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薛彪在荆州
荆州,古九州之一,位于长江中游,江汉平原腹地,交通便利,隶属于湖广布政使司,历来都是经济与军事的重地。
薛彪独自一人来到荆州,他按费氏祖孙当初的讲述,来到了他们的家乡江陵县。
正值秋天,原本该是一片金黄色的稻田,现在却是稀稀碎碎,夏天的暴雨影响了水稻的生长,秋稻的收成比往年差了很多。
农民们一个个愁容满面,薛彪回想起自己随父母从家乡逃难的情景,那一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朝廷的救灾款却被官吏在下发时层层盘剥,到百姓手中根本无以维持生活。
薛彪记得他家老少七口,只得离家一路乞讨,八岁的妹妹被卖掉,三岁的弟弟饿死,而他,也与父母失散最终当了兵。
若不是结识了李锐和承琪,他早就饿死或者战死了。
走在小路上,望着熟悉而陌生的田野,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想着自己的至亲家人,却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和兄妹是否还在人间。
现在他的亲人就是承琪和顾加笑这帮兄弟,还有清瑶,他把她当姐姐,将婆婆当作娘。这些人,温暖着他,给了他家的感觉。
当承琪告诉他们自己仅有两年的生命时,薛彪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刻不离地陪伴他,帮他完成心愿。
人都会分别,看着弟弟面色发青地死在娘的怀里,看着战场上倒下的弟兄,早晨还在一起打闹玩笑,下午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薛彪并不害怕死亡,他只是心疼,艾玛在雪中冲他伸展双臂,他来不及哭泣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他不知道承琪离开的时候,自己会如何面对,他不敢去想。
在内心深处他早就接受了他会离开的事实,只是时间而已,他努力说服自己,但从京城到荆州的途中,每过一天,就会忍不住心痛,他计算着日子,感觉到生命似乎也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点点抽离。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刀柄。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了,赶回京城去,回到承琪身边,守护他,陪着他。
黄昏时他走进县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稍作休息,便走出客栈上街去转。
江陵县不大,转了几条街,薛彪又回到了客栈前,这么个小县城,打听一个人应该不难。见客栈斜对面有家小饭馆,便进去坐下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静静地吃着。
小二见他面生,问他:“这位小哥是外地来的?”
薛彪点头,指了指对面的客栈:“我住那里。”
“哦哦,我们这个县城小,几乎没什么外人来,全县就这么一家客栈。”店小二笑道:“这老板一年也没几个生意,你来住店,定是狠狠地敲诈一笔。”
薛彪一笑,随口问道:“那今年,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来住店啊?”
小二坐下来,他也没有生意:“倒也不是,前几日也有个年轻人来住过,不过已经走了。”
他望了一眼薛彪又问:“那个年轻人是来寻人的,没寻到就走了,小哥你来江陵县做什么啊?”
“我也寻人。”薛彪望着小二:“我十几岁的时候,家乡大旱逃难到过这里,有个好心人帮过我,现在来寻他报恩。”
小二眼睛发亮:“哦?有这等事?那人叫什么名字你可记得?这镇上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那位好人叫费约。”薛彪盯着小二的眼睛。
小二跳了起来:“你也找费约?”
薛彪一把按住小二的手道:“前面那人也找他吗?”
小二的脸因为疼而扭曲:“小哥,你,你先放手,疼啊。”
薛彪不放,反而更用了力,小二叫起来:“你问啥我说就是了。”
“好,我且问你,费约住在哪里?那来寻他的人长什么样?为何没寻到?”
“费约的家往前面两条街拐过去就到了,不过他家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人了。所以那人去了也没找到人。”
“具体点,哪一家?家门前有何特征?还有,什么样的人找他?”
小二挠了挠头:“是个年轻人,和你差不多年纪,长相普通,来了就问费约住在哪里。”
薛彪掏出银子放在桌上:“你带我去费约家。”
小二为难地道:“小哥,你看店里只我一个人,还要做生意呢。”
薛彪冷笑一声:“你店有生意吗?”
小二讪讪笑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关下门。”
费约家的大门紧闭,门环上有了灰尘,的确是很久没有人来了。屋前有一棵大树,枝桠伸展到院子,薛彪抬头看了一下,道:“这就是费约的家?”
小二点头:“是啊,费约是我们县的名人,这是他的家,不会错的。”
“如何是名人了?”
“他可是大善人啊,对乡亲好的很,谁家有难他都会帮。”
薛彪盯着他:“他一个人住还是有家人?”
“费先生是一个人啊,他每年都会出几次远门的。”小二眨巴着眼睛。
薛彪放开他,纵身一跃上树往院子里望去,天井里空荡荡的,屋子门关着,一片安静。
“上次来的人也和你一样跳树。”小二在树下仰着头。
薛彪不答理,跳进了院子,仔细瞧着。
他蹲下身子,用手摸了一下地面,地上很干净,相比与大门,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他又瞧向屋门,挂着锁,窗户也关得紧紧的。伸出手指摸了窗楹,依然是干干净净。这不像是没有人住的屋子,太干净了。
可是大门却不同,难道住在这里的人每天都是和他一样跳进来又跳出去的?
他又纵身抓住树枝一个翻跃,转身跳了出去,问傻站在那里的小二:“上次来找的人,有进院子吗?”
小二摇头:“没,他在树上看了会,就跳下来走了。”
“他有说什么吗?比如从哪里来,为什么找费约?”
小二依然摇头:“没,什么也没说。”他想了一下道:“哦,对了,他说过一句话,好像是:果真是假的。对,他说:果真是假的。”
薛彪不由笑了,刚才听到小二说费约一个人住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涌上这句话。这么看来,这个来找费约的人,也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虽然不确定是否和他们知道的一样,但至少,费约是个关键。
“成,谢谢你帮忙。”薛彪又拿了一小锭银子:“我住哪里你知道,有想到什么再和我说。”小二接过银子,连连哈腰:“谢谢公子,公子是个大好人。”
看着他屁颠颠地走了,薛彪重又跳上了树。
天色已暗,他藏在树叶中,将刀抱在怀里静静地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迷糊,突然听到院子里“咯”地一声,他立即警觉往下望去,黑暗中一个身影站在屋前,不一会儿他开了门进屋,薛彪立即跳下树,在那人关门前冲了进去。
那人吃惊低呼,薛彪听得是个女子,便站定了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适应了黑暗,借着屋外透进的月光,薛彪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不由惊呼道:“费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