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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天地无尽头

夏禹川死了月余,伊克丝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闹得满城风雨的谋杀案草草落下帷幕,就像一个没讲完的笑话,弗兰西斯家族经此事后行事更加滴水不漏,对中央政府的掌控越加严密。卡芙蕾特府一边对参议院进行渗透,一边加强对银岭系统的研发。蓝黛作为目前唯一记得清楚Nyx系统并曾拥有部分管理权限的人被邀请到了中央研发室。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远远不够。”蓝黛从银岭系统试验程序里退出来,将头上佩戴的临时外设终端取下来放到桌上,对翘首以盼的傅思涵摇了摇头,“不及当年Nyx系统百分之一。”

“怎么可能?!”一个研究员难以置信地说道,他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蓝黛,觉得对方什么都不懂却在这里指点江山。

“怎么不可能?”蓝黛笑了笑,将自己的个人终端接入全息投影,从记忆深处调取了一张影像展示给众人,“Nyx系统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先进,那是接近于神的产物。”

图像上是一个巨大、无限延伸的白色光柱,光柱旁边是无数仿佛老树枝丫般纵横交错,不断向外延伸的分支,除此之外的地方皆是一片虚无。

“这是Nyx系统崩落前观测上级宇宙留下的影像残片。”蓝黛解释道,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也是弗兰西斯家族最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之一。”

“这是什么?”傅思涵呆呆地看着投影上被好好储存在记忆里的影像,除了震撼还有吃惊,他凝视着那张图片,有种将被浩瀚宇宙吞噬的错觉,那是来自于对自身渺小而派生出的无力感。

“基轴世界。”蓝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影像,当年他初见时也被其所震撼,“Nyx系统的数据库中存在着一个概念——‘世界泡’,世界泡就是宇宙,也可以称为宇宙泡,我们所存在的世界,便是基轴向外延伸时分支上的其中一个宇宙。”

“根据费曼路经积分和多宇宙理论,宇宙会因各种概率效应分裂出无限多个宇宙。如薛定谔的猫,猫活着和猫死去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宇宙。

如果宇宙每时每刻都处于被观察的状态,如某文明观察自己所在的宇宙。其宇宙的波函数一直坍缩,所以无法分裂。

但也有例外,假如某个宇宙的微观概率事件上升为宏观现象,如某个人全身的原子在同一时间势垒贯穿,让他穿墙了。那么这样的世界泡因为与其他世界泡相差甚大,反而会被额外保存下来。但一般要发生极大的变革,如大型文明的灭亡。”蓝黛说着,回头看向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研究员们,笑了笑,道,“认真听啊,这可是宇宙奥秘。如果没有观察者观察某宇宙,该宇宙会无限分裂下去,而这些没被观察的宇宙泡也被称为空泡或者暴风带。”

“基轴世界是最初的世界泡,其世界发展必然连循某个特定的法则,比如箱子里的猫只能死不能活,而脱离法则而分裂出的世界泡被称为分支世界泡,这些世界泡大量聚集就形成了无垠之海。基轴世界存在自我清理机制,分支世界泡被看做是“上帝所抛弃的残次品”,故创造时空夹缝以消灭分支世界。但其本身并不具有人格,而是听命于更高的趋向。这个趋向的最终目的是一一没有概率,没有可能性,只有决定论和最简易的秩序。。”

“你说的这些都是Nyx系统观测到的?”傅思涵拿起笔在纸上快速记录着蓝黛刚才说的内容,一边问道,“倘若按你所说,那我们的世界处在哪个位置?”

“越靠近基轴便越接近其所具有的根本秩序,Nyx系统在浩瀚宇宙中观测到了更高级别世界的时间和空间趋向,按照这样的情况推算,我们应当处于最靠近基轴主干的结点,当时的学者也是这样认为的。”蓝黛放大投影,指着最靠近基轴的一处分支说道,“不过显然,那是谬误。宇宙泡之间存在一种层级关系,上级宇宙泡对下一级宇宙泡拥有绝对的控制力,就像是上帝控制他创造的世界那样。诸位觉得,我们目前拥有这种对其他宇宙的控制力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不等其他研究员回答,蓝黛自顾自地说道,指了指影像上基轴分支的一处很小的末梢道,“我们位于这样的层级。”

“既然处于这样的宇宙层级,为何Nyx系统却声称是最接近神的产物?”傅思涵轻轻地问道,人能够创造认知范围以外的东西,但受制于客观条件,这个超越的范围不会是没有边界的。

“因为不是我们的技术创造了Nyx系统,是Nyx系统开辟了我们的认识,赋予我们这样的能力。”蓝黛想了想,切换了另一张影像,巨大的基轴与其外围的分支世界泡之间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天堑,“前面说过,越靠近基轴便越接近其所具有的根本秩序,诞生于基轴之上的文明理所当然地拥有这种秩序,与其说是文明,不如说是还未形成世界泡的宇宙意志,这些意志在形成世界泡从基轴上分离以前,处于与基轴同等的层级,对所有下级宇宙拥有绝对控制,我们称祂们为——神。”

“当初沈砚与一干研究人员试探过Nyx系统的本质,他们怀疑Nyx系统是来自于基轴世界被降级的宇宙意志。”蓝黛说完叹息一声,“不过在那之后Nyx系统就崩溃了,所有试探过宇宙真相的人全都意外死亡,甚至于Nyx的记忆也被抹除,你们以为这一切是弗兰西斯家族为了掩盖罪行所做,可仔细想想,单凭人力哪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恐怕是更高级别的宇宙意志在进行错误纠正。”蓝黛指了指头顶,声音轻轻的。

至于Nyx所属的宇宙意志降级到人间的缘由,或许只有基轴上的神明们才知道。

——

刹鬼恨太荒,但更恨柯秦,所以他要让太荒如那渡河而死的狂夫一般,坠江化为尘埃。只有这般,柯秦才会生生世世深陷痛苦,在业障里永世轮回,不得解脱。

唯一出了的变数,是夏禹川死了,却来到了这里,刹鬼算好的命数被打乱,他想要他们的命,悲红镜却要交还不周山上的记忆,法则既定,他忤逆不了它。

禹,山川社稷之神。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腹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

夏禹川忽然也笑出了声,他的过去就像是一层层堆叠的砖石,越往下挖,越触目惊心。山神——太荒么?柯秦被抽了神骨,早已是凡人之躯,如今刹鬼找上门来也记不得当初的恩恩怨怨,燕双飞捂着胸口身形狼狈地盯着面前的恶鬼,勉强笑了笑,还能跟夏禹川打趣道:“你上哪惹了这么个冤孽?我俩怕是要死在这了。”

夏禹川无言望着刹鬼,后者手中折扇展开,扇面上的血痕赫然变成了生死二字,他道:“红尘未尽,你俩谁都躲不掉。”

“这是我俩一起惹的。”夏禹川却不理刹鬼,只是无言地瞧着燕双飞,太古时代的事儿他也记不清楚了,例如当年他俩为何要用那般手段逼死刹鬼,但是不妨碍他记得,这件事带来的罪业,他俩是一起受的,甚至于柯秦更重,重到几世轮回,再也回不到上界。

“这样啊,那好吧,还说我替你扛,看来咱俩是一路货色啊。”燕双飞笑了声,把昏倒在地上的贺镜背到自己的背上,口里嘟嘟囔囔地埋怨道,“这小子,吃得真重,我要扣他伙食。”

“我与苍梧形同陌路,你俩倒是情深意重。”刹鬼怨毒地说道,本就扭曲的脸越发狰狞可怖,他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凄如悲哭,整个人扑过去连带着夏禹川倒在了地上,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后者身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哀怨嫉妒的模样像极了求而不得的怨妇,“他为你们入红尘,甚至丢弃性命,却一步也不踏入这九重地狱看我。”

夏禹川被他掐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不得已摸到掉落在一边的龙雀刀,对着刹鬼的咽喉刺过去,大夏龙雀浸透了血气和杀气,对付邪祟最是有效,刹鬼差点整个脖子都被削下来了,他猛地松开夏禹川,踉跄着退远了一些,捂着不断流血的脖子痛苦不堪道:“龙雀刀——里头有他的血气,这是当年他自尽时的刀……”

当年刹鬼惨死化作恶鬼卷土重来,遭受反噬尸骨无存的却是一身清风霁月的苍梧,多可笑。刹鬼身上的怨气越发浓重,侵蚀着他的身体,叫他几乎维持不住身形,露出了死前惨烈的面目。

夏禹川做了很长时间的人,太古时代作为神的记忆已经磨损得差不多了,很多事情在他脑子里更像是无端多出来的。但是刹鬼被八十根摄魂钉钉死在宗庙废墟上的死相似乎从来没有被淡化过,他被人皇用一株忘川草吊着命,八十一天才死,咽气的时候身体都烂成了枯骨,他看着刹鬼丑陋的身躯,忽然觉得对方也不见得多快活,所爱之人死去,孑然一身、不人不鬼的在这浩瀚天地活着,比起朝生暮死的蜉蝣还要可悲些。

“故土难寻,光阴留不住,盛衰更迭不由人,这么多年,你还没消气么?”夏禹川怜悯地看着刹鬼,当年柯秦钉死了他,于是他们二人也自裁于宗庙废墟,在红尘业障里赎罪,他们之间的恩怨其实早就还清了。反倒是刹鬼为了报复牵连许多无辜,怕是很难善终,白白辜负了为了保住他毅然决然殉道的苍梧。

“你在可怜我?”刹鬼被他的眼神刺痛,气急败坏地推翻了身边的桌椅,目光阴翳,其实啊,千万年前的事哪能记这么久?他早就不恨了,他至今无法释怀,不过是清风霁月的苍梧神君因他而死,他恨呐,恨柯秦逼他入恶鬼道酿成苦果,恨太荒袖手旁观不出手阻拦,他最恨自己,所以要拖着当年的所有人陪他一起痛不欲生,“若非是你和柯秦,我又怎会沦落至此?”

“柯秦是谁?”燕双飞悄悄靠近夏禹川,在他耳边疑惑问道,“我为何觉着他更恨我?”

“不是何人。”燕双飞记不得,夏禹川自己记忆模糊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敷衍了一句,随后悄悄道,“你带着贺镜先走,我拖住他。”

“……”燕双飞沉默了几个瞬息,也没矫情,干脆利落地应了,“好,你小心。”

“当年苍梧为你入恶鬼道尸骨无存,千年修行毁于一旦,你为何会觉得他不在乎你?”苍梧神君,刹鬼的兄长当年在上界的尊号。夏禹川将手悄悄伸入袖中摸到了那叠没烧完的冥钱,趁着刹鬼恍惚的一瞬,将那叠冥钱点燃了朝刹鬼脸上扔过去,然后转身推着燕双飞道,“跑。”

刹鬼抬起袖子挡掉了扑面而来的着火的冥钱,一脚把身边的小鬼踹出去几丈远:“蠢货,还不追?”

刹鬼踢完尤嫌不解气地把本就翻倒在地的桌子踹远了,却因为用力过猛,把脑袋从被大夏龙雀削掉了一半的脖子上晃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墙角。

刹鬼:“……”

“少公子,你的头。”小鬼“哒哒哒”跑过去把刹鬼的头捡回来,还拍了拍上面的灰,眼巴巴地把脑袋递给刹鬼无头的身体。

“滚啊。”刹鬼又是一脚,连鬼带头直接踢到了黄金台外面的街上,路过的鬼见怪不怪道:“少公子又发疯了。”

“要给他捡回去吗?”

“捡什么,你也想被踢?”

“哎。”远楼钟声又悠悠回荡,青衣的女妖叹息一声,轻轻捡起刹鬼滚落的透露,细致地理顺了滚落在地时打乱了的发丝,放回到水榭里的案几上,瞧着里头端坐着的清冷如月的人,无奈道,“你还要闹到何事?”

那人呆呆地盯着那颗脑袋看了半晌,才反应迟钝地道:“只要他回来——他回来,我便不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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