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在时作：卖身

桃源县风景如其名，地处在一片山水环抱之间，虽未到春光大好的时候，但已经到处展示出春的气息。空气中都带着泥土的甜味，农民的脸上扬着笑，今年的天气开了一个好头。

萧毅从小生长在农户之家，自然知道天气对农业的重要。这几日气候温暖且湿润，特别适合播种，只是想起逝去的父母，不由黯然神伤。

桃源县城是南北的重要交通枢纽，要比之前的几个镇子大，人来人往的，自然也热闹。

清瑶和萧毅进了城，这回找了家有两个房间的客栈，清瑶梳洗之后换了衣服，出了房门见到换了长衫的萧毅，不禁又发了呆。

萧毅不作声，她的目光早就透露了她的心思，这个和他相像的男人，一定是她喜欢的人。自己虽然没有娶妻，但龙门镇上的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他并不是看不懂。

但她的眼神与那些小女孩的还不一样，除了喜欢，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挂念和埋怨。她一定很“恨”他。

恨他什么呢？不告而别？不知所踪？

她在找他，所以见到自己才会紧抓不放。

萧毅甚至明白了她为何要离了队伍单独和他在一起，不是引什么杀手出来，而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把自己当作了那个人。

可惜，我可不是他的替代品。

他咳了一声，清瑶回过神来。除了身材壮实一些，他真的和承琪没什么两样。而且，承琪的瘦也是在受伤之后，当年他来吴州、与刺客厮杀的时候，也是壮实的。

“你……看着我想着他，是不是很难受？”萧毅故意道，你就瞒着我吧，你就难受吧。

清瑶不接他的话，只是道：“上街去看看。”

按之前说好的，他们要在这里和罗军会合，清瑶出了客栈来到街上，街道两旁商铺不少，她随意进了一家店。

里面的小二立即迎上来道：“这位公子，是给你家娘子买脂粉吗？”萧毅这才发现这是一家脂粉店，而这家店的名字叫“幻影”。

他微皱了眉，幻影——花影？如果当年是周全爹听错了呢？类似花影的店名或许不是一家，比如这家幻影？

这个姚青是故意进这个店的？他瞥向她，她正在柜台上仔细地挑着脂粉。

穿着男装的她，挑脂粉的样子活脱脱就像个少女。

“这款不错，帮我包起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外壳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小二笑道：“公子好眼光啊，这是我们店最好的美人俏，嘿嘿，你家娘子用了，保管又美又俏。”

清瑶一笑：“这店，为何取名为幻影啊？有点意思。”

“那是我家老板娘的名字，柳幻影。”小二压低声音朝四处瞧瞧，对清瑶道：“你是外地来的吧？有所不知，我们店的老板娘，人要有多风骚就有多风骚。”

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银制小盒，媚笑道：“这个香膏，公子你拿回去让你娘子抹了，保管让你俩欲仙欲死。”

萧毅在旁听明白了小二的话，敢情这个还是用在夫妻房内之事上，看见姚青将盖子打开放在鼻下去闻，不由微微脸红，掉转头往街上望去。

街对面围着一圈人，隐约还听到有哭声，外圈的人踮起脚尖往里面探头，萧毅不免好奇，跑过去挤进人堆去看。

人们围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正跪着垂泪，她的面前用草席盖着一个人，地上还有块白布，上面写着“卖身葬父”四个黑字。

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这年头还有卖身葬父的人伦惨剧发生，大家都在叹息。只是议论归议论，可怜归可怜，却没有人伸手援助。

女子不停地哭泣，哀求路人：“各位爷行行好，只要帮我葬了父亲，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毅见那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心中不忍，但囊中羞涩，自己也没几个子儿，如何帮得了她？

他想去找姚青，她有钱，请她来帮忙。

一转身，她正站在他的身后，两个人差点撞上，他想着那香膏不知她买了没有，不由脸颊发烫偷瞟她，但她的目光盯着那女子，根本就没看他。

他只得将身子再转过来，站到她身边道：“要不我们帮她一下？”

正在这时，听得有一人道：“小娘子你不要哭，若你爹没死够七日，还能活的。”

众人连带那女子都望向说话的人，只见他头戴小帽，身穿道袍，长着三缕长须，眯着眼道：“城西莲花堂有大仙可以让死人复活。”

萧毅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种好事？”眼角余光却发现身边的清瑶面色变了，她的眼睛突然射出精光，狠狠地盯着说话的人。

他被她的眼神震撼到了，这种眼神只有他在武当山上比武时的对手眼里才会显现，她明显不会武功，可是那眼神却是如此犀利。

跪着的女子问道：“这位大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三须男人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之前亲眼见过大仙将人复活的。”

那女子从地上爬起，走到男人面前又跪下磕头：“请这位大叔带我前去，我愿意作牛作马报答你。”

“哎，你倒不用报答我，只需去报答大仙就是了。”他指着西边道：“就在城西，莲花堂。”

莲花堂看上去并不大，门前只有三级台阶，两个小小的石墩雕刻着莲花图案。黑漆的大门紧闭着，众人跟着那男子来到这里，男子上前拍门。

小女子执意要来找大仙，这好事者颇多，硬是找了辆板车将死人拖了过来，大家都要来看看大仙如何将他复活。

清瑶和萧毅在跟随着人群一起来到莲花堂，虽然路上不说一句话，但萧毅感觉到她对这件事的上心。

门开了，里面一个垂髻小童望着门外一大群人面色平静地问：“诸位来此，可是找大仙？”

“正是，正是。”三须男人连连点头，指着身后的女子道：“这位小娘子的爹死了，想请大仙复活呢。”

小童望了一眼女子道：“既然这位小娘子是正主，就请她一个人进来吧。”

其余的人也要跟着往里面进，小童拦住：“大仙施法，不能给外人看，否则法术不灵。”随即将门关上。

萧毅望着清瑶道：“姚公子，你相信这是真的？”

清瑶望着莲花堂的围墙，问他：“这墙，你能翻进去的吧？”

“你让我偷偷进去？万一影响大仙施法怎么办？”萧毅一本正经，清瑶瞪了他一眼，他笑道：“别瞪我，我进去不成吗？得算银子啊。”

和她说好了，每做一件事都得算好银子，抵扣这三千两。

他刚朝莲花堂走了两步，门又开了，女子低头从里面走出来，众人围上去问：“如何？大仙能施法吗？”

女子抬手抹泪：“大仙说，施法需要的物品都要去置办，需要银子。”她哭出声来：“我若有银，还需要卖身葬父吗？”

众人又开始唏嘘起来，有人道：“施法自然要购置很多纸钱啥的，也不能让大师出钱啊。”

“对啊，大师都出了力了。”“可这女子没有钱，如何是好？”“哎，还不如找个地方挖个坑直接埋了吧。”

萧毅摇了摇头，这般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敢情说这么多话把钱拿出来啊。

三须男人道：“小娘子，你听我的，去凑点钱，让大仙给你爹施个法活过来不好吗？”

女子道：“这自然是好，可是哪里去凑钱呢？”她望着众人：“各位大哥大叔，行行好，给小女子一点钱，让我救我爹好吗？”

众人纷纷将身子避开，有人甩袖掉头走了，有人摆手道：“没有，没有。”

那板车的主人叫道：“这车子都给你用了，我都没收你钱，你还问我要钱？赶紧把人搬下来，晦气。”

女子仍在哀求，但周围的人却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三须男人和两个年轻人。

女子将眼光停在这两个人身上，他们穿的衣服看上去质地不错，特别是身材瘦小的那个，皮肤雪白细腻，像个女子般明丽，眼睛亮闪闪的，冲着自己眯眯地笑。

她立即朝他磕头：“请这位公子帮我，小眉愿意作牛作马一辈子服侍公子。”

“那大仙要多少钱？”清瑶问她。

“大仙说，我爹死了三天，要活的话，需要五两银子。”

清瑶将银子交给她：“你去问大仙，什么时候可以施法？”

三须男人在旁啧啧称奇：“这位公子真是大好人啊。好人一定好报，这小娘子不会忘记你的。”

萧毅忍不住道：“你和这女子什么关系啊？这么热心怎么不给她点钱？”

三须男人立即摆手道：“我与这位小娘子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路见不平，咳咳，不是不给钱，而是我的钱都在我家婆娘手里，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萧毅道：“不出钱就出点力吧，还不上去叫门？”

男人立即重又去拍门，不一会儿小童开了门，女子上前将钱放到他手里，他点点头，望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尸体，冷冷地道：“今晚子时再来吧。”

清瑶上前一步道：“不能让尸体就在外面放着吧，不如先让我们进去。”

小童摇头想要关门，萧毅已经将他推开，一步迈进院子。

正对着大门的屋里，突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