到了目的。
此番闹腾下来,大抵会让沈临佑对她有所厌烦了。
而她也实在无法再待在他身边,与另一个女人共处屋檐。
喝过避子汤,云梨便开始着手收拾东西。正如来时那样,东西也没有多少。
因是清晨,云梨抱着包裹回到小院的时候并没什么人看见。
她将小院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而后便在廊下乘凉。
双眸盯着院中的梨树,她心中掠过些许怅然,堵得鼻尖酸涩难忍。
若是一生就这样过,也不必再多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