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珍惜她吧
喜欢究竟是什么呢？
对杨清越来说，喜欢是偏爱，是占有，是绝对排他的不可替代，是独一无二的绝对私有。
但是对陈见来说。
喜欢是不可触碰，是不可言说，是无法展示的真实渴望，是害怕失去的畏惧缩手。
她不摘月亮。
究竟是没有喜欢到想要妄自私有，还是太过喜欢到担心被迫剥夺，只有她自己知道。
杨清越和王枝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次又一次地提出这个问题的他，终于在陈见伤痕累累的过去找到了答案。
喜欢不等于得到。
得到就等于失去。
这是奶奶教会陈见的种种。
“哦对了。”垂眸看着桌子的王枝枝没有等到杨清越的答案，她顿了片刻，还是继续开口。
“陈见家里，至少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应该很穷。”
穷到什么地步呢？
陈见的妈妈甚至都没能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
王枝枝完全可以理解一个初中生没有自己的手机，于是她毫不在意地让陈见偶尔用父母的手机登登qq，看看她发的消息。虽然麻烦了一点，但终究还是满足了她假期也想联系陈见的愿望。
陈见居然拒绝了王枝枝。
原因是爸爸外地打工没在身边，妈妈没有自己的手机，只有家里一台陈旧的座机。
这真的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吗？
王枝枝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离谱。
于是她冥思苦想，找到了一个万全之法——正好她有一台虽旧但完好手机，可以送给陈见的妈妈。
陈见再次拒绝了。
王枝枝倒也理解，少年人都有不可忽视的自尊心。
眼珠一转，拍板决定，让陈见花两百块钱租借这个旧手机，等到王枝枝毕业的时候再还给她。
王枝枝劝陈见的时候苦口婆心：“你可以没有手机，但阿姨应该有一个啊。我这手机都没用了，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拿给你，物尽其用。”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陈见。
她松口答应，却告诉王枝枝，要下一学期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枝枝就是为了假期联系她才提出了这个想法，结果陈见却说下学期再拿货？试图再次劝服她，陈见却始终咬紧不松口。
无奈之下，王枝枝只好同意。
于是她们进入了长达一个假期的断联状态。
“她之所以坚持下学期才租借手机，是因为她没钱，她要打工赚钱，来凑足这两百块。”
被中考压着的陈见，居然还在初三寒假去做玩偶兼职。
纯属体力劳动，辛苦又赚得少。
“你还记得高一寒假，我们一群人去看电影，在商场外面遇到的那个玩偶吗？就是王娇娇又哭又喊，它也不答应和我们合照的大熊。”
这次杨清越很快捕捉到了相关的记忆。
只是一个电话的时间，等他再回到队伍里时，就看到几个人已经吵了起来。
大声嚷嚷的阵仗像是要大干一架。
挡在一只玩偶熊面前的王枝枝，神色嘲讽地同挡在王娇娇面前神色激动的刘富成对峙着什么，三言两语，激得刘富成差点动手。
杨清越只觉太阳穴突突突地疼。
只花了几分钟了解清楚来龙去脉——王娇娇非要让玩偶熊合照，大熊不肯，两人拉拉扯扯引来了刘富成，刘富成情急之下扯着大熊直接往众人的方向走，强迫性的动作让王枝枝挺身而出，挡在大熊面前对着刘富成破口大骂。
杨清越还记得自己当时心里的无语。
这都是些什么事？
他最终出手阻止了这一切。
离开的时候，他似乎还听到了大熊微不可闻的一声谢谢。
说得太轻，以至于他认为是自己的幻觉。
“如果不是它最后说的那声谢谢，我根本就认不出那是陈见。”
瘦瘦小小的陈见，怎么会是笨拙而庞大的玩偶熊呢？
但那熟悉的声音，让王枝枝瞪大了双眼。
那分明就是陈见！
难以置信的王枝枝没有回头，僵硬地跟着杨清越走进了电影院。
她说过了，少年人有不可忽视的自尊心。
王枝枝知道，陈见不愿如此狼狈地被戳破。
“说起来，那次之后，如果问陈见要喝什么味的奶茶，她都会说草莓味的。”
虽然陈见从来不说喜欢，却固执地在为数不多的能够拥有选择奶茶口味的机会时，保留了这个习惯。
“什么？”
杨清越一怔，眉头微蹙，没反应过来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感知到他真切的困惑，王枝枝眉尾轻挑，语气遗憾：“原来你又忘了。你不是为了让刘富成给她道歉，支使着我离开，就拜托我去买了杯奶茶送给玩偶熊，权当是赔礼。那杯奶茶就是草莓味的。”
狼狈的是陈见。
伸出手的是杨清越。
一次又一次。
次次都是他的无心之举。
却又次次都是陈见的难忘片刻。
“你知道为什么陈见当时一直不肯同我们合影吗？”
王枝枝还记得自己问起陈见这个问题时，她悲伤而又惘然的表情。
“她说，因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你，不想和你的第一张合影，就是这么狼狈而又可怜的自己。”
从肖迟南口中得知陈见的爱意。
他只觉惶恐而又茫然。
爱意浩大，但又飘渺不定，如云似风，毫无根据。
直至王枝枝开了口。
他才知晓爱意从何而起。
在很多个他不知道的时刻。
悄然滋生，无声壮大。
“她高一数学很不好。我看不下去了，就找你借了数学笔记，扔给了她。也不知道是你还是你的笔记起了作用，她的数学居然一点一点起死回生了。”
“后来肖迟南转学，陈见一飞冲天，稳居第一。”
王枝枝说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只知道到这里。
关于少年时代陈见和杨清越的故事，大片的留白，只有陈见自己知道。
王枝枝随手扔掉已经空了的咖啡杯，回过头时，语气认真而严肃：“别再追问了杨清越。她已经足够喜欢你了。如果你真的是同样的想法，就别一次又一次地用这种问题消磨她的爱意。”
“珍惜她吧，她能走到现在，来到你面前，真的很不容易。”