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潮风有信(1)
沈临佑这次许是真的生了气,他一连半月都不曾来过云梨的小院,更不曾看过她。
甚至领军攻打东源坝,他也没来告诉她一声。
云梨是在他走的第二天才发现小院门口多了两名守卫的。
问之,是沈临佑派来护她安全的;再问,他已启程走了。
他走了,江冬乐自然也不在城里。至此,云梨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有了守卫的保护,也再没人敢来骚扰。
在沈府里她如同被人遗忘了一般,云梨很知足,好似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喘过气了。
东源坝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山中条件也极为恶劣。
沈临佑无法将她带在身边,临走前,他曾偷偷地去看过云梨,他发现云梨恢复往日的恬淡闲适,一切如常。
那时他便明白,不是云梨变了,而是她纯属不愿意看到他罢了。
他给云梨的承诺是极为认真的,不仅仅是云梨,就连他自己也疲于应付这等场面,他想要的生活也只有天下太平才能实现。
此次行军,众人都没想到东源坝会这样难攻,就连沈临佑自己也没想到一打就是几个月。
普安庄不知比这里大上多少,都是一个月未到便收入麾下。
这山上尽是些土匪悍盗,无一良民,无一军官,没个编制队伍,却偏偏比那城郭还要难打。
在此待了三个月,韦震也是一肚子怒火:“这群泼皮无赖,怎生比那郡里的威武将军还要难打!”
郁海道:“倒不是他们多能耐,只是倚山仗势,干巴巴耗着我们罢了。”
“辞风先生呢?您倒是说句话啊!”
此次出行,方仕然与延良皆留在平川府,只辞风一个谋士跟了出来。
他的身份又不比旁人,不仅是谋士,更是军师,又是沈临佑多年好友。
都道他聪慧过人,得之可得半天下。
可他们在这干巴巴耗了三个月,他却是一个主意也没有,不怪他们生着闷气。
辞风也不恼,终于口出金言,却就一个字:“等。”
“等?”韦震早没了耐心:“等什么?等到啥时候?”
辞风望了眼乌沉沉的天,“等雨。”
“哎哟我的先生,您别卖关子了行不行?”
谷梁英见他一急就容易口没遮拦,拿眼瞪他呛声道:“你行你去打?既然先生有把握,你照做便是,说那些有的没的做甚?”
韦震第一怕沈临佑,第二怕方仕然,第三就是怕谷梁英。
韦震原还想再唠叨两句的,听她这么一说,此刻也不敢再多言语,生怕又要被数落。
郁海看在眼里,心中不觉好笑,可又多有羡慕。
有个人成日关心地唠叨着,回家又有热炕热菜,被窝一盖,温香软玉。
娘的,他暗骂一声,自个儿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赛神仙的日子?
天阴沉了两日,细雨破云而出,淅淅沥沥水扫人间。
辞风等这小雨又下了几日,终于开始着手布局。
韦震很是不解:“下不下雨与我们攻不攻寨有何关联?”
辞风解释道:“如今是多雨时节,就算不下暴雨,积攒的雨水他们也不得不开闸去泄。东源坝易守难攻,凭他们的粮草,哪怕耗上半年也不在话下,唯有开闸放水这个机会最为关键。
如今我们另退三十里隐在暗处,以连魁自负的性子必会以为我们弃城不攻。这时我们再安插人手混进寨中,获取他们开闸放水的准确时刻。”
沈临佑问:“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辞风望了眼司空涧笑道:“司空公子容貌清俊,面似书生,可以装作投奔的破落户,与江校尉扮作兄妹掩人耳目,趁明日清晨跟在入寨交易的商队里,混入城中打探消息。”
江冬乐眉开眼笑:“这个我熟,我原也就是个破落户。”
辞风正色道:“连魁胸无点墨,寨中多是流氓匪盗,是以珍重博闻强识之人,好附庸风雅。
可他武艺高强,性情残暴,更生性多疑,你们切记隐匿好身份,在开闸泄水前务必将准确时辰知会我们。”
两人领了命,未带一兵一卒,于次日清晨抹面装扮。
司空涧手托书袋,江冬乐怀抱包袱,真真一副破落皮相,混在商队里也不显眼。
各家看到他们,只当是哪流落来想巴结寨主的落难百姓,个个鼻孔朝天,都不稀得搭理他们。
江冬乐小声冷哼:“都是给土匪头子销赃进货的奸商,有什么好得意的?”
司空涧拿眼警示她,江冬乐自来只给他三分薄面,此刻只得收敛心神,一路逡巡观察起来。
东源坝面积不大,但胜在险峻山势。城寨皆依山而建,大多都是吊脚楼的形式。
有的人家晾个衣服都直接挂在悬崖峭壁的树干上,推门迎客松,揽雾入枕眠。寨中居民都已习惯高空生活,也没有惧怕的。
江冬乐暗暗咋舌,果真是穷山恶水养刁民。
到了城寨大门,守卫的悍匪一眼就将他俩揪了出来,喝问道:“你两个且站住,打哪来的?上我们寨子做甚?”
论说胡话江冬乐是信手拈来,可司空涧怕她嘴瓢没边,往她身前略站了一步抢先道:
“鄙人陈生,这位是在下的妹子月娘,均为武陂县人士。听闻寨中大王英勇神武,威风八面,小人心中陡羡,不远跋涉来此进奉墨宝一方,只求一睹大王真容。”
别说土匪了,就连江冬乐都听的一愣一愣,他这说瞎话的功夫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是脸不红心不跳,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红衣守卫听得喜滋滋道:“没想到我们大王这么出名,瞧这话说的,肚子里有墨水的就是不一样。”
黄衣守卫不屑道:“巴结就巴结,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进去吧!”
彼时已近晌午,城寨里多有商户在摆摊易货,不少吊脚楼里还冒着悠悠炊烟。
两人一面走一面打量,吊脚楼里多是这些悍匪的居所,不怎么看得到女人,偶尔有一两个女人冒出头来都是很快便又缩回去,想来也是这些强盗从山下掳来的良家妇女霸占在此。
江冬乐咬牙捏紧了拳头,此行军务在身,只能暂且忍下。
再往里走,就多了些体格魁梧,面目狰狞的持刀大汉,个个凶神恶煞,极不友善地盯着二人。
直到他们往正中大门走去,一个手持金背圆环刀的大汉在他们身后冷声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