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父母的过错

电话拨通了，可是一直没人接，就在姜水清准备挂机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厉害的声音，“找谁呢？”

“老三，是我，你哥，水清！”姜水清可以猜到为啥廖朤脾气这么大，估计家里肯定这几天一直不得安生。

“哥，真的是你吗？你在哪儿，你啥时候回来？”廖朤听到的确是姜水清的声音，她瞬间崩溃了，通过电话线，她把自己这几天心里的担心和思念揉进哭声里，通过电话线传到了姜水清的耳朵里。

“哥在鼎州，估计还得几天才能回去呢！你替我跟家里人带个话儿，说我没事儿，一切都很好，叫他们不用担心！”姜水清迟了一会儿，等廖朤情绪稳定了一下才说。

“那中，你早一点儿回来，家里人都快急死了！”廖朤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除了她自己听说老四回来说姜水清被抓走了，开始她还不信。可是等到第二天，这事儿在整个村子里传开了，并且村子里到处都是陌生人的面孔。特别是她们家门口，几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虽然出入他们也不阻拦，但是心里总是提心吊胆的。廖朤心里害怕就去找了族长爷爷，老头儿听了笑笑说，“孩子，你回家去吧，咱家水清福气大着呢，肯定不会有事儿的！”也不知道这个老爷爷是不是年纪大了，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反正按照他的意思，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啥就干啥，只要别把庄稼耽误了，啥事儿也不会发生。廖朤不信他这一套，又去了魏长顺家里。这个村子里，除了姜水清，恐怕最有权威的或者说信息最灵的也就是他了。见到廖朤进来，魏长顺赶紧坐直了，说，“这不是廖家闺女吗，你是老几呀？”的确，魏长顺有点分不出这个廖朤了，她上学这几年变化太大。“魏队长，我是老三，在鼎州上学的那个。”“哦，我还以为是老四呢！”魏长顺这话里有话，可是廖朤不知道，廖静回家不可能把魏建忠去学校接她的事儿，跟这个三姐说的，至少现在还处于混沌期的时候不会。

“俺哥被公社的人带走了，你知道吧？”廖朤这话简直是废话，全村人都知道了，魏长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知道，还没回来吗？”看来这个魏长顺和廖家族长爷爷想法一样，带走也只是暂时的，过一天应该回来了。

“没有呢！你知道他是被带到哪儿去了，会不会有啥事儿呀？”廖朤这还是第一次代表廖家像个大人一样出来打听事儿的，所以她真心紧张，不知道这话到底该咋说。

“你回家去吧，给你娘说，不会有事儿的，外人说啥都别信。关住门做饭吃饭，要是家里有困难啥的，过来咱家里给我言语一声。”廖朤听了深受感动，觉得到底人家是队长，说话办事儿就是不一样。

“老三，你还在听吗，咱娘的身体咋样？那个山妮儿你们关系好一点没有？老四回家没？”听到电话里没了声音，姜水清还以为电话被挂了呢。

“哥，没有，我刚才是有点走神了。咱娘身体好着呢。现在我和山妮儿成了好姐妹，刚开始都是我不好，想多了，我已经知道了这是四楞子姐家的表妹。不光我，廖静也特别喜欢和山妮儿腻在一起，白天晚上都在一起。”说到廖静，老三就像是家长一样，“哦，对了，哥，老四说过了暑假开学，她不想去了，说是高中的功课都学完了，去了也是复习，还说你答应过她，到时候可以让她去县城学习理发啥的。你说这是要弄啥呀？”

“老三，我知道了，等我回去，我问清楚了再说。”

本来姜水清就要挂电话呢，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立即问，“有人在咱们家里吗？”

“哥，不是，是那个小学校的毛老师，路过讨杯水喝！要是没事儿，我先挂了！”说完，电话就成了忙音，这让姜水清心里有点不爽。

刚打完电话，就听到家里开门的声音，能够直接从外面开门进来的也就是三个人，田茗，姜水清和姜水红，他们属于这个家里的成员。果不其然，姜水红进门就说，“哥，你回来了？”

走过去，见到妈妈和哥都在沙发上坐呢，姜水红就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妈还说你出了大事儿了，弄得人家好几天睡不好觉。妈还专门把我叫回来在家里陪她，每天就这么唠唠叨叨的。我看妈肯定是到了更年期了！”这个水红进来也不问问什么情况，先是自己像机关枪似的，来了一梭子。

“水红，你一个人回来的？”姜水清冒然问了一句。

“怎么，不是我一个人，还能有谁呀？你不是也是一个人吗？你的那个大学生老婆不是把你甩了吗，她还能回来吗？”这个水红，人家说了一句，她就回了一大堆。

“水红，对你哥尊重点，你哥这不是关心你吗？你那个禹家兴今天没去接你？”田茗点了一下自己女儿。不过听着这兄妹俩斗嘴，她这个当妈的心里也高兴。“你们坐，我去做饭，晚上你们想吃点啥，说吧！”田茗嘴上这样问，也没指望他们说什么，她知道这俩孩子都听话，也都习惯了，家里做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并且每次都吃得很香。

妈妈去做饭，姜水清就拉住妹妹进了自己房间，“水红，我给你说一件事儿，你一定不要大声叫喊，特别是别让咱妈听到。”

“哥，你在外面真的犯事儿啦？”姜水红看到哥这么紧张，心里能够想到的就是这些。“你说吧，家兴他爸说不了还真能帮上忙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家兴他爸，是咱爸回来了！”

“在妈房里吗，我过去看看！”说着这个急性子妹子就要出去。

“你干啥？不是在家里，是在外面。我给你宿舍打电话了，你不在。难道人家没告诉你吗？算了，人都回来了，就不多说了。晚上，吃过饭，我先出去，在马路边等你，我带你过去见见咱爸！记着，不准让妈妈知道。”

“知道了，我就知道你就会吓唬我。爸爸回来不让妈知道，你在玩什么呀！”姜水红不了解情况，就嘟嘟囔囔的。

他们出来，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前一后就去了客厅。其实他们两个不知道田茗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也听到了关门声，心里就想笑，‘到底是孩子，这事儿还要背着我说！’不过，等到她再次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个人在看电视，啥也没说。

饭做好了，端上了桌，大部分都是姜水清喜欢的菜，水红就说，“妈，没有这样偏心眼儿的。就算是儿子亲，也用不着表现得这么明显吧？要不，我哥这不是没事儿了，你将来退休了，干脆去跟着我哥过吧！”

“傻闺女，你哥的醋你也吃。要是你哪一天一个星期联系不上，我也给你做好吃的！”田茗这样说着，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儿子。

叮铃铃，电话响了，水红坐在电话机最近位置，顺手就接了，嘴上还说，“妈，肯定是找你的！以后我不能老是坐在这个位置了。”

可是当她接了电话，居然是找哥的，就把电话听筒递了过来。姜水清接住，电话线不够长，水红就把电话机抱住移过来一些，“喂，厉逹呀，没事儿啦！真的，你放心吧。什么，煤窑停了，怎么搞的，行，我尽量早点儿回去。”

嘀嘀咕咕说了十来分钟，电话挂了，水红接过听筒，放好，然后把电话机放回原处。这边放好，那边电话又打进来了，这一次姜水红就说，“哥，咱俩换换位置，我敢打赌，这个肯定也是你的电话！”

姜水清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计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大概是这些人从老三那里得到信息，恐怕这个电话有得打了。

真没错，电话是毛孩儿叔打来的，这让姜水清多少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毛孩儿叔会这么快打来电话，就是郝发财不打，还有村子里的会计，保管，民兵队长，支书呢。魏长顺都有可能，只是没料到会是毛孩叔。“叔，你放心吧，没事儿了，我过几天就回去。”

电话那头是怎么说的不知道，反正这个毛孩儿叔的电话很短，也不过三分钟。但是看姜水清的表情说明电话虽短，可是事情很重要。

“水清，这个毛孩儿叔啥人呀，我看你挺在乎的！”田茗问了一句。

“妈，你还让人吃饭不？吃完饭我们还有事儿呢！”这就是姜水红，刚才专门交代了不能让妈妈知道，可是她还是说出来了。不过，田茗装作没听到，继续吃饭。

“妈，你吃着，我说。这个毛孩儿叔就是廖姓族长爷爷的小儿子，人倒是非常能干，在年轻人中有威信，只是我不是很看好他，所以平常和他来往不是特别多。甚至这次出事儿，我都假想过，他会跟另外一个副队长站在我的对立面，拆我的台，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是第二个打电话过来的。听他的意思，好像队里的事儿是他在管着呢！”

“这就是了，这个世界，很复杂，有些人不喜欢说，不会表达，但是心跟你是一起的。可是有些人不一样，说的天花乱坠，真到了出事儿的时候，跑得远远的。所以呢，你们两个，在外面，要学会观察人，学会了解人，这个很重要。当年你爸爸，”说到这里，姜水清和姜水红兄妹俩一起停住筷子看着田茗，可是田茗也装作说错了话，“算了，不说他了，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

兄妹俩相互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匆忙吃饭。

此后又接了两个电话，居然是席爱芳打到家里来的，想到天边姜水清也不会想到这个席爱芳会拿到自己鼎州家里的电话。另一个是魏长顺的电话，这个很正常。

因为和爸爸姜洪约好了八点钟，姜水清也不敢迟到，所以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上电话，给妈妈打了个招呼，就往外面走。以往妈妈总会说一声，早点儿回来，可是今天田茗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姜水清在门口马路崖子上等了几分钟，姜水红就出来了，见了水清，就说，“哥，你说咱妈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要去见爸爸的？”

“怎么，你会有这种感觉？”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平常我们早晚出门妈妈总是说早点儿回来，外面车多，注意点，可是今天她居然啥都没说，你说怪不怪？”

“走吧，时间不多了，不能让爸爸等我们！”

姜水清骑车，带着自己妹妹，可是姜水红脑子里有很多问题要问，就在背后大声说，“哥，你说爸回来为啥不回家？还有，他回来这是干啥呢，让我们二半夜地过去见他！”

“水红，等一会儿你见了爸，记着，啥也别说，爸问啥你再回答什么，听到没有！”

差不多二十多分钟，他们到了二招。门岗登记了，人家看了是找姜洪的，并且看到上面登记的是父子关系，所以这些把门的还算是客气。

在三号楼大堂，姜水清看了手表，还有十分钟，就对水红说，“等一会儿再进去，爸爸这一会儿肯定还没回来呢！”

“哥，你肯定隐瞒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水红，咱们爸爸过去是大干部，如今仍然也不是一个街道的主任，他的时间都是按分钟计算的，将来你要是当了大领导，你就知道了。”

“哥，这么说，你已经当了大领导了！”

“谁是姜水清，上面通知了，让你们上去！”有人下来通知他们。

姜水红更是一脸惊讶，她是省里三八红旗手，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可是摆这样的谱她觉得爸爸有点过分了。

到了门口，那人敲了门，姜水清姜水红跟着进去，可是发现客厅里坐了三四个人。本来水清跟着那个人继续往里屋走，同时也看到爸爸站起来打招呼，可是，还有一个人，姜水清觉得面熟。因为紧张，他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可是那个人却也站起来，过来跟姜水清握手，“小姜队长，我们又见面了！”

“华厂长？”姜水清有点吃惊，看来这个华厂长的话是真的，能够在这里和爸爸见面的，肯定不是一般关系的人。

“对呀，我没有骗你吧！”这一次华厂长说了山西方言。

姜家兄妹进了里屋，等待爸爸送走客人回来。

姜水红就说，“哥，这里也太豪华了吧！”

“这里是招待所，都是招待上面下来的大干部的，你说条件不弄得好一点能行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舒服的弹簧床呢。以前开会，都说是最高待遇，也只是海绵床垫，要不就是棕床，像这样一坐下去一个大坑，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呢！”

“等着吧，将来结婚，让你那个禹家兴给你买一套，否则就不嫁过去！”姜水清逗他这个妹妹。

“哥，吃饭的时候，我没有把话说完，那个禹家兴，看来不是个骗子，他爸爸是千真万确的军人，只不过是上错了船的那种。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时候门开了，姜洪出现，“你们俩出来吧！”

看到外面还挺凌乱，水清就动手收拾东西，姜洪就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知道这个女儿依然像小时候一样，只动嘴不动手。

“水红，还认识爸爸不？”姜洪坐下来，看着依然站在那里像个雕像一样的女儿。

“你真的是我爸爸姜洪吗？”姜水红觉得不像。

“你还记得爸爸的样子吗？”姜洪笑了。“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爸爸呀？”说着，姜洪从桌子上取了一个镜框，上面居然是他和两个孩子的合影。

“对，这个是！”姜水红见到这个照片，她知道妈妈的影集里也有这么一张。她手舞足蹈，开始兴奋。

“那我就告诉你，这个男人就是我！”

“那我妈妈呢？”姜水红真是天真，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哥哥来之前交代的话。

“你妈妈，她不要咱们了！”姜洪这样说，是因为这张照片就是他们办完离婚手续以后照的，当时洗出来以后，因为儿女的关系，姜洪还是给了田茗一张。

“爸，你说的不对！”没想到姜水红突然提高声音。

“水红，坐下来，有话慢慢说！”姜水清过来，把妹子摁在沙发上。

“爸，对不起。你这次回来是探亲，还是回来工作呀！”姜水红知道自己太鲁莽了，还是哥哥及时介入让自己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可是，她心里不能接受爸爸说的那句话。在她的心里，他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从来没有听妈妈说过爸爸和妈妈不是一家人了。

“不走了，离开你们这么久了，以后哪儿都不去了。本来这一次上面说我可以选择去京城工作，也可以选择回老家。不，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所以，我一定要回到这里，我要看着你们工作生活！”

“那你准备干啥呢？”姜水红问。

“水红，爸爸的工作，”姜水清要告诉姜洪的情况，可是立即被爸爸给拦住了，“为人民服务，干啥都行！”

水红私下呛了一下鼻子，她才不会相信呢。为人民服务只是一句口号而已，特别是这几年，大家已经开始向钱看，怎么还能听懂这样老古董的说法，可是既然爸爸说了，姜水红也不便反驳。

“说说看，水红今年二十二岁了吧？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的生日，对吧？”

“爸，你记得这么清，有时候我自己都忘啦。要不是家兴，他提醒我，我都忘记了呢！”

“这么说，”姜洪笑笑，“这个叫家兴的人就是咱家水红的爱人喽？”

“爸，还不是呢，但是很快就会是！”姜水红就是姜水红，从来不会遮遮掩掩的，敢爱敢恨。

“嗯，很好，哪天叫他一起过来，让爸爸见见，看看是不是和爸爸心目中的女婿一个样子？”

“放心吧，我一定！不过，爸，你还是先找到工作，然后我再带他过来，要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好，我女儿说的好，明天我就找工作。后天晚上，你们过来吧，好不好？”姜洪听了，看到女儿这么天真，心里那个高兴啊，无法言说。可是，他心里有一种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和田茗离婚的时候，从法律手续上，姜水清是他一定要的，决不能判给田茗，而这个女儿当时刚满十岁，他根本就没提出过要女儿跟自己一起过。这事儿他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