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变故

计划赶不上变化，田茗抢在儿媳妇前面起来，准备好了早餐，等她从外面买了油条回来，小桌子已经摆好，面疙瘩粥和咸菜条已经盛好，廖平在收拾卫生，姜水清还在洗脸刷牙。不过田茗还是挺高兴，至少这个儿媳妇还不算懒。

吃过早饭，妈妈就说，“水清，今天跟我一起去办公室，让小潘陪你办理一下相关手续！”

“妈，”姜水清想给妈妈说自己已经打算好了，准备去郊外库，可是他不敢说，担心妈妈问起来，自己解释不清楚。

“怎么，有事儿？”

“没有，听妈妈的安排。”姜水清赶紧遮掩，“那让廖平也去看看吧，让她见识一下！”

“那就快点，你骑车带着她！”

妈妈提前走了，她上班从来不迟到的，总是要在别人到之前先到办公室，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是她从小就从爷爷那一代人那里学到的传统。此后二十来分钟，姜水清领着廖平也出了家门，他没有再去借人家的自行车，而是出门先走了一段路，然后才坐了公交车，直接下来，也就到了外经贸委的门口。因为是国家机关单位，一般都会有专门通达的汽车站。

进了外经贸委小院子的大门，廖平就问，“妈妈就在这里上班吗？”

“对呀，不像吗？”

“看着像我们公社的院子，不是吗？”很明显廖平多少有点失望，这一点和姜水清第一次来这里的感觉一样。

“可别小看了这里，这里可是跟全世界好多国家联络的地方。”其实姜水清也不是特别清楚，到底跟哪些国家联系，只是知道外经贸委就是管理对外经济贸易项目和进出口业务的地方，在外经贸委下面还有各个外贸进出口公司，虽然他没有去看过，但是他知道那些公司都是根据国家需要，安排进出口业务的，就像他去参观的那个石墨电极工厂，就是五矿下面的一个工厂。再说了，这是妈妈工作的单位，他也不想让廖平瞧不起，尽管他开始的时候也有同感。

在二楼的栏杆旁，潘月曦看到了姜水清，就招手打招呼，“姜水清，上来吧！”显然，她没有注意到姜水清身边还有个女人。

姜水清也看到了，就拉了一下廖平，急忙一前一后上楼。到了二楼，潘月曦明白了，这个女人应该是和姜水清一道来的，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家人，就说，“这是小妹吧？”

姜水清没有听明白潘月曦的话，只是点了个头，可是廖平听到了，心里有点别扭。

进了一个小办公室，里面还有两三个人在办公，潘月曦就找出来好多张表格，“这个表你先填了，填完以后交给我！”

姜水清接住表格，看了看，老不少的，都是油印好的，拿在手上有一种厚重感。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要调回城里来了。他四处瞅了一眼，也没有地方可以坐下来填这些表格，就准备出来下楼，结果潘月曦就说，“等一下，”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领着姜水清他们出来，在每一个门口看看，发现了其中一个办公室没人，就把姜水清领进去，“这里人大概去市里开会了，或者下去了，你就在这里填吧！”

姜水清填表，廖平就随手拿起屋里报架上报纸闲看，打发时间，不过她心里一直在打小鼓，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有一种心里不安的感觉。她几次看看水清，都那么认真，她就问自己，‘难道自己还是不想让水清回城吗？’她坚定地否定了，她已经想好了，爱他，就应该支持他，只要他高兴，他幸福，也就足够了。当然她这一次充分信任这个男人不会抛下她不管的。那么早早晚晚她也有可能回到这个城市里来上班，也会在这样的办公室里有一张桌子。

半个小时左右，姜水清填完了，拿着这些表哥过去找潘月曦，这一次，廖平没有跟过来。潘月曦大眼看了一下，觉得字体很漂亮，跟姜水清的个头和长相很匹配，于是她就仔细核对内容，突然她发现一个问题，赶紧把姜水清拉出室外，“你结婚了？”

“对呀？”

“可是田主任没有给我说过呀！按照文件要求结了婚的不能在这一批回城人安排工作的名单上的。”潘月曦开始为难，她在考虑怎么办，是去找田主任汇报呢，还是用其它办法来弥补呢，最后，她下定了决心，说，“其实我应该想到，刚才看到那个女的，可能就是你爱人吧？”

“对呀，是我爱人，廖平！”

“我还以为是你妹妹呢？不过，也不像。我听说过你妹子在市里是个名人，三八红旗手，劳动模范，听说报到了省里，有可能成为省里的表彰对象呢！可是这件事儿怎么办呢？”

“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份表格，这一次婚姻这一栏先空起来，我们都想想看怎么办合适，好吧？”这是到目前为止潘月曦所能做到的。

姜水清有点不情愿，可是也没办法，这是政策规定，除非他不想回城了，否则就必须按照人家规定办。他也清楚潘月曦嘴里说的想办法，那就是隐瞒自己结婚的事实。不过那是他们的事情，他也管不着，不过他总觉得别扭，好像是自己说了瞎话，这不是他的个性。

再次填好表格，交给了潘月曦，她这一次看都没看，只是说让姜水清等一会儿，她就匆匆上楼了。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潘月曦下来，“水清，你妈妈说让我们今天就去你们公社那里办手续呢！”

“这么快？行吗？”姜水清意思很明白，那样填行吗？

潘月曦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其实她去跟田主任说了情况，同时说了政策以及她个人的建议，田主任也是笑笑，“小潘办事儿我放心！”

就这样问题就算解决了。对于潘月曦来说假如真有一天上面找下来，至少她已经跟领导汇报了，她相信田主任不可能说不知道，并且她的大名已经签在了表格上，那就是证据。其实潘月曦不知道田茗这么着急安排自己儿子，也不是她的本意，她这个位置不高也不低，已经知道不能随意违背规定，可是在她身后，领导们不知道为啥一直相当积极督促尽快解决她儿子返城问题，并且亲自过问这件事儿，甚至到下面工厂去工作的事情都不是田茗安排的，老实说她多少还有点不大同意呢。既然上面领导这么热心，虽然表面上人家说的冠冕堂皇，儿子回来了，田茗主任工作也就安心了，这样可以集中精力为人民服务，可是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天知道。所以，田茗才有了这个底气，多少违背了她做人的底线。

听说要回老家办手续，廖平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安。高兴那是为水清而高兴，这说明他的工作落实了，以后不用这么担惊受怕工作不稳定。不安是因为这以后他们可能要两地分居一段时间，不过比起离婚，廖平还觉得分居两年也没什么。她一直还期望着赶紧怀孕，那样她要是生产，就可以住在这里，每天都可以见到自己男人。

田茗动用了自己的权力，专门安排了一辆拉达，到那个县里跑一趟，她不想再有任何意外，一次性办妥，也算是了结她的心愿，因为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办呢！

坐在汽车上，姜水清就说，“潘干事，咱们绕一下，我想去看一个人！”

“水清，田主任，也就是你妈妈，专门交代不能绕弯子，再说，这是公车，不能私用的！”

廖平在一边听了就偷偷地笑，“还说公车不能私用，回家办姜水清的调动手续，就不算公车私用了吗？”

可是，廖平不理解潘月曦的心理，她在车上，她是外经贸委的干事，出来办事儿，虽然还不够派专车的级别，但毕竟是办公事儿，说不上是私事儿，这样理解也合情合理。

只有姜水清根本就没考虑这些，他心里还在想两件事儿，因为他觉得回县城去办手续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根本不着急，去郊外仓库找到吴家兴问问妹子姜水红的情况才要紧。再有，还有那个范轶箧，他提到了爸爸，他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儿，是不是有了爸爸的消息？

最后，他妥协了，可是仍然说，“前面停一下，我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潘月曦没有理由不让人家打电话，于是在一个街角处见到公用电话亭，车停下了，姜水清下车去打电话。他再次打给妹妹的宿舍管理员，回答是同样的，人没有回来，然后他又拨了范轶箧家里的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居然没人接，姜水清心里不爽，还小声骂了一句，“这个饭桶（范轶箧的绰号）到底在干啥呢？”

回到车上，他被迫安下心来，能做的也都做了，实在不行，也只有回来以后继续跟踪。

到底是专车，虽然也同样有点颠婆，但是速度和舒服程度比大巴好多了。特别是廖平第一次坐这样的小轿车，她一直都很激动，左看右看，感觉周围的山和天很不真实。

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县城，司机问，“去哪儿？”

“先到公社！”潘月曦回答。

“那你给指路呀！”司机没听说过公社的名字，也不认路。

“不怕，我来指！”姜水清赶紧说。

司机就不高兴，奴着嘴重新发动车子，突然加油门，让车上的三个人向前栽了一下，差不多要碰到前面的东西。这一下，姜水清明白了，看来这个司机不是不知道路，而是想停下来吃饭，姜水清看了一下太阳，的确已经到了中午，为了证实这个想法，他大声问了一句，“潘干事，你带手表了吗？”

“有哇，咋啦？”

“几点了？”

“哎呀，十二点多啦！”

“我看咱们还是在城里吃饭吧？”姜水清这样说，他知道到了公社，那个食堂根本就不是吃饭的地方，不要说司机吃不了，就是让潘月曦这么漂亮文雅的女同志第一次到那里去也受不了。

“没事儿，我看还是到了地儿再吃吧！”潘月曦似乎不在乎。可是姜水清看到司机摇了摇头。

“我们公社那里就是条件有点不太好！”姜水清解释道，其实也是在打预防针。

“不怕，我对象也是在下面公社里工作的，我知道下面的情况。不过每次去看他，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每天都在那里，能够受得了，我有什么受不了的。”

潘月曦一句话，说的让姜水清多少有点脸红。这时候，司机倒是说话了，“潘干事，听说你家不是咱们鼎州的？”

“嗯，邻省的。”

“是为了对象专门过来的？”

“不是为了对象，是为了爱情！”说完，潘月曦呵呵笑了。

“潘干事，对象啥意思？”这时候廖平也张口说话，她实在不清楚对象是恋爱对象结婚对象还是爱人。

“我爱人，我结婚一年多了！”潘悦曦大大方方地说。

“那你就没考虑让你爱人调到城里？”姜水清问。

“干嘛要到城里？他的事业在那里，他喜欢的工作在那里，我凭什么能干涉他的事情。为了爱情，我愿意牺牲。这样每个月能够有一次会面，我已经很满足了！”说完，潘干事回头莞尔一笑，多少有点炫耀多少有点讽刺的味道！

“我说姜水清，听说你在下乡的地方好赖也是个矿长呢，我都不明白为啥一定要回城呢？大男人志在四方，就是你去了那个石墨厂，还不是一样，我总觉得还要熬上好多年才有可能上调呢！”

潘月曦也算是熟悉了，或者说是提到了自己对象，有感而发，依据自己对生活和爱情的理解，发了一阵感慨而已，绝没有要说服和改变别人的想法。可是听到姜水清耳朵里，他就觉得有点脸红。不能说这个潘月曦不如自己，人家是工农兵大学生，调到外经贸委工作的，根据妈妈介绍，好像工作能力很强，绝不是外人嘴里说的工农兵大学生就是一群废物。兴许跟过去的老牌大学生比较，因为运动因为劳动课程，学习的功课时间有了改变，可是这些人在学校还是利用了这个机会，学到了不少知识的。

廖平听到这个大美女这样说，突然对她产生了好感，本来只从到了外经贸委小院里，她一直对这个美女有一种敌视的态度，这是天生的本能，不是谁对谁好不好造成的。可是刚才人家一番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和人家的差距，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美人是结了婚的，是有夫之妇，所以廖平就很开心。

汽车进了公社所在镇里，廖平就代替姜水清指挥汽车直接开到了一个最好的饭店门口，她先打开门，跳下车，招呼大家，好像这一刻她成了主人。

走进饭店，人还不少，乡下人本来吃饭就晚，一点钟才是高峰期。姜水清专门看了司机一眼，很明显，嫌这里卫生条件不好，不过潘月曦不说什么，他也不敢吭声。廖平四处找位置，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坐四个人的大桌子，还是拼桌。可是大家都饿了，所以赶紧坐下来，廖平就叫了潘月曦去点凉菜。

不一会儿，两盘小凉菜，要了四碗羊肉汤。开始，大家都还算高兴，羊肉汤上来，好大一碗，这些姜水清和廖平自然知道，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过来吃饭，可是这么大的碗让司机很惊讶，他就唠叨说，“太多了，太多了！”

“吃吧，乡下就是这个规矩，手艺不好，可是分量足！”姜水清解释说。

那司机就把竹筐里的烧饼撕开掰碎泡在羊肉汤里，一口饼一口肉，吃得嘴上流油。不一会就是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找个手绢来擦，直接用袖口就抹了一把。廖平和潘月曦都看到了，偷偷相视而笑。这时候，姜水清就趁机问了一句，“师傅，怎么样，还对口味吧？”

“太好吃了，真想不到，山仡佬里，还藏龙卧虎呢！”吃到最后，只有他把碗里的汤都喝了个一干二净。

“喂，这不是廖平吗？”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姜水清他们都抬起头，发现居然是魏建新。可是看到他一身军装，除了没有领章和帽徽之外，整个人就是一个军人了，姜水清愣了一下，廖平也愣了，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他怎么这身打扮？

忽然，后面一群人从小房间里出来，晓芬看到了廖平，直接冲过来，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廖平，想死我了，你总算回来了！”她夸张地搂住廖平的脖子。

“坏蛋，这是咋回事儿，你们订婚吗？”这是廖平能想到的。

“滚，谁跟他订婚？他参军了，明天就要走了！”

说话间，姜水清看到魏队长，赶紧站起来打招呼，“魏队长。你好！”

“水清回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吃饭？别吃了，赶紧去公社看看吧，好像煤窑那里出事儿啦！”

一句话把姜水清和廖平吓着了，姜水清也不说什么，就往外走，他心里最清楚，煤窑出事儿不是瓦斯爆炸，就是透水事故，弄不好就会出人命的。似乎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回来是干什么的，他似乎觉得自己还是煤窑上的头头，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必须他出面来解决这些问题。同时，廖平还算清醒，问了一声，“我爹不在吗？”

“你爹呀，”魏队长好像不想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个人冲了出去，结果魏队长就说，“一会儿我也会过去！”看来他很清楚发生了啥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